《不知道是什么啦》七月幺四

4、写新文写得要死掉了

　　我真的真的要死掉了，为了写这个新文，我一直在努力写，一直在废稿。

　　点击查询本人精神状态。

　　请欣赏废稿若干版本:

　　废稿0号
　　莉莉安娜怀疑自己被什么怪东西盯上了。

　　她把自己的忧虑告诉了同伴——名为伊赛尔的青年。

　　他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和一双银灰色的眼眸，他看上去总是很平静，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望着你的时候，会让你情不自禁地也跟着安静下来。

　　他是个长得很漂亮的青年。

　　在亲眼看见他徒手折断了一根粗壮的木棍，然后刺穿魔物胸膛以前——莉莉安娜一直以为他孱弱腼腆。

　　但事实并非如此。

　　“你觉得有怪物缠上你了……”听完她流着眼泪的叙述，伊赛尔慢吞吞地问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莉莉安娜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刚从梦境中惊醒。

　　伊赛尔听到她的叫嚷声，就推开门闯了进来，坐到她床边，将她被汗水浸透的单薄身躯揽入怀中，即便是在夜色中，她的美貌也在微弱的烛火映照下朦胧可见。

　　相较于伊赛尔的俊秀，莉莉安娜因为年纪尚小——这个才刚刚成年的可怜姑娘还未来得及长出惊人的美貌。

　　但她的动人之处却也已经初具雏形:
　　细腻的轮廓和柔弱、清新而透着惊人诱惑力的五官，构成了一种天真又破碎的气质，配上她那头淡金色的长发和澄澈如宝石的浅金色眼眸，她就像是个玻璃娃娃。

　　“我做梦……”莉莉安娜很爱哭，她靠在他怀里，抽噎着，用含糊得像撒娇一样的嗓音道，“我总是做梦，梦到它……”

　　那是不知道由什么构成的怪物，它总是悄无声息地潜进莉莉安娜的梦里，用藤蔓一样柔韧的条状物牢牢绑住莉莉安娜——但是藤蔓是绿色的，而它是透明的，湿哒哒、黏糊糊的。

　　莉莉安娜一旦挣扎起来，怪物就会惊醒一般突然散去，然后就是一个看不清脸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

　　他所去到的地方，黑暗如影随形。莉莉安娜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身上冰冷得不像人类。

　　他也并不使用人类的语言，而是用一种其他的、莉莉安娜不理解的方法，直接让她感受到他正在不停翻涌的内心。

　　——他很饿。

　　——他总是很饿。

　　他想吃了莉莉安娜，那是他作为怪物的本能，面对人类，他充满了攻击欲和食欲。

　　莉莉安娜瑟瑟发抖。

　　但最后，他总是默不作声地悄悄退去。

　　有时候，怪物会变成莉莉安娜白天见过的人的样貌，还会变成伊赛尔。

　　就像今晚，它变成了一位骑士。

　　金色的短发，蓝色的眼睛，正气凛然的面容，还有穿得一丝不苟的盔甲——
　　他单膝跪在地上，握住莉莉安娜的手背落下了一个亲吻。

　　莉莉安娜红了脸，她正要说什么，一声饶有兴致的感慨声忽然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

　　白色长发，银灰色眼眸的伊赛尔，半弯着腰，对着莉莉安娜的耳朵轻声道:
　　“哦……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他离她太近，以一个无限贴近她、几乎就要抱住她，但却什么都没做的姿势，就这么冷眼旁观着地上的英俊骑士。

　　骑士在亲吻完莉莉安娜的手背后，又握着她的手，抚上了自己正直到禁欲的脸庞。

　　做完这一切后，骑士抬起眼，唇边露出一个与伊赛尔惯常的轻讽如出一辙的笑意，这笑意让他正直而冷肃的脸也变得惑人起来，如同魔物一般，给人一种扭曲而肆意妄为的任性感。

　　他对她说出了她读过的骑士小说里——为了爱人、勇敢决斗的主角的台词。

　　“您的光芒有如夜幕中皎洁的月，请照耀我吧。我情愿为您的一点余辉，走上死亡之路。”

　　身后是伊赛尔富有压迫感的身躯，耳边是他的呼吸声，面前却跪着一个虔诚的正在求爱的英俊骑士——

　　被两面夹击的微妙感，让莉莉安娜脑子卡壳了一瞬。

　　她挣开骑士的手，推开伊赛尔，踉踉跄跄地走到另一边，但脚踝却突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黏腻腻的、像是藤蔓一样的透明条状物缠住，一连绕了好几圈。

　　又是它——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梦的莉莉安娜意识到，自己又被怪物抓住了。

　　她哭喊着求救，盯着脚上的藤蔓茫然而惊惧——伊赛尔和英俊骑士走上前来，他们渐渐合为一体，伊赛尔穿着骑士的装扮，在莉莉安娜身前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拨了拨，藤蔓就陡然间四散而去。

　　“不要总是乱跑啊，”他轻声和她道，“我已经很努力在克制我的本能了——”

　　“什么本能？”莉莉安娜呜咽着问道。

　　他微微笑了笑，并不答话，然后莉莉安娜就惊醒了过来——

　　梦境之外，现实世界里，伊赛尔正盯着莉莉安娜，认真地问道:
　　“你做梦，梦到了什么？”

　　这回莉莉安娜说不出话来了。

　　她不知道如何向他描述自己这个荒唐又离谱、甚至还涉及到他本人的梦境。

　　她只能靠着他继续哭，哭累了，渐渐放缓了呼吸，就这么睡了过去。

　　“莉莉？”
　　伊赛尔轻喊了一声。

　　莉莉安娜并不作答。

　　他知道她可能是睡着了。

　　他将她放平到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然后，他悄悄地走了出去，平静地关上了房门。

　　就像她真的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他确实也只是一位贴心的、起来查看半夜惊醒的少女的好伙伴。

　　——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莉莉安娜，回忆起自己昨晚的表现，觉得很丢脸，懊恼地在床上滚了两圈。

　　她喜欢伊赛尔。

　　但她一直没勇气向他说明——事实上，如果不是几个星期以前，自己突然被莫名其妙地选中，成为了勇者，莉莉安娜可能都没有机会和伊赛尔走在一起。

　　他是一位来自遥远国度的旅人，暂住在莉莉安娜的小镇，他到来不过几日，就引起了整个镇子怀春少女的兵荒马乱。

　　他看上去总是十分温和且礼数周全，有时候还透着一点孩童般的天真，他喜欢看一些童话绘本，会耐心观察小朋友们的过家家游戏——
　　莉莉安娜有一次提着一篮果子从他面前走过，有一个格外不听话的果子滚落在地，莉莉安娜慌忙弯腰去捡，他就坐在一旁，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夸了一句，她的果子看起来很甜。

　　就是这么一句随意的夸赞，他甚至没有伸出手来，试图帮她捡一下那个果子——就为了这个，莉莉安娜突然喜欢上了他。

　　这种不远不近的态度，随性的夸奖，有着诡异的、令人趋之若鹜的魔力。

　　莉莉安娜胆子很小，特别害怕别人对自己进行过度的关注——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把自己关在暗不见天日的小木屋里一辈子，但是不行，莉莉安娜总是要狠下心来强迫自己和人打交道。

　　社交就是人类生存的必要。

　　随着年岁的渐长，莉莉安娜意识到自己的脸也越来越受人瞩目——她很是不安，总是低着脑袋弯着腰走路。

　　然而就是那一天，伊赛尔漫不经心地夸赞她的果子漂亮，而不是失礼地将视线和话题转移到她身上的时候，莉莉安娜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

　　伊赛尔在她心里，不再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外乡人，而是一个鲜活的，冷淡又温和，傲慢而矜持，总是微微笑着，带着特殊的天真气质的、她所暗恋的对象。

　　莉莉安娜就是这么喜欢上了伊赛尔。

　　但是她永远没办法鼓起勇气来和他打招呼，直到那天，教堂的人找到她，向她宣布，她是神明所选定的勇者——

　　听到这个消息，怯弱的莉莉安娜差点当场晕过去。

　　而帮她做了天赋测试的教堂神官们也差点晕过去——莉莉安娜是个十足的战斗废物，经过测试，她完全没有任何魔法天赋。战斗力也接近负数——
　　是的，负数。

　　四肢不协调的莉莉安娜，没办法学习任何高深精妙的决斗技术，她无论用什么武器都能回旋镖插到自己身上；除此之外，她走路的时候很优雅，可一旦跑起来，就能左脚绊倒右脚，让自己平地摔倒。

　　没救了——

　　神官们放弃了试图对莉莉安娜进行任何训练，他们把勇者之剑交给了莉莉安娜，就摇着头走了，而莉莉安娜还要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去贴公告，招募勇者同伴。

　　——如果不去打败魔王的话，世界就要毁灭了。

　　她可能是史上第一个在公告栏旁边，一边招募同伴，一边止不住地大哭的勇者。

　　也是第一个，等了半天，都没能等来愿意一起去冒险的同伴的勇者。

　　莉莉安娜在公告栏旁从白天站到黑夜，最后不得不接受自己看起来就不可靠，所以找不到同伴的事实。

　　她抱着招募同伴的宣传单开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继续小声地哭，温热的泪珠滚过脸颊流下水痕，夜风吹过，带来冷意。

　　就是在这么狼狈的时刻，莉莉安娜再次见到了伊赛尔。

　　他正坐在旅馆二楼的窗边看着夜空，听到哭声，下意识地低头往下看了一眼，而路过的莉莉安娜也正好仰起头来，偷偷看他，被抓个正着。

　　……窘迫。

　　被发现自己在偷看，莉莉安娜脑子一片空白，她努力想了半天，最后只能一边哭着，一边呆愣愣地问他:
　　“伊赛尔先生……？”

　　伊赛尔:“……嗯？”

　　他竟然没有先反问她是谁。

　　莉莉安娜觉得有点惊讶。

　　但她现在的心情更多的是麻木。

　　于是她忽略了惊讶，就只是那么接着问道:“你要当我的同伴吗？”

　　她举起了手里的招募单，【勇者】两个字大大地就处在正中的位置。

　　月色之下，伊赛尔银灰色的眼眸不知为何，也闪烁着微微的，令人不安的光芒，如同什么危险生物一般。

　　“勇者……？”
　　他眉头轻挑，用带着一点嘲讽的语气，念出这两个字。

　　废稿1号
　　——01——
　　第一次见到伊赛尔的时候，莉莉安娜真的很难想象到他会是个非人类，更别提他竟然还是一只史莱姆了。

　　他看上去简直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王子，忧郁，安静，面容美丽——银灰色的长发像绸缎一样光滑无暇，同样是银灰色的眼眸深沉平静。

　　用美丽来形容一位男性的外表似乎有失恰当，但无论让谁来形容伊赛尔，大家都会脱口而出“漂亮”之类的词语。

　　注意到莉莉安娜的视线，他抬起眼来，看了看莉莉安娜，眼神依然十分平静，不起波澜，好像她在他眼里和其他风景没什么区别。

　　片刻以后，他的目光就那么淡淡地从她身上移开了。

　　——02——

　　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莉莉安娜经常能在小镇中心广场的喷泉旁边看见他。

　　伊赛尔什么也不做，只是就这么站在喷泉旁目视前方，偶尔看看新出现在视线范围里的人类，然后又收回目光。

　　帮莉莉安娜更新农具的吉安大叔，和莉莉安娜聊起伊赛尔:
　　“镇子里最近来了个奇怪的外乡人，你知道吗？”

　　莉莉安娜的家不在镇子里，她住在镇子外，靠近魔物森林的地方。

　　莉莉安娜一个人耕种大片田地，还会养养鸡鸭牛羊之类的，产量在附近几个镇子中一骑绝尘，品质又相当有保证，大家都喜欢向她订货。

　　没等莉莉安娜回话，吉安又道:
　　“我听说他可能是个聋子或者哑巴什么的……有人向他问话，他从来不搭理。不过这件事情也没什么重要的，莉莉安娜，你真的不打算搬到镇子里来吗？农场可以雇人去看，你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独自住在魔物之森附近，怎么想都太危险了。”

　　“没关系，”他的话太长，莉莉安娜只想得起来回答最后一句，“魔物之森有封印。”

　　“可是我听说，魔王的封印快要解除了，这些魔物很快也会跟着出来作乱的。”吉安大叔则道，“碧翠丝奶奶也不会愿意看见你困在农场里的。”

　　“不会的，”莉莉安娜礼貌地道，“我已经把奶奶埋了，她看不见。”

　　吉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差点忘了，莉莉安娜虽然平时看上去很正常，但她很小的时候摔过一跤，脑子好像因此出了点问题，人长得有多美，脑袋就有多笨。

　　就像此刻，听到自己的反驳，莉莉安娜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算了。感觉和她讲不通。

　　吉安放弃挣扎，把新打造好的锄头交给莉莉安娜。

　　莉莉安娜付了三十个铜币，扛起锄头出门了，留下吉安大叔不忍直视地扶住了额头。

　　无论多少次，无论怎么看，纤细美少女的莉莉安娜扛锄头的画面都过于违和了。

　　她长得实在不像农家女孩，反而像个躺在古堡里、靠魔法药剂维生的病弱千金。

　　——03——

　　吉安大叔的劝告不是没有道理的。

　　莉莉安娜回家以后，在农场里和平地度过了几天，终于还是在第三天夜里，被魔物敲响了房门。

　　但是当时她不知道对方就是魔物。

　　莉莉安娜打开门的时候，只看到门外站着“伊赛尔”。

　　他对她露出了一个笑。

　　但是那个笑有点阴森，让人觉得有点瘆得慌。

　　“你好，勇者。”他说话的语调很独特，慢悠悠的，好像他还不是很熟悉发出声音这件事一样，“我要你的心。”

　　莉莉安娜眨了眨眼，脑子卡壳了一下。

　　她努力地想了想，然后恍然地“啊”了一声。

　　“好啊。”脑子笨笨的莉莉安娜自动忽略了那句“勇者”，高兴地回答道，“那我们就订婚吧！”

　　这回脑子卡壳的成了伊赛尔:“？”

　　莉莉安娜认真地道:“我会努力爱上你，把心给你的！”

　　伊赛尔:“……？？？”

　　——04——

　　史莱姆是靠吞噬成长的生物。

　　它们小小的身躯，能吞下比它们庞大数十倍的巨物。

　　越是高级的史莱姆，吞噬消化和变形的能力越强，伊赛尔甚至还成功拟造出了人形。

　　但是，史莱姆再怎么努力，仍然跳不出低级魔物的桎梏，他已经达到了最高等级，却仍然只获得了区区一个【魔物之森领主】的称号。

　　魔物的心是贪婪的，永远欲壑难填，伊赛尔想要突破到更高的等级。

　　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只有一个方法:
　　吃掉比他更高等级的生物的核心，掠夺对方的力量。

　　虽然史莱姆的进食方式一般是整个吞掉——

　　伊赛尔没有想到，自己明明是费尽了心思，好不容易找到勇者，来向对方下战书的……结果勇者竟然说什么“我会爱上你的”。

　　伊赛尔狐疑地想着，自己难道是学习人类语言学得还不够精湛……？不过话说回来，爱到底是什么？史莱姆是元素凝结产生的生物，它们没有人类所说的为了繁衍产生的爱。

　　——不对，果然“爱”不是“爱”的意思吧！她的意思应该是“我要打败你”之类的吧。

　　伊赛尔实在想不通莉莉安娜为什么会对自己说“爱”，她不可能想和魔物繁衍后代吧？她一定是别的意思。

　　这么想着，伊赛尔答道:
　　“我也爱你。”

　　莉莉安娜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已经这么爱我了吗？”

　　伊赛尔试探着问道:“……你不爱我？”

　　莉莉安娜:“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就……”
　　她没有再说下去，脸上露出了红晕。

　　伊赛尔知道，人类在情绪高涨时会脸红——这是一种信号传递，她想让自己知道，她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而且——

　　伊赛尔想道。

　　勇者竟然这么强，第一眼见到他，就发现他是史莱姆了。

　　看来是他低估这个看起来孱弱的勇者了。

　　伊赛尔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对付勇者，更完美地吞掉对方。

　　他捕猎吞噬的本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垂在身旁的手，悄无声息变回了史莱姆的模样:
　　流动着的液体状物——

　　莉莉安娜突然伸手往他面前一抓，扰乱了空中的魔力流动。

　　她在他不解的目光里伸出手，摊开掌心，露出了一只小小的魔虫尸体，道:
　　“有虫子。”

　　这只魔虫伊赛尔见过，那是前任魔物之森领主的分身，在被伊赛尔吞噬掉一只胳膊以后，这家伙为了保命，就退位让贤了——
　　但是即便伊赛尔，也抓不住它那些用幻觉魔法制造出来的魔虫。

　　莉莉安娜竟然随手一捞，就抓住了一个。

　　她一边维持着这个摊开掌心的姿势，一边问道:
　　“外面虫子这么多，不进来再谈吗？”

　　——她一定在暗示什么。

　　伊赛尔想道。

　　她是在展露自己的实力，用这个给他下马威。

　　不愧是勇者。

　　他一定要吃了她。

　　他又露出了一个不是很熟练，所以显得阴冷扭曲的笑，眉眼之间也是黑压压的杀意。

　　“好。”他回答道。

　　伊赛尔跟着莉莉安娜，缓缓走进了小木屋的门。

　　事情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彻底不对劲起来的。

　　废稿2号

　　莉莉安娜捡到了一只小猫咪。

　　那是一个下雨天，她刚卖掉新收获的红萝卜，自欺欺人地把篮子顶在头上，好像这样能避雨一样——往回赶。

　　雨下得很大，发出唰唰唰的声音，莉莉安娜橙红色像阳光一样明媚的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成了这副昏暗雨景里唯一的亮色。

　　冷意随着雨水冲过肌肤，浸透衣裳。

　　在路过一个阴暗小巷的时候，莉莉安娜听到了微弱的叫声，这叫声几乎就要掩盖在雨声里。

　　可是莉莉安娜还是听见了。

　　她迟疑着，慢下了脚步，又听到一声可怜而无助的叫唤。

　　在听到第二声求助以后，莉莉安娜没有再犹豫，转过身就钻进了小巷里，然后看见了一只浑身都被打湿、眼睛都打不开的，只有她巴掌那么大的小猫咪。

　　它好像受了伤，站不起来，只是挣扎着，时不时叫上一声。

　　看见小猫咪这幅样子，莉莉安娜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她把小猫小心翼翼地捧在手掌里，然后藏在怀中，埋头往外冲、往家里赶。

　　——

　　莉莉安娜没有父母，从有记忆以来，她就是个孤儿，和收养自己的奶奶碧翠丝相依为命。
　　不久前，碧翠丝逝世了。

　　莉莉安娜只能一个人面对碧翠丝留给她的小木屋、田地和牧场。

　　忙碌辛苦倒是其次，面对这些东西的时候，莉莉安娜首先要克服的是孤独。

　　她和碧翠丝奶奶本来就居住在小镇之外、靠近魔物森林的偏僻之处，很少有机会见到镇子里其他人。

　　奶奶去世以后，莉莉安娜更是只能整天对着家里的小牛、小羊、小猪之类的动物说话。

　　她有点无聊。

　　但她现在捡到了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它不像畜牧棚里的那些动物，猫咪可以留在小木屋里，陪在她身边。

　　回到家后，莉莉安娜为小猫咪擦干了身子，包扎好伤口，又就着牛奶，给它喂了打成小团的饭菜，抱着它到火堆旁取暖。

　　它就这么静静卧在莉莉安娜手掌心里，小小的一只，软软的，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是不是淋多了雨，体温不像别的动物一样温暖，而是冰冰凉凉的。

　　洗过澡，换过衣服的莉莉安娜，轻轻拍着小猫咪，将捧着小猫咪的手放在膝盖上，坐在壁炉的火堆旁。

　　天色渐暗，她听着火堆噼啪的声音，和窗外的雨声，轻轻哼起了碧翠丝常常给她唱的歌谣，然后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

　　……

　　莉莉安娜做了一个好梦。

　　——

　　废稿3号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莉莉安娜被盯上了。

　　——

　　在所有相关图鉴中，史莱姆都被列为最低等级的魔物。

　　它们由纯粹的魔法元素力凝聚而成，没有智慧，没有实力，也没有任何生理需求。

　　它们体会不到任何生命的意义。

　　史莱姆们只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徘徊在出生地附近，等待着被杀死。

　　它们的命运是如此是单调无味。

　　在这种前提下，如果它们只是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运作着，等待死亡的降临，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但异变发生了。

　　有一只史莱姆，不知为何，意外从混沌之中睁开了眼。

　　而在它真正睁开“眼睛”，去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一个女孩正抱着一束花朵，从它面前路过。

　　这是它第一次见到“人类”。

　　她有着一头鲜艳的橙红色头发，她扬着嘴角，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歌谣，一举一动，都透露出旺盛的生命力。

　　它注视着她，逐渐偏离了原本的“运行轨道”，一点一点地挪动着，从被阴影笼罩的魔物森林里走了出来，暴露在人类领域的阳光下。

　　它穿过草丛，挤进栅栏，爬上屋顶，滑下布满灰尘的冷却烟囱。

　　它看见了色彩，听见了歌声，又触摸过雨滴，靠近过火焰。

　　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

　　它从阴影里获得力量，长出了四肢，学会了攀爬，站立起来走路，张开嘴巴，“啊啊”地发出了声音。

　　最后他学会了让自己的嘴唇拉开半弯的弧度。

　　他敲响了橙红色头发女孩的门。

　　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就在眼前。

　　魔物等待着，希望能向自己单方面认定的主人下跪，宣誓忠诚，恳求她永远将自己带在身边。

　　她是它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想象。

　　伴随着美妙的幻想，现实世界的门打开了。

　　用透明身躯凝聚成人形的低级魔物，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跳的鼓动。

　　练习了千百次的笑容，无需刻意牵动，就奇迹般地出现在了自己“脸”上。

　　在这个时候——

　　一柄长剑，毫无预警地从身后穿刺而过。

　　来自教会的，不苟言笑的英俊骑士，将剑收回了鞘中。

　　他抬起脚，一点也不在意魔物瘫软倒下、化作液体的身躯。

　　他就这么寻常地踩了过去，毫不在意地践踏了低级魔物挣扎着长出来的心。

　　骑士踏上台阶，对上刚刚打开门，往外看的橙发少女的眼睛。

　　“请问是莉莉安娜小姐吗？”他朝她单膝跪下，完全就像那只魔物梦里设想的那样，抬起她的手，落下一个吻。

　　“在下名为索伦，来自教会骑士团，”金色短发、绿色眼睛，样貌周正可靠的青年沉声道，“奉神明之意，请您与我前往王都，接受勇者祝福。”

　　——

　　回到那个话题。

　　莉莉安娜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盯上了。

　　废稿4号

　　制作一个勇者需要分几步？
　　第一，设定一个完美阳光的外表，第二，加入超乎寻常的天赋潜力，第三，给予充沛的情感与正义——

　　帕西法特尔将所有数值拉满，满意地点击【确认】，将少女勇者的数据投放进了世界地图，期待地等待着她的降生。

　　时间加速，十个月后，伟大的光明神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刚出生的女婴面板:
　　【姓名:莉莉安娜·罗莱利
　　年龄:0小时0分钟38秒
　　可分配潜力点数:100000000000000000000
　　终身成就目标（未完成）:成为伟大勇者，击败魔王】

　　【属性
　　HP:100（正常婴儿水平，健康）
　　MP:0（很遗憾，这个孩子毫无魔法天赋）
　　智慧:0/200（这个孩子的智商上限堪忧）
　　体魄:0/10（这个孩子的体能素质上限非常差）
　　道德:0/0（这个孩子毫无道德可言）】

　　帕西法特尔不敢置信地盯着【道德】一栏，看了又看，随后打开法则之水镜，用神力写下一行问句:
　　【我给勇者拉满了道德正义感，为什么她的道德上限会是0？？？】

　　水镜:
　　【尊敬的光明神您好，感谢您本次使用水镜咨询服务，正在为您查询问题中...】
　　【查询中，请耐心等待...】
　　【您好，根据最新世界法则规定，任何生命体道德数值都不得设定过高，一旦违反此规则，世界系统将自动为您对该生命体属性进行调整。】

　　帕西法特尔:【那为什么我的勇者MP是0，体魄这么差？？？】

　　水镜:【您好，根据查询，您在投放该勇者时没有使用锁定天赋功能，这位勇者出生后自动随机抽取了三个天赋:农神的祝福、兽群的主人、……】

　　轮到播报第三个天赋时，水镜陷入了沉默。

　　帕西法尔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抬眼看了看，第三个天赋映入眼帘——

　　哦，怪不得。
　　怪不得她不会魔法，体能也这么差。

　　帕西法尔沉默片刻，输入了一个新问题:
　　【如何防止勇者毁灭世界？】

　　水镜:【设立一位能够打败勇者的魔王。】

　　光明神再次打开了生命体生成器，生成了一位可以称得上是救世主的魔王。
　　祂将魔王投入进地图，一回过头，突然见到水镜上写着一行字:

　　【您没有锁定魔王种族。经检测，魔王转生为了低等魔物史莱姆。】

　　帕西法特尔:“……”

　　好的。
　　祂完蛋了。

　　这个世界没救了。

　　作为管理者的祂要一起殉葬了。

　　——

　　废稿6号

　　如果要问最讨厌的东西是什么，莉莉安娜一定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可如果问最讨厌的季节是哪个，莉莉安娜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夏季。

　　夏季本就闷热，尤其是夜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到夏天的晚上，莉莉安娜就常常被闷醒，浑身汗涔涔的，好像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总是在这样的夜晚里频频做梦，梦到自己落入了庞大的怪物口中，浑身被柔软又坚韧的舌头裹得密不透风，它像舔糖果一样黏糊糊地品尝她。

　　怪物是冰冰凉凉的，莉莉安娜却被闷得浑身发热。

　　她想要逃出去，又总是被缠绕得动弹不得。

　　……可怕的噩梦。

　　她心神不宁地醒来。

　　床下，一只灰蓝相间色的漂亮猫咪，几乎在同时，朝着莉莉安娜抬起了头。

　　它轻轻甩了甩尾巴，一双银灰色的、总是被人误会目不能视的眼睛，轻轻地眨了眨。

　　莉莉安娜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忍不住嘟囔了起来:
　　“咪蒙，你身上为什么总是这样凉凉的？”

　　小猫咪无辜地歪了歪脑袋。

　　莉莉安娜没指望得到回答。

　　她起了床，拉开门，一边洗漱，一边开始陷入回忆。

　　——

　　莉莉安娜是个孤儿，被碧翠丝夫人收养，后来碧翠丝夫人扔下家产跑了，她说要去追寻自由，农场的一切从此都转送给了莉莉安娜。

　　再后来，她来信表示，自己只是去王都投靠

　　莉莉安娜突然从孤儿变成了农场主。

　　废稿 7号
　　莉莉安娜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有成为勇者的一天。

　　消息从教会来的神官先生嘴里说出的时候，整个小镇都为此沸腾了。

　　镇里的居民们和莉莉安娜一样不敢置信，但仍然热情地欢呼着，拍着莉莉安娜的肩膀，为她感到骄傲。

　　肩膀上突然挨了沉重的一巴掌，莉莉安娜的眼角顿时就泛出了泪花——

　　她天生就长得一副不像普通少女的样貌，莉莉安娜更像是被重重保护起来的病弱千金，身量纤细，肤色冷白，五官组合在一起透露出怯弱的易碎感。

　　除此之外，莉莉安娜的感觉灵敏度还远超旁人，就像豌豆公主，稍微被磕碰一下，她的身上就会变出大片大片的青紫色，连薄薄的纸张都能割伤莉莉安娜的手指。

　　……然而，尽管如此，莉莉安娜还是成为了以一己之力、满足这个小镇百分之八十农作物需求的农场主。

　　体能素质奇差的莉莉安娜，天赋是【农神的金手】。

　　连酒瓶塞子都拔不出来的她，能把锄头挥得虎虎生风，十个农夫三天才能锄完的地，交给莉莉安娜，只需要一个上午。

　　品相奇差的种子，落到莉莉安娜手里，最后都会变为最高品质的产物，甚至还有些产物会发生奇妙的变异:学会闻歌起舞，或者把自己从田里拔出来跑掉——

　　莉莉安娜还同时养殖了一些动物……不过这些还是以后再说吧。

　　废稿8号
　　我叫莉莉安娜，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孩，我的母亲是附近远近闻名的农场主，整整三个镇子的农产品都靠她供应，在我长大一点以后，她还买了几只小牛，我在家的主要工作就是放放牛，偶尔去田里锄锄地，浇浇水什么的。

　　我们家住在离镇子很远的地方，靠近魔物之森，这天一早，妈妈把小马从棚子里拉出来，套上板车，让我去镇里买些干草。

　　我本来不是很想去，但是妈妈给了我一袋子金币，说买完干草剩下的钱可以随便花。

　　我一下就高兴起来，郑重保证道:
　　“好的妈妈，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然后我就骑着小马进了镇子……如果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大概不会愿意骑上小马。

　　我遇见了一个魔物。
　　——
　　废稿8号

　　莉莉安娜第一次遇见伊赛尔的时候，只是单纯觉得他长得好看。

　　白色的如同绸缎一般光滑柔顺的长发，银灰色平静而深沉的眼眸，他就这么坐在河边，身边是一个简陋的包裹，包裹里装着乱七八糟的干粮和书籍。

　　——光看外表，绝对不会有人想到这家伙是个一抬手就能掀翻一座城市的、领主级的凶残魔物。

　　伊赛尔正在看书。

　　莉莉安娜的脚步声渐近，他才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眼神依然十分平静，不起波澜。

　　那是一种冷漠到近乎非人性的眼神，就像是伫立在教堂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像一般。

　　但是他的面容又十分稚嫩无辜，二十出头的样貌，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只要敛去过分冷淡的眼神，看上去就十分温软无害。

　　莉莉安娜鬼使神差地和他打了招呼:“你好？”

　　伊赛尔:“……？”

　　他没有回话，但是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疑惑。

　　过了几天，莉莉安娜又来了。

　　她其实知道自己不应该随便外出，最近镇子里失踪了好多教堂骑士，大家都说魔王封印要解除了，魔物们都在蠢蠢欲动呢。

　　但是没有办法，莉莉安娜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她再次来到了河边，看见了伊赛尔，他正低头，在研究不知道哪里来的积木玩具。

　　……这种东西莉莉安娜五岁就不玩了。

　　但她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论。

　　她只是又和他打招呼:“……你好？”

　　伊赛尔这次仍旧没有回答。

　　第三次见面，莉莉安娜大着胆子坐到了他身边，眨巴着大大的金黄色的眼睛看着他。

　　伊赛尔这次终于说话了。

　　他瞥了她一眼，道:“……别再来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但是语调很生疏，好像他是第一次说话一样，刚开口还有点嘶哑。

　　莉莉安娜如遭雷击。

　　“为什么？”她问道，“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最近不太平，你不知道吗？”伊赛尔反问道。

　　莉莉安娜长舒了一口气——差点以为被讨厌了！

　　“没关系，”莉莉安娜答道，“其实我比较担心你，你为什么一直坐在河边，是没有地方去吗？”

　　伊赛尔稍微露出了点类似惊讶的情绪。

　　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满脸真诚的莉莉安娜，和她确认道:
　　“你……担心我？”

　　莉莉安娜点点头。

　　这天的谈话最后也无疾而终，伊赛尔没有再说什么，但也没有赶莉莉安娜走。

　　莉莉安娜在河边陪他坐了好一会儿，才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准备走人。

　　第四次见面的时候，情况突然变得十分刺激。

　　莉莉安娜一个人住在镇子外的一间小木屋里，这天晚上，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来得及锁仓库的门，于是举着蜡烛台，推开门，往外走。

　　才一开门，她就觉得一阵风从面前刮了过去。

　　连哀嚎声都没来得及发出——躲在门外准备袭击莉莉安娜的低等魔物，就被开了个洞，死在不知名的攻击下。

　　莉莉安娜:“……？”

　　她茫然地揉了揉眼睛，还没看清魔物的惨状，就被站在一旁的伊赛尔吸引了注意力。

　　他从魔物手里保护了她——

　　她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那天，一直到邀请伊赛尔进屋以后，莉莉安娜都没有想起来:
　　伊赛尔为什么会大晚上的出现在她家门外？

　　她也没有注意到，那只躺在门口的魔物尸体，在伊赛尔从它身上跨过去的时候——慢慢扭曲变形，融化成了没有颜色的粘稠的液体状物，流动着钻进了伊赛尔的长袍下。

　　她只是感激而雀跃地，对着仍然面色冷淡的青年致以感谢。

　　而他这次，竟然对她转变了态度。

　　他露出了一个礼貌而周全的的温和微笑，美丽的面容，在摇曳的烛火下，闪烁着扰人神智的纷乱的光芒。

　　“没关系，”他和她道，“能够保护你，是我的荣幸。”

　　“那么，重新认识一下，”他对她伸出手，眸光深沉，等待着她也主动将自己的手掌毫无防备地交出来，“我叫伊赛尔，伊赛尔·斯温德勒。”

　　而莉莉安娜果然不加思考地握住了他伸出的手，也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天真而单纯的。

　　“你好，伊赛尔！”她非常高兴，“我叫莉莉安娜，你可以直接叫我莉莉！”

　　——

　　就这样，莉莉安娜收留了自称来自于遥远国度的伊赛尔。

　　小木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居住，她找出了堆在仓库里的布匹，加紧赶工，为他做了几件新衣服，又给他打造了许多新家具，而他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她……就好像在观察什么新鲜玩意儿一样。

　　莉莉安娜怀疑他是什么贵族少爷之类的……不然怎么会看什么都看得兴致勃勃的。

　　不过她没有探究他的身份。

　　她给他提供了住所，为他织造裁剪了衣物，打造了用具，然后就忙着秋收——

　　然而只是打了个盹的功夫，莉莉安娜休息了一会儿，一觉醒来，就看见地里的蔬菜瓜果全都被薅干净了。

　　而那位被她认定为是贵族少爷的伊赛尔，正慢条斯理地把最后一箱农作物往仓库里搬。

　　他还对她打了个招呼:“你醒了，莉莉安娜？我擅自帮你把活做了，没关系吧？”

　　……没关系，那真是太没关系了！

　　莉莉安娜感动得两眼泪汪汪，当晚破例奢侈了一把，煮了整整一桌子的菜，以此来感谢伊赛尔。

　　然而美食当前，伊赛尔看上去却没什么反应。

　　他只是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碗里的饭菜，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来，对莉莉安娜道：
　　“感谢的话……不能总是口头说说，或者用这种方式打发人，应该要有所表示吧？”

　　“……什么？”莉莉安娜不太理解，“你的意思是？”

　　“我对你很感兴趣，”他又露出那副迷惑人的笑容，“爱上我吧，莉莉。”

　　莉莉安娜懵了:“……啊？”

　　她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和伊赛尔的相处，然后小心翼翼的，诚恳的，犹豫着问道:
　　“那个……斯温德勒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确实觉得您长得非常美丽，所以忍不住想和您打招呼……但我对您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她非常严肃地强调道:
　　“用我刚收获的草莓保证，我对您纯粹只有敬仰之情！”

　　“……”
　　敬仰之情。

　　伊赛尔轻笑了一声。

　　这是第一次，他发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他没有再说什么，莉莉安娜刚拒绝了他，很是不好意思，也不敢再说话。

　　只是这天晚些时候，读着感人的骑士小说，为了正直骑士心动不已，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进入梦乡的莉莉安娜，竟然在梦里也见到了完全符合她对帅气骑士幻想的人物。

　　金色的短发，蓝色的眼睛，正气凛然的面容，还有穿得一丝不苟的盔甲——
　　他单膝跪在地上，握住莉莉安娜的手背落下了一个亲吻。

　　莉莉安娜红了脸，她正要说什么，一声饶有兴致的感慨声忽然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

　　白色长发，银灰色眼眸的伊赛尔，半弯着腰，对着莉莉安娜的耳朵轻声道:
　　“哦……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他离她太近，以一个无限贴近她、几乎就要抱住她，但却什么都没做的姿势，就这么冷眼旁观着地上的英俊骑士。

　　骑士在亲吻完莉莉安娜的手背后，又握着她的手，抚上了自己正直到禁欲的脸庞。

　　做完这一切后，骑士抬起眼，唇边露出一个与伊赛尔惯常的轻讽如出一辙的笑意，这笑意让他正直而冷肃的脸也变得惑人起来，如同魔物一般，给人一种扭曲而肆意妄为的任性感。

　　他对她说出了那本骑士小说里——为了爱人勇敢决斗的主角的台词。

　　“您的光芒有如夜幕中皎洁的月，请照耀我吧。我情愿为您的一点余辉，走上死亡之路。”

　　身后是伊赛尔富有压迫感的身躯，耳边是他的呼吸声，面前却跪着一个虔诚的正在求爱的英俊骑士——

　　被两面夹击的微妙感，让莉莉安娜脑子卡壳了一瞬。

　　她挣开骑士的手，推开伊赛尔，踉踉跄跄地走到另一边，但脚踝却突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黏腻腻的、像是藤蔓一样的透明条状物缠住，一连绕了好几圈。

　　莉莉安娜盯着脚上的藤蔓茫然而惊惧——伊赛尔和英俊骑士走上前来，他们渐渐合为一体，伊赛尔穿着骑士的装扮，在莉莉安娜身前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拨了拨，藤蔓就陡然间四散而去。

　　“不要乱跑，”他轻声和她道，“我已经很努力在克制我的本能了——不要挑战我。”

　　“……什么本能？”莉莉安娜怔怔问道。

　　“进食，吞噬之类的……我们就是以此作为生存意义的。”他的声音更轻了，像在对爱人低语，“我在克制我的本能靠近你，你闻起来很香，莉莉。”

　　莉莉安娜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可以被喊得这么充满了另类的亲昵感……又掺杂着一点克制的压抑，像在念什么咒语一般。

　　他好像不是在喊她莉莉。

　　他像是在呼唤他势在必得的猎物，在纵容四处作乱的小猫——在重复那句话:

　　【爱上我，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