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今天也在努力工作》寄砚山秋

10、交易

　　梅尔维尔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没想明白尤维亚为何忽然对他抛出橄榄枝。

　　他下意识想拒绝，虽然以他的身份和实力，这多少有点不识抬举：“尤维亚大人，我还不想背叛玛门。”

　　“我没有让你在我和玛门之间二选一。”

　　因为玛门和他，尤维亚都想收为己用。

　　“你替他做的事和替我做的事并无多少关系，”尤维亚微笑，又把邀请具体地说了一遍，“你似乎很擅长加工宝石，制作饰品，愿意来为我工作吗？”

　　为了早日完成系统给他布置的任务，尤维亚一向是抓住一切机会招揽人才，无论是在伊甸园遇到的玛门还是此刻的梅尔维尔，都能为他建设地狱的计划起到帮助。

　　他在翻看梅尔维尔的记忆时，偶然间看到了这位智天使为玛门打磨宝石、制作首饰的画面。

　　虽然只是偶然一瞥，但精美的工艺和新奇的设计还是惊艳了尤维亚。

　　地狱丰富的矿产资源，自然不可能仅仅局限于出口原材料，倘若能将其加工成饰品，再想办法让其流通出去，利润显然比单纯卖给矮人原料要高得多。

　　最好能再营造出一个“限时限量”的招牌。

　　“或许你还在疑惑为何玛门要让你去偷权杖，或者说，为什么我要让你去偷走权杖。”

　　现在尤维亚想要招揽梅尔维尔，自然没有再像之前那般用随意的态度对待他，而是耐心解释。

　　“因为我想让矮人族收购地狱的矿石……你应该知道，他们每年的消耗量很大，这是一笔相当可观的利润。”

　　挟恩图报。

　　梅尔维尔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可我并不满足于此。”

　　尤维亚站起身，纤长手指挑起梅尔维尔的下巴，强迫堕天使直视他的双眼：“你的才华不该被埋没，仅仅是为某一个人制作首饰也太过可惜了。”

　　“再说了，”尤维亚身上的压迫感蓦地一松，他从容一笑，“这也不耽误你给玛门送礼物。”

　　“相信我。”

　　尤维亚后退一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恶魔蛊惑的话语萦绕在梅尔维尔的耳畔，拨动心弦：“我可以让你设计的东西被三界追捧，你的名字也会响彻整个世界。”

　　“强大并不仅仅意味着力量的强弱，成为一个领域顶尖的机会就摆在你眼前，你愿意相信我吗？”

　　长久的沉默后，梅尔维尔承认他心动了。

　　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好像有种魔力，让他的心神都为之恍惚，梅尔维尔想，或许没有人能够拒绝尤维亚。

　　他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顺从地低下了头颅。

　　得到了梅尔维尔肯定的回答，尤维亚满意地笑了。

　　他刚刚所说的话并非虚言，对于如何实现这个目标，尤维亚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体构想。

　　尤维亚：“只要是你需要的宝石，我都可以提供，想要就去贪婪地狱找玛帕斯，不用和我说。”

　　反正玛帕斯会帮他盯着，如果梅尔维尔真的在这个过程中私吞大量宝石，玛帕斯会过来告诉他。

　　更何况，整个第四层地狱的矿脉都是他的，除去答应给玛门的三成，剩下的也足够梅尔维尔随便用。

　　梅尔维尔再次顺从地点头，忽然小心翼翼开口，话语中有些忐忑。

　　“尤维亚大人，如果……我是说，如果矮人族的族长不仅要求找回权杖和龙晶，还要求您把偷走权杖的窃贼也一并交给他们，怎么办？”

　　虽说现在尤维亚对他抛出了橄榄枝，他接住了，成了他手下的人，但想到恶魔通常都会有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出尔反尔的毛病，梅尔维尔对自己的命运还是很忐忑。

　　答应玛门帮他去偷权杖之前，梅尔维尔就想过这个问题。

　　那时候他不知道尤维亚想和矮人族合作，但偷权杖或许会有的下场，梅尔维尔也思考过。

　　只不过他最后还是帮了玛门，报酬是玛门的一个拥抱。

　　尤维亚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我保证你不会出事。”

　　梅尔维尔：“……”

　　他在思考恶魔的“保证”，可信度有多少。

　　然而尤维亚接下来的话，让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悬起了一颗心。

　　尤维亚随意说道：“倘若埃里克真的想要我揪出幕后黑手才肯和我合作，那我也只能替你找一个替罪羊了。”

　　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但尤维亚的语调平静，随口谈论的样子就像在谈论今天不小心踩死的一只蚂蚁、一颗草或是别的什么，总之不像是在谈论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他和被选作替罪羊的恶魔，本质上真的有区别吗？

　　一股寒意从梅尔维尔的心里涌现，他开始思考，假如他与尤维亚发生了冲突，自己奋力一搏能不能从这里逃出去。

　　答案显然是不能。

　　大恶魔的实力就相当于天堂中的炽天使，更别说眼前这位是号称五位大恶魔中的最强。

　　尤维亚一只手就能碾死他。

　　看着梅尔维尔逐渐变得惨白的脸色，系统说道：【他看上去脑补了好多，你吓到他了。】

　　尤维亚只是平静地对梅尔维尔的心性作出以下评价：【心思敏锐，有点脑子，但胆子不大。】

　　眼见梅尔维尔越想越多，尤维亚安抚道：“这只是最坏的结果，除非到了必要时刻，否则我不会这么做的。”

　　“通常来说，我也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必要时刻。”

　　“梅尔，你想啊，”尤维亚耸了耸肩，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我为何不能直接跟埃里克说‘那个窃贼已经死了’呢？畏罪自杀或被我杀死，到时候随便带他看个尸体便能糊弄过去。”

　　梅尔维尔怔愣地眨眨眼，意识到确实如此。

　　他没有错过尤维亚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梅尔维尔忽然觉得，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大恶魔，或许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残暴，难以相处。

　　不过没等他再想下去，尤维亚便三言两语把他打发走了。

　　系统问：【你想什么时候去找埃里克？】

　　尤维亚接过仆从为他沏的茶水，啜了一口：【再等等，前一天找到埃里克说要帮助，后一天就找到了龙晶和权杖，未免太快了一些。不是什么事都是越快越好的。】

　　他耐心等待了几天，终于在血月升起的时候离开了地狱，前往了埃里克的工坊。

　　工坊内的温度很高，火舌几乎要贴到人身上，正在熔化地狱金属的埃里克眼睛里浮现出诡异的光，在火焰的照耀下显得一清二楚。

　　“埃里克。”

　　尤维亚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

　　见他来了，埃里克略显憔悴的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向尤维亚：“你终于来了，我的朋友。”

　　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权杖和龙晶都找到了吗？”

　　“当然，你该多相信我一点的。”

　　埃里克神色疲倦，显然是在彻夜研究尤维亚带来的新品种矿石，睡眠不足带来的副作用在埃里克身上体现得相当明显，行动间难掩疲倦之意。

　　反观尤维亚，依旧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宛如宝石般的蓝色双眸在火光的映照下，宛如被阳光照耀的海面。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埃里克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坐到椅子上，看着眼前恶魔的眼睛，随口感叹道：“真是漂亮的眼睛，那群龙肯定会很喜欢这样的颜色……就像宝石一样，他们喜欢任何像宝石和金子的东西。”

　　尤维亚没有反驳，笑着接下了赞美。这一点他深有体会，很久以前贝希摩斯曾捧着他的脸说，尤维亚，等你死了，把你的眼睛给我吧。

　　尤维亚一脸冷漠，打掉了他的手。

　　他活着的时候要被贝希摩斯惦记他的宝石矿和金矿，他死了还要被贝希摩斯惦记自己的眼睛。

　　身边有这样一头不省心的魔龙，尤维亚心很累。

　　埃里克感叹完他的眼睛，又催促道：“朋友，龙晶和权杖。”

　　尤维亚将这两件物品拿了出来，抛给了埃里克。

　　矮人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接。他把权杖和龙晶抱在怀里，松了口气：“这下就只剩把龙晶放入权杖这个步骤了。”

　　他又愤恨地问：“那个偷东西的小偷怎么样了？”

　　“死了。”尤维亚的指尖绕了绕自己的黑发，随意道，“他不配合我，我也没什么耐心陪他玩。”

　　埃里克怔愣片刻，又点点头：“也好，也好。能找回来就好，那个小偷也是罪有应得。”

　　尤维亚笑起来，他没有急着说签订贸易契约的事，而是先关怀道：“我先前给你的几种金属和矿石，你觉得怎么样？”

　　“很有趣，”埃里克爽快答道，“新的品种总是能勾起人探索的欲望。”

　　说完后，他望着尤维亚含笑的蓝眸，主动提到：“我想，我们可以有合作的空间——前提是你别漫天要价、出尔反尔。”

　　恶魔的名声在三界中是出了名的差。

　　倘若恶魔漫天要价，或者在货物中动了手脚，或者干脆出尔反尔拿了钱跑路，那埃里克作为同意了这笔交易的矮人，恐怕在族中的地位要受到极大的影响。

　　尤维亚也理解他的担忧，恶魔确实是一种毫无信誉可言的生物。

　　对此他早有准备。

　　尤维亚拿出一张契约书，递给了埃里克。

　　“我明白你的顾虑，”尤维亚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一点点打消埃里克心里的顾忌，“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来定个契约。”

　　“你保证矮人族将会成为地狱最大的客源，我保证地狱方面绝不会在交易上做手脚，如果因地狱的问题使交易出了差错，你可以拿走我灵魂的一半。”

　　系统霎时尖叫起来：【你疯了？！】

　　系统难得如此失态，尤维亚明白其中的原因，因为系统和他的灵魂绑定在了一起。

　　这也是尤维亚面对来历神秘、实力深不可测的系统还敢时不时嘲讽它几句的原因——没了尤维亚，系统恐怕也活不下去。

　　或许系统还可以找其他宿主，但尤维亚始终记得创世初系统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尤维亚对它很重要，这是系统目前唯一的“弱点”。

　　契约一旦成立，一旦地狱方面出了问题，受到损伤的不仅是尤维亚，也是系统。

　　【我没疯。】

　　尤维亚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既然你想让地狱发展起来，一些牺牲是必要的。】

　　矮人族每年都会消耗大量的矿石，让埃里克同意交易，地狱的经济就能跃上一个新的台阶。

　　尤维亚的话里隐含着淡淡的嘲讽：【难道我能为了你的任务让步到这样的地步，你一个天天把“地狱”挂在嘴边的系统却不能做出点牺牲吗？】

　　系统没有出声，尤维亚想，如果系统有人形的话，此时脸恐怕已经气红了。

　　【再说了……】

　　【你不如先看看契约书上写的是什么？】

　　系统立刻仔细看过去。

　　只见契约上有一条，大意是——倘若尤维亚使矮人与地狱的交易出现了问题，埃里克可以收走尤维亚的一半灵魂。

　　粗看没什么，细看就会发现这与他说的话并不相符。

　　尤维亚说的“因地狱的问题”，包括他本身出问题和手下的人出问题；而契约上只记录了尤维亚一个恶魔。

　　也就是说，假使他手底下的人怀有别的心思使贸易出现问题，这份契约并不会生效。

　　他在玩文字游戏。

　　尤维亚不会对贸易动手脚，他不缺钱，也不贪钱。这份契约确实使矮人族成为了地狱矿石的最大收购商，对他却形同一张废纸。

　　系统沉默片刻，哼了一声，掩盖自己刚刚丢人的失态。

　　埃里克显然也被尤维亚开出的条件震住了，他喃喃道：“……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尤维亚显得很无所谓：“我也是为了你着想，这样方便你服众。”

　　埃里克很感动，最后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阶段性任务：开展对外贸易（已完成）。】

　　【长期任务：建设地狱（进度45%）。】

　　【长期任务：地狱实力超越天堂（进度15%）。】

　　尤维亚：【怎么才加5%？】

　　系统解释：【贸易是个长期过程，以后进度会随着交易，自动慢慢增加的。】

　　尤维亚这才点点头。

　　【你要回地狱吗？】

　　【不，我去找玛门聊聊。】

　　系统一眼识破他的诡计：【聊聊加百列到底是不是喜欢阿斯蒙蒂斯吧？我就知道，不管嘴上怎么安慰自己，你心里还是有亿点在意。】

　　被识破诡计的尤维亚懒得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