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错情》乐正雨枫

17、第 17 章

　　“您还有2天的存活时间，请尽快完成任务。”

　　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的时候，邱刚敖的心情毫无波澜——他已经对这个死亡倒计时彻底麻木，甚至不在意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了。反正能做的事早已办妥，接下来只需要安静地迎接死亡就好。

　　他默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有条不紊地完成了今天的工作，盘算着还能利用剩余的时间做点什么。

　　这时，张崇邦走到他身旁，压低声音问道：“阿敖，我想约你明天晚上7点一起吃饭……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11月29日？

　　邱刚敖抬眸看他一眼，瞳中漾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啊。”

　　张崇邦下班后，拿出手机，给他曾经去过的一间不错的西餐厅打了个电话。

　　“你好，请问是星夜餐厅吗？我想订个情侣套间……11月29日，晚上6点左右。好的，谢谢。”

　　他又打电话给花店订购了一束红玫瑰，随后走向不远处的金铺。邱刚敖那张带着伤疤的脸庞依稀浮现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其实很想留在警署陪着阿敖加班，可惜他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先生，请问需要买点什么？”

　　张崇邦听着店员的问话，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买一对婚戒。”

　　他并非不知道邱刚敖即将面临死亡的事实。尽管如此，他依然愿意争取一次，就算只能和阿敖做几个小时的伴侣，总也好过遗憾终生。

　　邱刚敖坐在办公室里，盯着正在忙碌的兄弟们出神。

　　其实他手头上的工作已经做完了，但是他不想就这样离开——这很可能是他和兄弟们相见的最后一面了，他无论如何也要留到最后才走。

　　眼看手表上的时针已经走过了10点的位置，而大家还在兢兢业业地加班，邱刚敖终于发话：“不早了，都回家吧，工作下周再做也行。”

　　加班加昏了头的众人一看时间，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张德标见邱刚敖仍坐在原位不动，忍不住问了一句。“阿敖，你怎么还不下班？都这么晚了，你该不会又要通宵吧？”

　　“敖哥，注意身体啊，你前段时间才刚出院。”

　　邱刚敖听着他们关心的话语，沉默片刻，答非所问：“我再看看你们。”

　　众人听见这句话，都感觉邱刚敖不太对劲，好像要离开他们似的。

　　招志强想起张德标透露过的消息，小心翼翼地问道：“敖哥，听说你要离职……这是真的吗？”

　　事已至此，邱刚敖也无心再追究张德标“泄密”的事——反正这也不是他真正想要隐藏的秘密。他点了点头，随口编了一句美丽的谎言。

　　“我下周……会再回来交接工作。”

　　“怎么不早说，我们给你办个欢送会啊。周末再办也来得及。”

　　大家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对他表示了祝福。“敖哥辞职，肯定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我们应该替他高兴。”

　　“对，当差多辛苦啊，换一份轻松点的工作也好。”

　　“欢送会就不必了。”邱刚敖淡淡一笑，“都回家吧。”

　　“敖哥，下周见！”

　　他戴上伪装的笑脸假面，和兄弟们挥手道别，很想回一句“下周见”，但最终只从喉间挤出了一个单薄的音调：“嗯。”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似随风扬起的轻纱，为暗夜披上一袭神秘的礼服。

　　张崇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一想到邱刚敖说过的死亡日期，就忍不住想要见阿敖——哪怕见不到人，打个电话过去，听听声音也好。

　　他点亮了手机屏幕，看着上面显示的时间：凌晨1点27分。

　　这么晚了，阿敖肯定已经睡了，还是别打扰他了。

　　他翻过身去，打量着床头柜上那个四四方方的红绒布盒，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演练着明天的求婚流程和誓词，紧张得更睡不着了。

　　邱刚敖坐在电脑前，将他和张崇邦相识近两年来拍过的所有相片一一剪辑成视频，里面有他们为数不多的合照，也有各自的单人照片。

　　待视频制作完毕，邱刚敖又录了一首歌，作为视频的背景音乐。他挑选了谢霆锋最新发布的一首单曲《对峙》，这首歌的歌词恰好与他前世和张崇邦的恩怨纠葛完美对应，很适合作为离别曲。

　　他戴上耳机，对着麦克风试了试音，怀着复杂的心情唱出了第一句。

　　“平行世界没什么意义，交迭时，狂风骤至。从前各有命运的际遇，相撞时，同归尽处。”

　　清朗歌声中流淌着泛黄的回忆，前世今生的种种情景历历在目。

　　“快乐有时，决裂有时，同行或敌对……”

　　他们曾经将后背交给对方，在同一张球桌上欢笑玩闹，也曾在审讯室中激烈对峙，演变为不死不休的局面。

　　歌曲结束后，邱刚敖录了一段话，作为留给张崇邦的遗言。

　　“张崇邦，当你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很遗憾以这种方式和你道别，但我实在没办法当面对你说出这些话。”

　　“看在前世这么多年兄弟的份上，提醒你一句：你的未来可能会遇见一个女人，她叫蓝可盈。如果喜欢的话，就去追吧，别再让自己留下遗憾。相信没有我在，你们会过得更幸福的。”

　　他陆陆续续说了很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几乎一刻也没停下来。他平时并没有这么多话，此刻却用尽全力想要填充这些空白的间隙，希望能为收到这封邮件的人减轻一点孤独感。

　　在音频的最后，他想给张崇邦留一句“我爱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注定无望的爱情太过残忍，还不如永远都别说出口。

　　“张崇邦，下一世别再遇见我了。我会给你带来不幸。”

　　邱刚敖停止了录音，用软件将音频和视频合成一个文件，然后设置了一封定时邮件，发送给张崇邦。

　　如无意外，张崇邦将会在12月1日收到这封邮件——那是他留给张崇邦最后的纪念。

　　邱刚敖关上电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凌晨2点整。

　　11月29日已经到来，他的生命还剩下22小时。

　　录音的过程中，不论情绪如何跌宕起伏，邱刚敖的语调一直很平静。

　　然而，当邮件发出去后，他竭力维持的镇静外表瞬间崩溃。他恶狠狠地砸烂了电脑屏幕和键盘，撞翻玻璃茶几，连旁边的咖啡机也一并砸了，而后脱力跌坐在沙发上，犹如受伤的猛兽蜷起身体，发出悲愤的低吼，将脸颊埋入臂弯间。

　　他很想破口大骂，想怪罪谁，想把这一切归咎于谁。

　　如果张崇邦一开始没弄错自己对太子的感觉，就不会耽误这么多时间。

　　如果太子没有参加那场交流会，就不会遇见张崇邦。

　　如果……

　　他一遍一遍地寻找着所谓的“罪魁祸首”，却发现其实谁都不欠他的。

　　没有任何人应该为这个悲剧的结尾负责，一切都发生得合情合理，情有可原，所以他只能责怪自己。

　　邱刚敖喘息一阵，渐渐平复了歇斯底里的情绪。他起身清点自己留在客厅里的遗物——遗照，骨灰盒，寿衣，花圈，白蜡烛，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黑白照片上的年轻人笑容灿烂，像是在期待着一场专属于他的隆重葬礼，最好是办得比婚礼还华丽盛大。

　　他慢吞吞回到卧室，倒在床上，如同等死一样等待着天明。晚上还要去赴张崇邦的约，可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太过憔悴。

　　他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尽快入睡，留下一句梦呓似的低语。

　　“Welcome to my funeral.（欢迎来到我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