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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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研二那年，当郁郁葱葱的树林渐渐变得五彩缤纷，彩色的叶片纷纷从天空中慢慢地飘落下来，枯萎的落叶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的时候，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和她的室友一起走在校园里，迎面走来了一个男生。他非常亲切地和她的室友打招呼，然后对她笑了一下。他走过去以后，她的室友说，他是她的小学同桌。后来她们每次遇到他，他都和她们打招呼，有时候还和她们一起走，和她的室友说几句话，但是他和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有一天中午她一个人走在路上遇到了他，他突然对她说：“唐贝贝同学，你好，我是机械学院研二的同学，我叫梁晓雨。这个星期天的下午三点半有一个波凯里尼的大提琴协奏曲的音乐会，我有两张票，本来说好了和我的室友一起去的，但是他那天下午突然有个考试，所以我想问一下，你有空吗？”
她略微思考了一下，缓缓说道：“你有没有其他的室友呢？我觉得你可以问一下他们有没有空。”
这很显然是一句委婉拒绝的话，但是她那像棉花糖一样柔软的声音和她那有一点点羞涩的神态让他感觉他还是有一点点希望的。于是他又说了：“我有三个室友，他们那天下午都要去那个考试。”
“不然你问一下你的同桌有没有空呢？她那天下午好像没有考试。”
“我问过她了，她说她对这个音乐会没兴趣，而且她和实验室的同学约好了那天下午去打羽毛球。”
“我那天下午没有考试，但是我和你不太熟，我觉得这样不太好，不然你再问问别人吧。”
“我已经问了很多人了，都不愿意去。”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让你很为难？如果你真的不想去，那也没关系的，我再问问别人吧。如果找不到人去，我就只好一个人去了，但是那张票就浪费了，我觉得波凯里尼一定会很难过的。”
她开始有点动摇了。
“就只是去听一个音乐会，我觉得这应该没有什么不好吧？”
她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给她。“你到了就先进去。最好不要迟到，迟到了就不让进了。”
“我知道了。”
“那你路上小心一点。”
那个星期天的下午，她坐在大剧院的座位上，看到大概有百分之八十的座位都坐满了，她想：波凯里尼一定会很高兴吧。
过了一会儿，演员们已经在台上试音了，她的周围已经坐满了人，她旁边的一个座位还是空的。她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有几分钟就要开始了。她想：他是在路上堵车了吗？还是他突然有事，不能来了？还是他的记性不太好，把这件事情忘了？还是他的座位和我不是连在一起的？
她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了，坐在了她的旁边。
不久，有一天晚上，他刚回到宿舍，他的一个室友说：“今天晚上和你一起在食堂吃饭的那个女生和你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啊。”
“没有，就是一起吃个饭。”
“她不是我们学院的吧？”
“物理学院的。”
“啥时候认识的？”
“大概有两个星期了吧。”
“什么？才两个星期？你坐火箭呢？”
“也不是才两个星期吧，如果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算，大概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
“快老实交代！你是怎么把她骗到手的？”
“其实我也没干什么，主要是因为我的前面有一个炮灰。”
“炮灰？”
“我和她的室友很熟，她的室友告诉我，研一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一个能源学院的博士请她去看《猩球崛起2》，她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看电影。’于是那个男生炮灰了。”
“哪有一开始就看电影的？当然是应该先吃饭呀。”
“也有男生请她吃饭，她也都拒绝了。她的室友还告诉我，她什么兴趣爱好都没有，而且性格很内向，属于那种坐在那里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的人，如果你不和她说话，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和你说话的。但是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有一天早晨我走在宿舍楼下，无意中看到了路边的宣传栏里的一个广告：‘音符是世界上最美的文字，音乐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如果你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就请她听波凯里尼的大提琴协奏曲吧。11月29日(星期天)下午三点半，我在东湖大剧院等你，你会来吗？’我觉得这几句话写得很浪漫，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眼球。”
“这不就是一个音乐会的广告吗？”
“一开始我觉得这个广告肯定是骗人的，因为现在哪有广告不是骗人的呢？但是那天晚上我听了一张波凯里尼的大提琴协奏曲的专辑以后，就觉得这个广告没有骗人。于是我就买了票。那个票真贵啊，我买的是最便宜的票，都要80一张。但是没关系，如果她不去，我就把那两张票在网上卖了，也不会损失多少钱。我犹豫了好几天，有一天中午遇到她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和她说话了。那是我第一次和她说话，我的心里有一点紧张，但是其实也不是非常紧张，因为我觉得就算她拒绝我了，应该也不会讨厌我吧。但是我真的没想到她竟然会同意。那天下午我很担心她不来，看到她来了，我又躲在角落里不敢过去了。还有不到一分钟就要开始的时候，我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那天她涂了粉红色的唇彩，嘴上亮晶晶的，我几乎要晕倒了……”
“没想到你这个人竟然这么浪漫。”
“不是我浪漫，是波凯里尼浪漫。我觉得波凯里尼真是又浪漫又温柔又细腻又优雅。我觉得他的弦乐四重奏和弦乐五重奏还有大提琴奏鸣曲也很不错。我最喜欢那首C大调大提琴奏鸣曲，因为开头和结尾都是欢快的，中间却有一小段甜蜜的忧伤……”
听到这里，他的室友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知道C大调是什么意思吗？”
“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怎么会不知道？”
“那你知道大提琴协奏曲和大提琴奏鸣曲有什么区别吗？”
“大提琴协奏曲是大提琴和管弦乐队合奏，大提琴奏鸣曲是大提琴和钢琴合奏。”
“那你知道弦乐四重奏和弦乐五重奏是什么意思吗？”
“弦乐四重奏有两把小提琴、一把中提琴和一把大提琴。弦乐五重奏比弦乐四重奏多了一把大提琴或者一把中提琴。”
他对答如流的样子让他的室友大吃一惊。“可是我怎么记得刚上研一的时候，有一次我在宿舍放《As long as you love me》，你说你希望我最好戴上耳机，你说世界上一切的音乐对你来说都是噪音。”
“‘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我正在学小提琴，已经学了好几天了。”
“那为什么我从来没见你练琴？”
“我怎么可能在宿舍练琴？噪音会把整栋楼都吵死。”
“你现在喜欢音乐了，那你喜欢后街男孩吗？”
“不喜欢。”
“我懂了。就像我喜欢后街男孩，你喜欢波凯里尼，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那个男生喜欢看《猩球崛起》，就认为别人都和他一样，这是不对的。我觉得他请她看这部电影确实不太合适。猩猩长得那么难看，很多人应该都不喜欢看这种类型的电影吧？我以前看过影评，有个人说他在电影院里看这部电影的时候从头到位都有一种生理上的不适，因为他一直看着猩猩的丑脸有点想吐，而且他无法接受这种反人类的结局。”
“有些年轻人就是‘too young too simple’。你不知道吗？女生对男生说‘我不喜欢看电影’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我不喜欢和你一起看电影’。其实我一开始觉得这个系列的电影都是烂片，所以一直没看。我问她想不想看，她说她觉得猩猩长得很可怕，所以她有点害怕，但是她又很好奇。于是我就下了《猩球崛起1》，有一天晚上在实验室和她一起看。那是我第一次和她一起看电影，看完了以后我们都觉得很不错。于是后来我们又一起看了第二部，她看得津津有味，还说她也想在里面演一只猴。我说：‘你还有机会，因为这个系列还要拍第三部。’她说：‘我没有机会了，因为我想演那只最坏的猴，但是他已经死了。’我说：‘我很同情科巴。凯撒的童年充满了温暖和欢笑，科巴的童年只有恐惧和泪水。’她就指着她的眼睛、嘴巴和手，把‘human work’这句台词说了三遍，她的那个样子太可爱了，都把我逗笑了。她还说：‘我觉得这部电影的名字翻译得很好，如果水平不行，就有可能把“猩球”两个字翻译成“猩猩的星球”，那样就没意思了。’我说：‘是的，翻译要做到“信达雅”。你知道《哈利波特》有的人是怎么翻译的吗？翻译成《超能魔法人》。’她也笑了。”
“不会吧？你们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我觉得你很有希望。不要着急，慢慢来。”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有点担心。”
“什么事情？”
“我比她小。”
“小多少？”
“三天。”
“哎呀，三天怎么行呢？都有代沟了。我觉得一定要同年同月同日生才行。”
“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但是她好像很在意。因为她知道我比她小了以后，就和我说，她小时候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有时候别人只比她小一两个月或者十几天，她妈都会和她说：‘那个谁谁谁比你小，你要让着别人。’所以她从小就不喜欢和比她小的人一起玩，因为她不喜欢总是让着别人，觉得那样很累。我觉得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总是觉得要让着我呢？”
“我觉得你是不是想多了。那都是小时候。现在都这么大了，还有这种事？你不知道，我的师兄每次看我的那个眼神，就好像我欠他很多钱一样。我以前刚来实验室的时候，导师让我有什么不会的就问他，但是每次他不是对我大喊大叫的，就是对我爱理不理的，后来我就再也不问他了，能不和他说话就不和他说话。我本来还想着很快就能摆脱他了，结果他后来又转博了，然后现在又天天吼那个新来的师妹。我可以理解他是因为做实验不太顺利还有发论文的压力很大所以才这样的，人总要有个负面情绪的出口吧。而且师兄怎么可能白白教你呢？所以后来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义务对你好，自己的事情就要自己做，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麻烦别人……”
又过了不久，有一天他们一起走在校园里的时候，她说她认识的一个女生去德国交流了一学期，她很羡慕那个女生。他问她是不是也想去德国交流。她说她很想去德国念博士，因为去德国交流没有工资，去德国念博士是有工资的，那样就不用担心在那边的生活费了，只是她有点担心博士难毕业，而且她不会德语。
“我觉得你去德国念博士很好，对以后找工作很有好处。你不用担心太多事情。不会德语没关系，可以慢慢学。虽然德语很难学，但是我觉得多学一门外语是一件好事。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你大学才刚毕业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博士毕业了，你还在上研究生的时候，人家已经当上大学老师了，人家不仅高等数学学得好，而且德语学得好，人家不仅会作曲，而且驱散了一朵乌云，你应该多向人家学习呀。以前只要一想到德国，我首先就会想起这个人，因为我觉得他很聪明。然后现在又多了一个人。最近我听了一张他的专辑，是长笛和两把吉他一起演奏的，比起大键琴，我更喜欢吉他的音色。我觉得人类的很多感受是语言无法描述的，只有音乐可以触摸到心灵的深处。有些音乐如此美妙，以至于我觉得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写出来的，而是上帝的手触摸了一位作曲家的脑袋。我很喜欢降E大调奏鸣曲，我觉得这首曲子充满了温暖和欢乐。听说古代的降E大调差不多就是现在的D大调，那时候的音比现在的音低一点点，而且每个调都是不一样的感觉。为什么要改成十二平均律呢？我觉得这样真的很没意思。我觉得凯尔特调式很有意思，一听就是一种很独特的风格，有那种回到遥远的中世纪的感觉。还有阿拉伯调式也很有意思，一听就好像来到了沙漠里一样。我还喜欢g小调奏鸣曲，那不就是树林里的小鸟在叫吗？我觉得长笛的音色就是在模仿小鸟的歌声，所以长笛奏鸣曲就应该是学鸟叫，一定要有那种很悠远很婉转的感觉。”
“对，就是这种感觉。我最喜欢b小调奏鸣曲第一乐章，我觉得那也是学鸟叫。”
“你竟然喜欢这首曲子？你不觉得这首曲子很变态吗？你是一个文艺青年。很多文艺青年都是很变态的。一个喜欢吹长笛的德国文艺青年向女生表白被拒绝了，扔了长笛，发动了战争。一个喜欢拉小提琴的英国文艺青年向女生表白被拒绝了，烧了小提琴，打败了拿破仑。你知道他为什么能打败拿破仑吗？”
“因为拿破仑侵略别人，不是正义的。”
“都是列强，哪有什么正义不正义的？”
“那就是因为英国比法国先进。”
“你怎么都只看到事情的表面呢？要抓住问题的本质。”
“那你说呢。”
“你不知道吗？拿破仑是学霸，他高等数学学得很好。”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所以他占领欧洲以后，规定欧洲人都必须学高等数学。高等数学多难学呀，所以一些学不好高等数学的欧洲人组成了同盟，团结起来打败了他。德国人知道他德语学得不好，所以后来占领了阿尔萨斯以后，为了报复法国人让德国人学高等数学的痛苦，规定法国人只能学德语，不能学法语。德语也很难学，所以一个学不好德语的法国人用法语写了一篇课文，怀念以前学法语的日子。”
她笑了，他也笑了，他们的周围是一片五彩缤纷的树林。
“去了德国以后，你会不会忘了我呀？”他开玩笑似的问她。
“会的。”她云淡风轻地回答，“听说德国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会玩得很高兴，然后忘了你。”
“我在想，也许以后我可以找德国的工作，听说有一个师兄找到德国的工作了，我觉得我也可以试试。”
“找德国的工作？你会德语吗？”
“我以前学过一点，但是学得很不好，而且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你会的东西真多，和你一比，我真是什么都不会。”
“那当然了，我是学渣，你是学灰。”
“如果你也去了德国，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很多好玩的地方玩。”
“好呀。”
那天晚上，他的那个室友回到宿舍，看到他正在学德语。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德语感兴趣了？”他的室友十分惊讶。
“幸好我上大学的时候学了德语，我准备找德国的工作，因为她准备去德国念博士。”
“不是吧？你不转博吗？”
“不转了，因为上了研究生以后我才发现我对搞科研不是很感兴趣。”
“可是你都有那么多论文了，转博以后随便搞搞就可以毕业了呀。”
“其实我也不想，可是没办法，导师强迫我们灌水啊。所以我真的不想再继续灌水了。而且博士一个月才三千。其实我都有点后悔上了研究生。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我那时候直接上班了，现在一定会有很多钱了吧。但是如果我没有上研究生，也许就不会遇到她了吧。这样一想，好像也没有那么后悔了。”
“她已经答应你了？”
“她说如果我也去了德国……”
“我觉得你已经没有希望了。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听说找德国的工作很难。而且就算你找到了德国的工作，她就一定愿意和你在一起吗？我觉得你越陷越深了，这样很危险啊。”
他笑了。“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一定不行？”
他的室友也笑了。“那祝你成功。”
“蛋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