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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焚尸案(七) ...

  •   “今晚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吗?”

      艾伦的要求实在是出乎谢雷意料。

      谢雷分析着艾伦的心理,从目前的情况来分析,他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从来没有和陌生人呆在一起。总之,如果他真的在大街上流浪,他不可能有这种依赖性。这说不通。

      “艾伦……”谢雷向前迈了一步。

      艾伦用自己身上的夹克的一只袖子擦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很快就从打击中复原,再度戴上冷漠的面具:“没关系。好像你真他妈的在乎我似的。”

      “艾伦,我当然在乎你会遇到什么事情,不然我也不会接这个工作。”

      “啊,是啊,我只是你的工作。”

      “听着。”谢雷不想就无意义的话题争论下去:“这总比睡在一个箱子里强。在这里呆上一两天吧。如果你讨厌这里,我会设法另外找个地方。你有我的手机号码。如果你要找我,或者只是想有人和你聊聊,就给我打电话。任何时候。我说到做到,我站在你这一边,明天早上我会来接你。”

      艾伦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在那里,阴沉着脸,穿着那件原本属于别人的大一号牛仔夹克,显得更加瘦小。

      “睡一觉吧。老兄。”谢雷温柔地说。

      他走的时候,那个男孩站在小房间里,对着一扇窗户发呆,街对面的那所房子里透出的灯光照着他的眼睛。这令人痛苦的情景在谢雷心里激起深深的同情。
      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看着别人房子里的一家人。一个没有家的孩子。

      ……

      案件编号L11-9675的死者,白人男性,没有任何致命生理原因。没有疾病或天生缺陷。Al(艾尔博士)估计他的年龄介于20和25岁之间。一个年轻的男子,漫漫人生还在前面,直到与那个不该遇到的人狭路相逢。
      而这类杀手很少选择那些命不久矣的目标。

      佟阵站在停尸房潮湿的停放走廊里重新整理着这些信息。

      已经死了太多的年轻人:英俊的、普通却拥有大好前途的、还有一无所有的只盼望明天可以活得更好的人。他们全都像玩具那样被打碎和损伤,仿佛他们的生命没有任何意义。

      “你认为这个尸体是兰伯特吧?”Greg(小G)说。向佟阵走过来。

      “也有可能不是他。变态杀手花了好大力气不让我们得到指纹。”

      “可是他在现场留下了兰伯特的驾照。也许他逮住了兰伯特,想去勒索赎金。”Greg这样猜测,“与此同时,他逮到另外一个人,干掉他,把兰伯特的驾照丢在尸体那里,暗示如果老爸再不接招,就会导致这个结果。”Greg说罢眯起眼睛,继续推理着这种可能:“我们还没听说有人要求赎金,而他是在星期五失踪的。不过,也许……但你不这么认为?”

      “我从没听过有人这么做。”佟阵说,“作为一个法则,这种杀手,脑子里只想到一件事:实现自己的幻想。跟钱没有关系。”

      佟阵微微转向Greg一点,很清楚这个人就是专案小组里他需要合作以赢得胜利的帮手之一:“你还要多久才能弄到兰伯特的医疗纪录,然后开始和那具尸体进行比较呢?”

      Greg转了转眼珠:“他大部分的医疗纪录都在欧洲。他的母亲十年前和昆尼尔.希蒂克离婚,重新嫁人。去了欧洲。母亲去世了,继父还在。兰伯特两年前回到这里。他上了那个,呃,这儿的一所大学。”

      “局里会通过大使馆的司法专员弄到那些记录。”佟阵说。

      “我们会尝试接触与兰伯特关系密切的人。看看他有没有痣、伤疤、胎记或纹身。我们会弄一些照片。不过还没有发现什么密切的朋友。没有人听说他有女朋友。他似乎并不热衷社交活动,不像大多数年轻人那样轻佻。”

      “他的父亲呢?”

      “他快要发狂了。没法跟我们谈话。”Greg说:“案发后,我和PD警探去了昆尼尔的家,当我们告诉他死者有可能是他的儿子,他的表情好像我们用一根棒球棍打了他的脑袋似的。‘噢,天呐,上帝啊,’他说完就打电话叫来了他的律师,再没有离开书房。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们是通过他的律师和他讲话的。”

      “他对你说了什么?”

      “兰伯特星期五晚上来过他家吃晚饭,此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他。兰伯特大约在午夜时分离开。一个邻居证明了这一点,兰伯特的汽车就在快十二点的时候开上了大街。”Greg嘟囔了一句,“DNA化验要花一些时间才能出来。”

      “你查过失踪者报告了吗?和他同时的有没有别的人失踪?”

      “没有合适的记录。也许他的脑袋什么时候会出现。”Greg乐观地说,好像他正在等待别人归还一副太阳眼镜或一个钱包。他拉上制服大衣的拉链,突然向佟阵问道:“哎,你和谢雷还好吧。以前你们,不是……挺好?”

      佟阵望着眼前的轻雾,似有若无地回答:“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

      谢雷把酸痛不堪的身体放进浴缸里,放松,试图把这一天积累下来的压力释放出去。

      这种压力从身体内部一直扩散到肌肉里,使他全身发痛。他面前的一只托盘中放着一大杯酒。他喝了一大口,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电影里的蒙太奇手法,在他生命中最阴暗时刻出现过的面孔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
      父亲的脸……
      佟阵的面孔……

      有时痛苦会突如其来,
      穿过时间构成的保护层尖锐地刺中他。他相信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记忆的痛苦就会尤其明显,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让内心少去感触曾经那个悲惨的角色,否则一旦陷入,就会痛不欲生,一般人管这样的心理感受叫做“绝望”。

      他睁开眼睛,盯着窗户,一片黑漆漆的夜色悄悄渗透进来。
      伤口是那么容易就被重新撕开,他的心中依旧在隐隐作痛,每当想起和佟阵有关的记忆,他就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一个孩子。

      他从身后挂毛巾的横梁上把毛巾拉过来,披在肩上,揉了揉眼睛,擦了擦鼻子,再喝一点酒。

      他的思想转回到艾伦身上,这个小孩可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生活对于一只普通的流浪猫似乎也比对艾伦要客气一点。他的心灵很有可能出现扭曲,甚至……变态。

      人们怎么可以把一个孩子带到这个世界,然后让他遇到那样的事情——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丢弃着,没人疼爱的娃娃。

      说实话,弄清艾伦是谁以及他是怎么变成那样一个吃尽苦头的人,是他现在的工作。确实,越是了解他,就越能理解这个人。这一直是他办案的思路。

      谢雷把浴缸里的水放掉,擦干身体,用一件宽大的厚绒布袍包裹住自己,把没有喝完的酒拿到他的卧室。

      他抽出一张纸,开始写字。

      [姓名:艾伦.艾德里安。
      这个名字也许是假的。属于某个丢了身份证的人。可以去调查一下。

      家人亡故。有可能是真的?
      遭受过虐待?非常有可能。谢雷又想到了性侵犯。他摇了摇头,可是依然觉得可能性很大。那个孩子的感觉,总是让他想起……佟阵,对一个普通的证人来说,这种现象是不寻常的,也许,只是因为两年前佟阵的案子带给他的阴影。
      有纹身,很多,有些是业余的手法。
      喝酒和抽烟。
      有可能服用药物。
      瘦小,苍白。过分在意举止。]

      他只能为艾伦的个性勾勒出这样的草图。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

      谢雷回想着把艾伦送到药物管戒中心时的情景,内心依然酸涩。

      这就是他不愿意跟孩子打交道的原因,他们让他没法表现的死硬,他总是会同情。

      入睡的时候,谢雷还在想着艾伦,他在一幢到处是陌生人的房子里会怎样彻夜不眠,而他对别人来说唯一的意义——只是他和一个凶手的联系。

      谢雷想着这些事情缓缓地入睡,渐渐陷入艾伦的思维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章 焚尸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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