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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普鲁托通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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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托通道
温霄搞不懂为什么有人会那么喜欢一颗星球。他第一次去吴里家,看到满屋子的冥王星:吊在天花板上的、摆在书桌上的、贴在墙上的,落地灯是冥王星的外形,书架上冥王星的纸片模型数都数不过来。
许多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水晶模型散布在房间各处,就连门口的地毯和床上的抱枕看起来都是冥王星卡通版,他于是转过去面对吴里,问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问题:“你是不是随时随地准备逃离地球了?通道在哪,带我去。”
其实温霄当时还没有认出那是冥王星,只以为那是一颗很不闻名的小行星,但吴里给他解释的很到位:“没有通道,冥王星上面活不了人。”
温霄此时站在芝加哥的一座天文馆面前,出神的想到了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吴里,以及吴里房间里的那些个冥王星。听闻这个天文馆是在人类发现冥王星两个月后投入使用的,他猜测里面所呈现的关于冥王星的东西比其他地方更多。
芝加哥最近很少下雨,今天却例外,温霄被快步走进天文馆的旅客撞到肩膀,对方向他表示了歉意,边说边将手中的雨伞插进旁边的置物架上。他这才发现雨下大了,于是也很快地走了进去。天文馆的工作人员很热心的迎了上来,将入馆须知等一一告知他。
可能是刚刚走神作祟,温霄鬼使神差地问工作人员:“请问有冥王星馆吗?我只想看冥王星。”他已经做好了工作人员对他说在几楼或者哪一个区的准备,却听对方回他:“不好意思先生,我们没有冥王星馆,或者说已经关闭多年了,”工作人员还是很细心地补充道,“不过在B区三楼木星馆会有顺带的冥王星展览,你可以去看看。”
温霄向工作人员道了谢,再三确定冥王星展览的位置后,向那边走去。外面的雨下得开始砸玻璃,路过一段落地窗甬道时能听得一清二楚,天文馆适时地开始播报天气,并提醒大家门口有租赁的雨伞。
木星馆很大,从门口看进去黑洞洞的,温霄绕了几圈才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冥王星的展览,说是展览,其实就是几段文字,描述冥王星的神话故事和名字由来,以及普通人没办法拥有的冥王星模型。模型大概要两个人才能抬起,球面看起来也是凹凸不平的,也许是为了仿真。温霄照了张相,犹豫再三只把手机重新放进了裤兜里。
他又想到了吴里,吴里看到这个,会不会喜欢的两眼放光,会不会在得知这个模型没办法买到也没办法仿制出来时,很失落地说:“好吧。”
吴里的口头禅是这个,他想。
雨在天文馆快要闭馆时停了,温霄一路看下去,紧赶慢赶还是把所有地方都逛完了。在等出租车期间,他给自己的老板发了消息:“我不回国了。”
温霄在芝加哥工作了五年,一直跟着现在的老板做室内设计,今天本来是去见一家古着店的老板,商量店面的设计,结果在约定时间前一个小时被对方放鸽子,他出门早,反正没事做了,就顺着路边溜达,结果走到了天文馆门口。
回工作室后不到半小时,温霄的芝加哥老板气喘吁吁地推开门,盯着温霄又疑惑又说不出话。温霄递给他一杯水,看对方喘过气了,他开口:“我不是为了你。”老板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停顿数秒回答道:“你不去找吴里了?”
芝加哥人说中国人的名字一直很奇怪,所以老板擅自给吴里和温霄取了不同的外号,吴里的他取的是“烩面”,因为烩面真的很喜欢吃烩面。
四年前两个人一起来芝加哥大学留学,作为交换生只用就读一年,吴里打算读完就在芝加哥呆几年,温霄没主意自然也附和,还没读完书他就找到了现在的工作,那时候老板的工作室才开起来,温霄也算是合伙人,三人经常一起约饭聚会。
他们没给老板隐藏互为情侣的身份,还告诉老板他们是邻居才认识的。后来吴里在毕业的时候回国了,温霄留了下来,虽然谁都没有说,但是老板已经猜到两人已经分手。
四年来温霄只字不提这件事,只在自己27岁的生日聚会上,醉醺醺地开口说了:“我们很容易吵架,一年365天要吵365次,最后一次是366次,然后我们分手。”说是聚会,其实只有老板和温霄两个人,温霄从来没有什么其余的朋友,他很不擅长交朋友。
温霄回答得很快:“不了,但我在幻想他会来芝加哥。”
的确是幻想,他甚至不知道吴里的近况,只是凭空捏造的、突然蹦出来的想法,他自知自己跟吴里已经不可能,但他想给自己留念想。
吴里被老妈打发到外婆家避暑,外婆家有个小卖部,吴里每天坐在柜台后面,数着今天卖了几包烟和多少根冰淇淋。因为长得太好看吴里经常被外婆的这样那样的熟人问有没有谈恋爱,他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把谣言散出去:“谈了,您甭操心。”
外婆一直疼他,在老家给他留的房间还摆着冥王星的各种玩具,他暗示好多次自己已经大了没那么喜欢了,但又不想戳破外婆的温情,每天晚上都抱着冥王星睡觉。
晚上吴里帮外婆关门,一身汗地回房间,他突然想到了作业还没写完。回国以后他又去考了研究生,但耽误太久,第二年才考上,28岁了还在读书,老妈老是揶揄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学医的,他也眨眨眼回复:“那你就对外宣称我在读博。”
写完已经大半夜,他卡着时间交给导师,洗了个战斗澡后一头扎进床里。床单有外婆衣柜的味道,他想。他又无厘头的想到温霄,应该还没回国,或许也不会回国,前段时间听谁说来着,温霄已经移民了。
他想到他们分手的理由,闷闷地在床上发笑。他们最后一次吵架是因为一只狗,吴里说那只狗长得像温霄,温霄那天却因为心情不好语气很冷地呛了回去:“我是狗你他妈是什么。”吴里没理他继续逗那只狗,最后站起来对温霄说:”我讨厌狗你知道吗?”
温霄只觉无厘头,气急反击:”那你逗人家,你是不是有病?“吴里终于有被气到了一样:”那你今天跟别人欢声笑语地吃完饭回来给我摆脸色是不是有病?”温霄有些理亏一样,站在家门口一时说不出话。
但其实温霄那天的欢声笑语只能算作是社交被迫挤出来的产物,他一边说不出话一边愤恨吴里居然看不出来。
“你不是很了解我吗?”
温霄说完这个话转身就走了,吴里自然不会追出去,只躺在床上睁了一晚上的眼睛。后来温霄趁着他不在家搬走了自己的东西,自然而然地分了手。
在吴里眼里,温霄幼稚、迟钝,什么事情都一根筋,认定了吴里是错的他必定要等着吴里去道歉,要不然憋死了都不会开口,索爱的方式也很可笑,第一次表白对吴里说的居然是:“你名字为什么无礼啊,可是你很有礼貌,我比较喜欢有礼貌的人。”
吴里很快睡着了,空调对着他脑袋吹,外婆起来想给他定时,没开灯外婆看不清楚,捣鼓半天最后开了一盏小灯,却听到吴里的声音:“外婆你干嘛呢?”
吴里拿过遥控器一顿操作,然后推着外婆的肩膀让她去睡觉,外婆却转过头来,突然开口:“吴里,温霄是不是还在芝加哥啊?”
客厅没有空调,吴里热的一头汗,他从小到大都难受家里没人给他取小名,任何时候叫他感觉都硬邦邦的,外婆还盯着他,一定要等到答案一样,他回答:“对,应该不会回国了。”
外婆若有所思的,好半天才开口:“你不去找他吗?你好像很想人家吧?”
吴里吓得半死,还回忆了几秒钟自己有没有给外婆出柜过,最后敷衍着说了句“再说吧”把外婆推进了房间。
也许外婆所说的“想人家”只是她们老人眼中的,朋友阔别三日定当思念彼此的意思。吴里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也有点看不清,他打开手机看天气预报,外面已经有点下雨的意思。小时候吴里最讨厌下雨,有太阳的天气他的心情都会较前者好很多,现在却觉得只有下雨天才符合他的心意。
手不自觉地切换到芝加哥的天气,芝加哥会在新的一天里晴空万里。吴里关掉手机,又在心里复习了一遍自己讨厌晴天。
温霄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外面热的要死,他打算在家办公,只给老板发了消息就开始在家积极旷工。古着店老板诚意十足,依着温霄的要求见面商量设计,温霄干脆约在了家里,反正对方也是男生,没那么多顾虑。
古着店老板热气腾腾地从外面走进来,温霄给对方递了一杯水,双方都抱怨了一下芝加哥的天气,最后在门口磨蹭了五分钟才走到客厅。古着店老板很是抱歉,还给温霄带了一盒饼干和一幅画,并声称那幅画十分保值。
两人效率极高,一下午时间全部敲定,温霄留对方在家里吃饭,古着店老板依旧很客气:“我请你吃饭吧,就在旁边那家店如何?”温霄只觉外面很热,最后折中回答:“我们点外卖吧,你请。”
最后吃完饭温霄送人出门,才发现外面已经阴下来了,颇有一副要下雨的意思。他挺高兴,把人打发走就躺回沙发上盯着落地窗。毕业几年,他换了很多住处,最后买了这里的二层独栋,美国人很喜欢住独栋,他想。
迫使他从沙发上起来的动力是二楼阳台没关,一鼓作气再而衰,等他关上门才发现楼下有人站着,一身穿得黑咕隆咚。脑子里美国入室杀人案快速滚过,温霄下到一楼站在大门口的侧边询问:“你是谁?”
门口温霄的老板有点没法发言,最后纠结半天用蹩脚地中文回复:“我是给你每月开工钱的救世主。”最后还提醒温霄:“你门口有双鞋,要下雨了。”
温霄这才开门,看到自己老板拿着一袋不明物体,二话没说又开始骂人:“你每天把垃圾都他妈扔我这是吗,今天还礼貌地打个招呼?”老板笑笑,把垃圾丢在温霄的院子里,侧身快速进入温霄的家。
老板来意很明确,下周一他要去邻国出差,接单子的事情可能会交给温霄全权打理。温霄害怕没那么多精力,问了句能叫人来帮忙吗,老板诧异地抬眼盯了他几秒,回答他:“最开始有,后面没谈拢。”
最后两人商量着还是温霄来,大不了少接点。
温霄是在老板出差后的第三天回国的。温霄的父亲旧疾复发,最后没能坚持到温霄回去就去世了。温霄之前一直打算接父母去芝加哥,但都觉得语言不通,又办各种手续,一直磨蹭着没有落实。
葬礼很快就结束了,温霄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累,但没什么情绪,结束以后他送母亲回家,之后去了他之前在国内住的地方。之前他就是在这里跟吴里认识的,但他们出国以后吴里就把这的房子租了出去,据说是吴里的妈妈安排的,现在回去,他自然也是碰不到吴里的。
电梯打开温霄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有点遗忘这里的布局,密码锁也因为很久没用过那串数字而回忆了半天,终于开门了,吴里之前住的那扇门后正巧有人从里推开。
吴里彷徨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垃圾。
温霄突然意识到他最近老是跟垃圾过不去了。吴里自然是被吓到了,反应半天才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外面很热,两人都一身汗,彼此都在为对方出现在这栋公寓而惊讶,最后温霄答非所问:“你怎么又住这了?”他们都最烦尴尬,寒暄了几句就道了别,吴里只说以后一起吃饭。
没说为什么回国,更没说近况,这让吴里又想到了不辞而别的温霄。
老板的越洋电话终于打来,关心了几句,温霄突然说了句“我不回芝加哥了暂时”,语气跟之前他说不回国是一个模子,他又补充:“我放心不下我妈,以后我可能都留在国内了,房子车子什么的我之后回芝加哥一趟处理掉,老板,”温霄似乎有点口干,“你重新找个合伙人吧,我正式向你提出辞职。”
老板很理解,还说以后会经常来中国玩。说到后面似乎已经开始没话找话,温霄没礼貌地戳破:“你想说什么,别拐弯抹角的了,”而后又在沉默中补充,“放心,我没那么脆弱。”等了几秒中对方终于说话:“我不想在你如此伤心的日子里说这件事,但是我很害怕以后找不到机会说了,其实那天我去你家扔垃圾还敲你的门,是因为当时吴里来芝加哥了。”
吴里最终没耐住性子,大热天地坐上去芝加哥的飞机,提前联系了温霄的老板,还问能不能帮他联系温霄见个面,到温霄家的时候正是下午,热得吴里几次都想打道回府了,或者随便在哪里先洗个澡睡一觉,走到门口却完全忘记自己已是一身的汗。
“我们看见你和谁坐在客厅,很惬意地在聊天,其实那完全看不出来什么的,吴里却说他要回国了,我也帮着你说了什么,但吴里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摇摇头让我送他去机场,可那时候他的飞机票都还没买。”
温霄没办法现在就去找吴里,他还没有理清父亲去世的情绪,只是很茫然地坐在沙发上。
吴里去芝加哥完全是情绪作祟,那天被外婆说动,刚好过几天老妈要把他弄去加州玩几天,据说是见她一个什么老师,反正都要去美国,他二话不说先买了机票去芝加哥,还美其名曰去芝加哥回忆一下学生时代。
后来跟着温霄老板去温霄家门口见到那副场景的时候,其实吴里什么都没想,从冲动买下机票到这里,这一段路途,他回头看才发现这是十分荒唐的。他和温霄,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就已经没有任何关联了。
加州也没去,吴里直接打道回府,研究生下一学期马上又要开学,他索性搬回那栋公寓,反正离学校近,最后一年忙着毕业,在校外的时间还要多一些。搬回来的时候吴里看到老妈把他的那些个冥王星的东西全都收到了一个箱子里,可能是怕租户乱翻,还煞有介事地上了锁。
吴里抿着嘴笑,对着老妈又恐吓他不吃早饭会变丑的微信回复道:“好吧。”然后把上锁的冥王星丢进了杂物间。
第二天两人在下楼的时候碰上了,吴里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个看着就很重的大纸袋,打扮的像个游客,站在电梯门口发呆,颇有一副远走高飞之感。温霄忍不住问:“这是准备去哪?”对方突然手忙脚乱地开始翻东西,翻半天才从背包侧面摸出手机,这才回答:“读书,”他漫不经心地说明,手却在手机上翻个不停,似乎急着找什么,“我在隔壁理工读研。”
电梯还没来,温霄继续问:“怎么不去A大接着读?”那是两人在国内读本科时候的学校,离这里也很近,他随口一问,吴里就随口一答:“我跨考,A大没那个专业。”
温霄这才感到惊讶,想接着问为什么不读天文了,电梯却已经缓缓打开,吴里先一步进去,还在不停的划手机。一直到出电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吴里叫的车已经到了,他们很不熟练地道别,温霄趁着对方手忙脚乱开口:“下周末吃个饭,我来找你,晚饭。”吴里终于把东西放好,坐上副驾,回答:“最近我太忙了,不好意思啊,”他似乎真的很难为情,“我有空跟你联系。”
温霄是在四天后碰到的吴里。只不过吴里只背了个书包,匆匆忙忙地跑进楼内,看到温霄只惊讶了一下又开始翻东西。
“你怎么从早到晚都在翻东西。”温霄突然很莫名其妙地开始指责起吴里。吴里没理他,找了半天像是找到了,确定一样地多看了好几眼,才回答:“事情多,有些事情就看不过来。”温霄乘胜追击:“吃饭没,要不要一起吃饭,你先上去放东西。”
温霄看起来胸有成竹,好像这次吴里一定会答应他。但是吴里拒绝了,他说话声音很轻,像是没怎么睡好,还有点疲惫:“不了,我现在只想睡觉。”
电梯马上到他们那层,吴里突然很窝火地对着温霄说话:“你很闲吗?还是说就为了吃顿饭翻来覆去问我?我有那么大脸面吗?”
温霄盯着电梯门打开,也同样提高了分贝:“你什么毛病吃顿饭都不行?之前都约好了现在说我很闲?出尔反尔的是你吧?”
吴里脑子里又想到了几年前在芝加哥的家里,他们站在门口吵架的时候。温霄一如既往地不讲理,说话奇奇怪怪,眼神也跟冰棍似的。
吴里盯着门口他放的垃圾袋,今天出门没手拿,现在下去他也没那功夫了,两人沉默很久吴里开口打破:“温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回来,我知道跟我应该没什么关系,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让你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看到你也好,听到你的声音也罢,我都厌烦了。”
他说完就往屋里走,温霄没动,只叫住了他,然后递给吴里一个东西:“我在你当时没来得及去的天文馆买的,求了好久别人才答应卖我一个小模型。”
一个丑不拉几的冥王星吊坠,也不知道为什么能有天文馆有这种东西。
外面又开始下雨,吴里抽空想明天没课就呆在家里吧。他没伸手接,温霄又开口:“你去了芝加哥对不对?”
“我去了,也没让你老板瞒着你,但是这件事情你大可不必多做文章,我当时只是想着反正要去美国,就提前去看了看,没能给你打招呼是我的错,你也不必纠结为什么我要不辞而别,不叫不辞而别,那应该叫没跟你见面,但我只是想确定一个东西。”
温霄还是盯着吴里,什么话也不说。
“你知道吗,我早就不喜欢冥王星了。”
吴里第二天搬去了学校宿舍,很明显地是因为温霄,第二天是大太阳,吴里回学校直接睡了一下午,他决定再也不去那个公寓。
温霄的计划也有变,母亲突然想去芝加哥了,之前就已经弄好了各项手续,现在只需要人走。温霄又给老板发消息,这次他换个说辞:“我妈想去芝加哥了,以后可能还得靠你给我发工钱。”
吴里的寒假很快到来,还剩最后一个学期,他忙得连轴转,连外婆那里都只是过年回去了几天,因为毕设问题他还要去邻市采样。吴里研究生专业读的材料工程,一个寒假都泡在学校实验室,好不容易回家了又要去邻市了。
高铁上人很少,只有动车前进和乘客轻微打电话的声音,吴里很快睡着了。半梦半醒他想到了温霄,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温霄了,不出意外对方已经回芝加哥很久了,他又想到现在外面阳光明媚,芝加哥会不会在下雨?
他又要重复一遍他讨厌晴天。
吴里是被旁边下车的人吵醒的,他猛然起身,打开手机发现已经过了下车时间,还晚了一个小时之久。他跑去找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也很耐心帮他返程。一来二去,坐上返回邻市的动车时已经晚上九点四十。高铁上已经没什么人,只有些零星的、可能要去往更远的地方的旅客。空调让吴里有些燥热,他盯着窗外,耳边传来高铁提醒下一站要抵达的城市。吴里偷偷对着窗户哭。
他终于可以很坦然地思考自己到底爱不爱温霄了。
现在还没办法割舍,但迟早会有办法。比如现在就迈出第一步了。他可以很快地迈出下一步,比如在别人面前云淡风轻地谈起温霄;也可以很好地接受温霄已经永远离开他的生活,他们也许再也不会见面。
朋友里有问起吴里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弃的,明明温霄已经回来,还给了他一颗冥王星。吴里知道,许多人都会觉得他矫情,自己找不痛快。但吴里和温霄都知道他们已经没办法了,因为每一次吵架之后他们真的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流逝,随着次数增长速度。
吴里也打过比方,如果要结婚,温霄是他最想的人,但如果真的要领证、一起过鸡毛蒜皮的生活、一起解决某些棘手的事情,温霄一定不是最佳人选,他没有任何信心和温霄度过余生。但如果仅凭爱倒可以。
可是生活怎么可能只要爱就行了。
温霄回芝加哥以后生活没有任何变化,老妈逐渐适应那边的生活,他和老板也相处的融洽。没有物质经济压力,没有精神压力,好多人羡慕温霄。温霄自己也会想,自己过得生活他没有什么不满,他会经常睡一个好觉,然后轻车熟路地完成工作,经常带着老妈去散步,芝加哥的夜景本来就不同于国内。
他也不会做梦,但是他一直能感觉,似乎也有些笃定,那就是他再也不会爱人了。关于吴里的一切,他都只能笨拙地隐藏,不会刻意地想起,想起来也只会告诫那是他无法再见的人。
温霄从来没哭过,他只会认为悲伤这种情绪是可以替代的,比如是再见一面,又比如是跟爱的人永远在一起。但他两个方法都行不通了。那就继续难过,他就像不会被这种情绪左右,只是伴随着,仿佛他的难过与吃饭一样稀疏平常。
天文馆在五年后关闭了,换成了一家贩卖行星玩具的收藏店,温霄偶尔会路过,但一次都没有进去过,他没时间,每次只是匆匆路过,芝加哥跟冥王星早已没有关联,他们本身其实也没有任何相关。
吴里放弃冥王星也许正是因为温霄,也许冥王星的一切都能让他想到对方。不过不会有人知道,吴里不会承认,而温霄也不会有人向他告知。
“冥王星一定是没有通道的,我们人类没有能力去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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