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今天也在努力工作》寄砚山秋

18、地下角斗场3

　　沙拉曼德觉得自己倒霉极了。

　　他本是被精灵族捧在手心里的小王子，从他还在生命之树上汲取元素力量生长时，他就是备受欢迎的精灵，被评选为精灵族最可爱的孩童，以将近一半的票数差距力压第二名。

　　那时候每天都会有精灵前来，在树下放一束鲜花以示自己对这位未来王子的期待之情。

　　精灵族内的生命之树和伊甸园里的生命树不同，前者是孕育新精灵的母体，后者的作用仅仅是用来延长寿命。

　　沙拉曼德就在精灵族的喜爱与期许下诞生了，并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精灵女王虽对他严格要求，但从未在吃穿用度上少了他的一份。

　　前几日是沙拉曼德的成人礼，精灵女王为他带上用生命之树的绿叶和枝蔓编织成的花冠，他单膝跪在地上，赞美上帝与女王的认可。

　　随后，他独自一人去了精灵之森附近的暗色密林。

　　现在想起来，沙拉曼德恨不得离那里越远越好。

　　三界是三处截然不同的空间，彼此穿梭时往往要接住传送法阵，但三界里总有一些地方是接壤的，例如天堂与凡间相接的天国大门，又例如地狱与凡间相接的地狱之门。

　　精灵之森附近的暗色密林，就是凡间与地狱接壤的其中一个地方。

　　暗色密林原先只是一处普通的森林，但自从有一天和地狱的空间重叠后，受地狱影响，原本郁郁葱葱的森林就变成了枯草遍地、瘴气遍布的地方，偶尔还能看见从地狱来到此处的恶魔。

　　那是精灵族的禁地，未成年的精灵被禁止靠近这里，只有经历了成人礼、实力得到认可的精灵才敢前往此处。

　　于是沙拉曼德带着他的弓箭来到了暗色密林。

　　作为精灵族的明日之星，沙拉曼德的实力在精灵族自然也是排得上号的，在他还未成年时，他就独自一人击杀过一名恶魔子爵。

　　进入暗色密林的开始很顺利，穿过弥漫的大雾，带刺的藤曼与荆棘对沙拉曼德而言甚至算不上障碍，他在林间跳跃穿梭，轻盈得像一只小鸟。

　　他走了很久，一路上除了枯枝落叶与碎石外什么也没看到，仅有的魔兽也多是些愚笨弱小的魔物，更别提真正的恶魔。

　　就当沙拉曼德准备转身离开时，他的余光瞥到了一位青年。

　　他侧身站着，深红色的长发垂到腰际，挡住了他的面容。

　　沙拉曼德还没来的及看清他的脸，他的意识便逐渐脱离控制，眼前的景色也模糊成了大片色块，黑点从视野的四周向中心迅速蔓延。

　　他倒在地上，皮肤被下面尖锐的碎石刺得生疼，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闭上眼之前，他只看到了青年转身离开的步伐，还有在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的黑色衣袍。

　　意识彻底陷入混沌。

　　等沙拉曼德再次睁开眼，等待他的就是脖颈上的奴隶烙印，冰凉的笼子和趾高气昂的恶魔侍者。

　　——他昏迷后被不知道哪个恶魔带了回来，打上了奴隶烙印，然后扔进了角斗场。

　　这简直是他一生中最耻辱的时候。

　　沙拉曼德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身侧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他握紧手中的匕首，粗粝的刀柄握上去并不好受，他越用力，掌心越疼。

　　但这能帮助他保持清醒。

　　沙拉曼德的弓箭被角斗场的恶魔收走了，理由是这样的武器不够吸引眼球，恶魔们更喜欢刀刀见血的比拼。

　　沙拉曼德瞪着将他的弓箭带走的恶魔，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番恶魔低俗的审美与庸俗的品味。

　　弓箭被收走只是一个开始，沙拉曼德随后便被强行灌下魔药，封印了体内的魔力，理由同样是花里胡哨的魔法不受恶魔的喜欢。

　　——也就是说，他现在只能肉搏。

　　不趁手的武器，被封印的魔力，两样加起来足以让沙拉曼德落入相当不利的境地，甚至有可能直接死在场上。

　　但现在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

　　沙拉曼德双眼紧盯着对面的魔兽。

　　那是一头地狱三头犬，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大半个赛场，四足间有黑炎在熊熊燃烧，它压低身体，从喉间发出低吼。

　　即使压低了身体，地狱三头犬依旧比沙拉曼德高出几倍，金发精灵站在它投下的阴影里，试图寻找破绽。

　　观众席上的恶魔在起哄。

　　“上啊，压扁他！”

　　“趁还有气的时候多哭喊几声吧！”

　　声音太过嘈杂，地狱三头犬烦躁地甩了甩它的三个脑袋，抬起爪子就向着底下那个亮闪闪到仿佛在发光的精灵拍去。

　　沙拉曼德一咬牙，他躲开三头犬挥向他的利爪，顺势翻身跳了上去。

　　他握紧手中的匕首，向着三头犬的前爪一挥，一道破空声响起——

　　下一秒，三头犬抬起的前爪应声而断，断肢掉在台上，溅起一片血花和尘土。

　　场上瞬间鸦雀无声。

　　这个精灵……这么强的吗……？

　　沙拉曼德也傻了。

　　观众席的恶魔可能看不清楚，但作为握着匕首的他却再清楚不过：

　　他挥向三头犬的那一刀，根本还没有碰到前爪。

　　三头犬口中发出痛苦的哀嚎，最中间的头颅张嘴就要向精灵咬来，沙拉曼德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才堪堪躲过了攻击，他抓住机会向三头犬低下来的眼球刺去，在匕首即将碰到时，沙拉曼德终于感受到了——

　　一阵锐利的风在匕首尖端凝聚，在他刺向三头犬时猛然爆发，迅猛的疾风代替匕首，划伤了三头犬半张脸。

　　血花飞溅。

　　*

　　坐在观看席上的尤维亚单手支颌，一手在半空中比划着。

　　阿斯蒙蒂斯早已跳出了他的怀里，在沙拉曼德上场的一瞬间跳上了看台前方的横栏。

　　他因此看得很清楚，尤维亚的指尖划过的路径，与台上精灵挥出匕首的方向一模一样。

　　原来这就是尤维亚说的“他会帮助精灵赢得比赛”的方法。

　　兔子歪头，原来是要帮他作弊。

　　“不好，”尤维亚看着下方，叹息道，“一时没控制好力道，我本来想更加不着痕迹一点的。”

　　他转而又笑着挠了挠兔子的下巴：“我厉害吗？”

　　阿斯蒙蒂斯无奈地叫了一声。

　　厉害。

　　地狱三头犬已经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哪怕尤维亚收回对精灵的帮助，想必精灵的取胜也只是时间问题。

　　阿斯蒙蒂斯稍稍放下了心，忽然他的耳朵立了起来，捕捉四处的声响。

　　他看向房间门口。

　　尤维亚也注意到了不对劲，房间门口传来细微的争执声，下一秒门就被猛地推开，啪地一声撞到墙壁上，露出了惊慌失措的侍者和……

　　……和贝希摩斯。

　　一时间，空气变得非常安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贝希摩斯：这什么东西？

　　尤维亚：晦气。

　　阿斯蒙蒂斯：……真倒霉。

　　房间内的两个贝希摩斯面面相觑，侍者满脸茫然，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超出了侍者的理解范围。

　　贝希摩斯一愣，随即大怒：“你是——”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尤维亚打断，“贝希摩斯”琥珀色的竖瞳眯起，看起来极具威慑力，他作出发怒的姿态，抢先说道：“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冒充我？！”

　　贝希摩斯：“？？？”

　　侍者懵逼：所以到底哪个是真的？

　　贝希摩斯被气笑了，他向前一步，一把推开身边的侍者，走进房间内：“好啊，我倒想看看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他抬手就想攻击，然而尤维亚比他还快，霎时间就来到了他面前，抓住他的长发将他狠狠砸到了地上。

　　脸着地的贝希摩斯震惊地瞪大了眼，鼻梁上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随即他反应过来：“你是——”

　　话还没说完，他的脸再次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堵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贝希摩斯”看向身边发呆的侍者，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连我都分辨不出来，还能让冒牌货混进这里打扰我观看比赛，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侍者连忙道歉：“十分抱歉，贝希摩斯大人，这是我们的失误。”

　　他看向被压在地上的贝希摩斯，怒视道：“哪来的不知好歹、胆大包天的恶魔，竟然连贝希摩斯大人都敢冒充！”

　　不知好歹、胆大包天的贝希摩斯：很好，我记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