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错情》乐正雨枫

2、第 2 章

　　张崇邦接近太子的行为，完全在邱刚敖意料之中。

　　他一边冷眼看着张崇邦向太子发出共进午餐的邀约，一边听着太子熟稔地称呼张崇邦“师兄”，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堵。

　　重活一世，师兄还是那个师兄，没想到师弟却换了个人。

　　“敖哥，乜回事啊？邦主冇同你表白乜？点解又去约太子啊？（敖哥，怎么回事？邦主没跟你表白吗？怎么又去约太子了？）”

　　招志强看得一头雾水，悄悄地询问邱刚敖，只换来了自己老大一记冷飕飕的眼刀。“公子，你唔讲嘢，冇人当你系哑噶。（公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邱刚敖没再耽误时间，直接转身回了自己小队所在的办公室。

　　张崇邦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确认自己的心意，但他已经等不起了。他只剩下50多天的寿命，要是再不赶紧拿下张崇邦，他的灵魂就会化为一缕轻烟消失，再也无法重返人世。

　　“我是不是跟阿敖长得很像？读警校的时候，我们两个经常被人认错，他迫不得已，才去买了一副平光眼镜来戴。戴上眼镜之后，认错我们的人终于少了很多。”

　　吃饭的时候，太子和张崇邦分享了以前的一些趣事。他看得出来张崇邦和邱刚敖关系不错，于是借此挑起话题。

　　“嗯……确实很像。”

　　张崇邦将自己的目光从食物上挪开，缓缓移至太子那张英俊的脸庞上，霎时一阵失神——

　　太子和阿敖长得实在太像了。有那么短暂的一刹，他竟分不清自己究竟在看谁。直至一缕耀眼的金色映入视野，他才意识到此刻正在与自己一起吃饭的人是太子，而不是邱刚敖。

　　令他心动的是这张脸吗？好像又不是。

　　张崇邦有些理不清纷乱的心绪。他暂时不能确定自己到底喜欢谁，又不想欺骗任何人，遂也没对太子吐露更多，只是说想交个朋友。

　　张崇邦没想到，他们第一次带着太子出任务，就发生了意外。

　　那天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警方的行动被匪徒提前获悉，许多警察都遭到了截杀。他们在一场混乱的枪战之中被冲散，自顾不暇，只能尽量寻找掩体，再想办法联系队友。

　　张崇邦好不容易从敌人的包围圈中脱身，一面奋力反击，一面到处救援落单的同事，满心都牵挂着邱刚敖的安危。

　　这时，关颂谦匆匆忙忙找到了张崇邦，焦急地叫道：“邦主，我刚才看到太子被敌人带往六点钟方向了！那个方向隐约有些烟雾飘来，还有烧焦的气味，可能是起火了。我已经请求火警支援了，必须尽快救人。”

　　“阿敖呢？”

　　“阿敖被困在那边了，附近的敌人好像也挺多的。邦主，你快去救阿敖吧，我去救太子。”

　　张崇邦本想直接同意，略一思索，又觉得火场实在太过危险，他不放心让自己的兄弟去冒这个险。

　　“不，火场太危险了，还是换我去救太子吧。谦仔，阿敖就拜托你了。”

　　在看清伏击者的真面目时，邱刚敖才意识到这是一场针对警方的报复，而非临时起意的疯狂行为。

　　他攥紧了那把即将耗尽弹药的枪，戒备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邱sir，上次真系多得你唔少啊。（上次真是多亏了你啊。）”

　　那名匪徒一步步逼近了邱刚敖，脸上密密麻麻的伤疤狰狞骇人。“如果不是因为被你送进监狱，我的脸也不会变成这样。我流过的血，是时候还给你了！”

　　或许是这句话的强烈熟悉感震撼了他，邱刚敖第一时间竟没能躲开，被对方扑倒在地，往他脸上划了几刀，血流如注。

　　邱刚敖竭力挣扎着反抗，监狱里那些不堪回首的片段从眼前凌乱闪过，冲击得他神志不清，双眸泛红。猩红的鲜血淌了满脸，让他看起来不像一个警察，反而更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曲起双臂抵抗，咬牙忍耐着疼痛，陡然捕捉到敌人的一处破绽，迅速翻身压制对方，以狠辣利落的力道拧断了他的右手。

　　附近交火的敌人太多，他无心恋战，制服此人后便立刻逃离，一路且战且退，赶去与兄弟们会合。

　　“敖哥！”

　　莫亦荃冲在最前方，冷不防撞见了血流满面的邱刚敖，被他吓了一跳。“敖哥，你……你的脸……”

　　邱刚敖如今满脸血迹，乍一笑起来，颇有点形容可怖的感觉。“我没事。邦主呢？”

　　“邦主去火场救太子了。”

　　罗剑华一边说话，一边谨慎地察言观色。“听说人已经救出来了，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轻伤。”

　　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大家早就明白邱刚敖对张崇邦的那点心思，如今得知张崇邦冒险冲进火场去救太子，心里也都不是滋味。

　　邱刚敖抿唇不语。深红血色沿着他毫无表情的脸颊淌落，滑过微微抖动的喉结，渗透纯白衣襟，凄艳的颜色尤显刺目。

　　他若无其事地抬起手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听见自己用极度淡漠的语气应了一声：“哦。”

　　邱刚敖不愿让张崇邦看见自己满脸鲜血的狼狈姿态，接过下属递来的纸巾随便擦了擦，便自行前往医院处理伤口。

　　临走之前，他特意叮嘱几位队友：“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张崇邦。如果他问起，你们就说我有急事先离开了。”

　　医院里的酒精味一向不太好闻。

　　蘸着碘伏的棉签在他脸上轻轻涂抹着，带来尖锐的刺痛感，他却面不改色，任由冷汗浸湿自己的衣背。

　　医生告诉他，脸上的伤口可能会留疤。

　　他心想：留疤也好，那样就更像前一世的自己，而不是跟太子长得一模一样。

　　由于大家的刻意隐瞒，张崇邦并不知道邱刚敖受了伤。

　　直到第二天早晨，看见邱刚敖面上裹着不少绷带走进办公室，他才吃了一惊，急忙问道：“阿敖，你怎么……”

　　邱刚敖耸了耸肩，以波澜不惊的口吻回答：“一时失手被擒，脸上被人划了几刀，不妨事的。”

　　“……对不起，我没来得及过去救你。”

　　张崇邦不忍去看邱刚敖脸上的绷带，眼底浮起一丝悔意。

　　“你对我的定义就是‘需要被人拯救的弱者’吗？”

　　邱刚敖傲慢地瞥他一眼，冷峻瞳光锐利如锋。“张崇邦，我不需要你救。如果只懂得傻乎乎站在原地等你来救，我早就死了。”

　　尽管不愿承认，但邱刚敖对自己的心思再清楚不过。在生死关头，张崇邦选的是太子，而不是他，他心里多少会有点难受。

　　得不到的时候，才说不想要，未免有些虚伪。不过，无论想要与否，他最终都没得到，越是表现得在意，就越显得难堪。

　　张崇邦留意到邱刚敖情绪不佳，试探着问他：“阿敖……其实你还是希望我去找你的，对不对？我选择了救太子，你很失望？”

　　邱刚敖没有说话，眼神中添了几分讥嘲的意味。他上下打量着张崇邦的身体，见对方确实没受什么伤，便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

　　“其实我有苦衷……太子那边起火了，我不敢让其他人冒险，只能自己冲进火场。我拜托了谦仔去救你，没想到他在半路上被敌人拖住，来不及赶过去……对不起。”

　　“您还有51天的存活时间，请尽快完成任务。”

　　在张崇邦解释的同时，那个残酷的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极尽讽刺，衬托得此刻的他像一出无可挽回的悲剧。

　　邱刚敖将双臂抱在胸前，抬眸看向张崇邦，嘴边噙着一丝似真似假的笑意。

　　“是，你有苦衷，我理解你。何况我们只是朋友关系，太子也是你的朋友，你没有义务非要救我。”

　　张崇邦有苦衷，谦仔也有苦衷，太子更是无辜……人人都有苦衷，唯独我没有。

　　所以我活该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