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银月两相鸣》墨鱼号

1、苏醒

　　清风明月夜
　　灵云山上微光撮撮，树影婆娑，一群人沿着山路缓慢前进，行至一处避雨亭，一个身材精瘦穿着短打上衣的男子开口道“先在这休息一下，现在11点10分，等到灵云寺拿完东西就走，别伤人，省得把事情弄大。”同行的一名灰衣男子随口嚷道“灵哥，你也太小心了，那庙里就俩和尚，我们六个人对他们还不是小意思”“小六，怎么跟灵哥说话呢。”一个蒲团大的巴掌轻拍在那个叫小六头上，浑厚老实的嗓音低声道。
　　旁边的女子拉着六儿坐下道“好了好了，都好好休息一会，爬了半天的山路，我看你们还是不累，山上我们也就来过一回，小心无大错。”细长眉毛下一双无辜大眼分扫众人，挺翘的鼻尖上还有一层薄汗，穿着兰花T衫，一条阔腿黑裤直到脚踝。“花娘，你一个30好几的人了天天打扮的跟个小姑娘似的，还真没几个人能瞧出来。”蹲在花娘一米远的光头，一边抽烟一边说道，“上次有个富二代还以为你是大学生，可在你身上花了不少，有这好手段，何必跟着我们这几个老爷们走南闯北”说着叭叭吸完最后两口，花娘看了看灵哥转身笑骂道“那个王远本就是个花花公子，不过是猎艳好奇，怎么可能真心待我，好你个秃子，我这是咋招你惹你了，就这么不待见我。”那个吃完烟的汉子摸摸头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这不是想着让你有个好着落。”
　　站在灵哥左边一直没吭声的小孩，约莫20出头，一直拿着手机也不知在玩啥。一阵凉风袭来，众人解了暑热，灵哥这才开口“这山上的庙虽说在全市不咋出名，但在这18线的横县也算是不大不小的旅游景点，白天人也不少，你们都听着，这一票干完起码大家可以玩半年，不愁吃喝。”六儿亮了眼睛说“灵哥，我们都听你的，”其他人也都默默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随后灵哥打头，五人随后，慢慢摸向山上的灵云寺。
　　说起这灵云寺也无甚盛名，相传是隋唐时期当地有名的大官为百姓求雨所建，后来济公还来此地修行过，这些也都是口口相传，也没啥实质性证据，当地人也只当故事听。
　　唯一值得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院子里的一颗千年银杏树，树干三人合包不住，枝繁叶茂，原先县里还打算移栽，分切，只不过附近几个村的老人都不同意，闹过一阵，后来就不了了之。上山的路着实不好走，还都是土路，路两边翠绿的松树不时摇曳着，似有若无的兰花香阵阵飘来。
　　转过山头就看到寺庙灰扑扑的屋顶，它坐落在一处山坳处周边被竹林环绕，众人沿着陡峭的石阶慢慢接近，竹林涛声不断，叶子相互拍打，犹如孩童嘻戏，竹干上还刻画着某某到此一游，或是两名字中间画着一颗心。
　　灵哥带着五人行到寺庙前的空地，看着月光下暗红色墙体布满龟裂的痕迹，青灰色屋脊压在本就不大的墙体上，仿佛在镇压着什么。“嘿，邪了门了，白天看的时候还香火蒸蒸，怎么晚上一点火光都不见，现在的和尚真他娘舒服，白天有人送钱，晚上睡的真香，比我们舒服多了。”小六趴在掉漆的大门上，透过门缝往里瞅。
　　院子里的银杏树上挂满祈福的红丝带，祈愿的小木牌相互碰撞间带起了一阵碰撞的悦耳铃声，树冠宽大差不多遮盖了整个院落，月光下晶晶亮亮的飞虫游戏在翠绿繁茂的树叶里。灵哥带着秃子绕着墙体走一圈，庙依着山体而建左右两面墙攀附杂草藤蔓，只能爬墙进。魁梧大汉半蹲靠墙，那个冷淡小孩踩着他的双手一跃到墙头，院子里冷冷清清两边偏房都紧闭着房门，正殿大门虚掩着，“小聪，小心点，先开大门，让我们进来。”“知道了，大山哥。”说完叫小聪的小孩跳下来，踩在嫩草地上也没什么声音，他半弯着腰，两三步跨到大门后，轻起门栓，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拉来半人宽的距离。
　　灵哥进入院子说“我和小聪去正殿，大山和花娘去左边看看，秃子带六儿去右边厢房看着那俩和尚，有事手机里发消息。”说完径直带着小聪登上台阶去向正殿。
　　月光下大雄宝殿的牌匾透露出不是寻常的巍峨森严，反而是入夜的阴森与扭曲。推开门，入眼的是盖着红布的菩萨，左边童子垂头低眉，右边童女直视前方，双手合一，慈眉善目。灵哥在前，看了看供桌都是寻常的贡品，无甚稀奇，便对小聪说道，“你从右边找，看看能找到什么值钱的玩意，能带走的就拿走。我从左边看看。”小聪点头，悄悄的去了。灵哥从左边绕过神像，攀登上去，这菩萨有两人高，所筑金身已经年久失修，彩绘的衣衫都褪色裸露出内部灰色的砂石。他双手合一拜了拜。嘴里念叨“菩萨莫怪，我也是受人之托，还请菩萨原谅。”说完摸索神像底座，两边都仔仔细细找过，就是没有想象中的暗格。
　　“没有，像这般年久的法相都会再留一个暗格。怎么会没有，难道消息不对。”低语完，突然察觉身后有东西，他猛地回头，什么也没有，找了半天，满身是汗，手机里传来大山的消息，“灵哥，这破庙，啥也没有。”“六儿，你们那边怎么样，有啥好东西嘛。”大山尖嗓怪声的问道。那边没回他，灵哥继续搜寻，过会说“你们那边差不多了就来边帮帮小聪。”周边寒气渐深，汗毛直立，朦胧黑夜仿佛就连月光都撒不进来，慢慢的就只有自己的呼吸，身后的衣衫被什么拉扯着，灵哥咽了一口痰，小声问道“小聪，你找好了吗，也可以去叫他们都过来找找，这边地大，还是仔细点好。”没有人应答他，他试着向前走，走不了，后面的力气更大了，他想抓个什么东西，没有，什么东西都没有，菩萨，神像全都不见了，他大声哭喊“放过我吧，我也是第一次，菩萨饶命，”说完不停磕头谢罪，身后巨力改拉他的脚，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不是吗?但是四肢开始发麻，接着皮肉绽开，血管破裂，感受皮肉在撕扯，一条一条的，有东西在啃食骨头，窸窸窣窣，巨疼之后的麻木，带着被啃食的刺痒，满口的鲜血糊了一脸，剧痛刺激神经，扭曲的脸，半残的身躯，原先精明的眼神只剩悔恨的光。冷，很冷，灵哥后悔的想，早知道就不干这一单，原先只以为找一古刹舍利子，又不是名寺，带来的都是多年的熟手，没想到啊没想到，就在这时胸口玉牌发热，“灵哥，灵哥，你怎么了？”
　　痛的麻木的灵哥抬起眼，看到小聪一脸焦急，小聪扶起灵哥，背靠在贡台边，如同水里捞起的灵哥，全身湿透，满脸惊恐，“走，小聪，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快走，让大山他们都出去，不要进来。”
　　小聪想到刚刚在右边搜寻时，不经意把偏殿的菩萨红布拉下来，里面是满脸龟裂，血红色的恶鬼头像，狞笑的脸，硕大的嘴，嘴角还粘着白的红的什么东西，他吓一跳，赶忙去找灵哥，却看到灵哥痛苦的摊到在地，浑身痉挛。小聪扶着灵哥往外走，漆黑的夜什么也看不到，连来时清风都变成让人头皮发麻的阴风。手机没有信号，也联系不上他们，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偏房的大山和花娘进入后就感到不对劲，几座歪七扭八的佛像布满灰尘，地上还有各种碎骨，上面都是各种深深浅浅的坑，两人对视一眼，就想退出去，忽然啪的一声，没有门栓的木门怎么也打不开，大山慌乱捶门，花娘不停的按着手机，没有信号，怎么也打不通，原本无辜的大眼里蓄满了泪。
　　大山渐渐放弃捶门，瘫坐在地，“狗日的，早知道就不来了，灵哥说这一票是大的，做完大家都能好好爽他半年，这命都没了，都他妈的可以爽到下辈子。”花娘拿着手机不停不停的打那个熟悉的号码，打不通就是打不通，一边还狠狠的说到“这事都是事先交代好的，志愿参与，也没强迫谁，我们都是脑袋別在裤腰上的，谁也别怨谁，有好处时也没见你少拿。”大山惨笑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灵哥，可惜生前不能在一起，死了都还不在一个屋，嘿嘿。”
　　没等花娘反击，俩人的脚上爬满黑影，渗进皮肉之中，屋里悄无声息，两张穿着衣服的人皮陡然掉落在地，又过了一会，人皮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四肢卷成麻花，像是找不到正确方向一样，左拧两圈右拧两圈，一双猩红的眼珠在大山嘴里转来转去，一会儿又出现在鼻孔里，一会儿又跑到耳朵里，泛着红光的耳朵显得格外诡异，好似新玩具玩够了，慢慢的眼珠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惊恐的皮像按着灯笼似的眼球，一会功夫就看到大山恢复了原先的身形，眼珠也正常了，花娘纤细脖颈转了360度不止，像似堆叠起的腐竹，一层层，一片片。后背上面顶着一张似笑似哭的脸如同拧巴的毛巾。大山的瞳孔温柔的注视着花娘，宛如在看自己顽皮的小辈，穿着新衣高兴的不行，走起路来像是霹雳舞一样抖抖抖。然后转身看着门的方向，舔了舔唇。
　　对面还在看着老和尚的两人不时说点荤段子，拍着麻黑的大蚊子，“这山林里的蚊子久不见血，咬起人来简直不要命。”秃子一边赶蚊子，一边对小六说。然后一连拍死十几只后，又烦躁的看着屋里睡着死死的人“也不知道灵哥那边找到东西没，明天交完货，要去好好泡泡，上次来的按摩技师长得不咋地，那对大馒头不得38D,嘿嘿，回头带你见见，比你手机里的带劲多了。”说完打开手机，听到大山的怪声怪语，回来一条“不行就过来换，看不把你吃了。”说完，顶了六儿一下，“我去那边施施肥，你先守着。”说完便朝着那颗大银杏走去，‘这树是真大，不得好几百年，买了值好几万吧，就是不容易拉。’秃子心想着。
　　解完裤腰刚准备干活，一条不知哪来的藤蔓抽打在他的小腿上，顿时觉得腿一麻，钻心的痛随之而来，“啊啊”秃子躺倒在地，抱着小腿狰狞的嚎叫，也不管是否会吵醒屋里的和尚。小六瞠目结舌卡那，大脑一时停顿，等反应过来，藤蔓卷起秃子倒吊在银杏枝上，如同树上的祈愿牌在荡秋千。
　　这时正殿的灵哥两人也出来瞧见这一幕，颤抖的心连带的脚也不听使唤偏房的大山与花娘看来，是凶多吉少了，灵哥定了定神，拉着小聪，喊上六“此地大凶，快走。”不过话音刚落，只见高大的银杏树干逐渐透明，内里好似躺着个人，洁白宽大的衣袍覆盖全身，衣襟上是两条交织的银杏枝叶，双手敷于胸前，那手指纤细修长，犹如白玉雕琢般透亮，从未见过比这还要惊艳绝伦的手。一头轻盈飘逸的长发，像是发光的翡翠，瓷白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神威，让人不敢直视。渐起的双眸里，一个是金色星光，一个是青色湖光。沉睡千年的神官安银苏醒。等到灵哥几人回过神，已经不知不觉的跪在树下，就连一直不见人影的大山和花娘也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周遭的一切好似梦境，‘千年的银杏成妖要拿我们祭自己。’灵哥万念俱灰。
　　安银低眉扫过几人，看到了偏远山村呱呱坠地小娃娃，招猫逗狗的少年，偷抢被关的青年，种种无趣的灵魂记忆交织着。还有那两只成精的山魅，吃了不少的游人旅客。
　　日月如梭，物转星移，这里再也不是那个灵气充盈的地界，连信仰都似有若无。万物因果纠缠，轮回往生反复，不管瞬息千万年，世间万物还在有条不紊的前进着。“你们走吧。”清冷的嗓音响起，众人都发觉自己可以动了，忙不迭磕头拜谢。秃子提着裤子，拉着六儿，头都不敢抬起，连忙往外走，小聪扶着灵哥也准备走时，灵哥复跪下大着胆道“仙人荣禀，小子孑然一身，愿生生世世侍奉仙人左右。”小聪听到吓一跳，赶忙跪下，不知所措。“不需要”安银背靠树枝，指尖缠绕着一枝藤蔓，轻语一声。灵哥心里一紧，脑子快速转动，能让我们走的肯定也不是啥恶鬼精怪，富贵险中求。
　　就在他搅动脑汁想要赖在安银身边时，一抹金丝从灵哥胸前的玉牌飘起，慢慢游走，随风飞舞，来到安银的手指，安银看着这一抹金丝，如有所思，‘想不到一个平民小子具有一丝功德力。’这功德恐怕还是祖上积德留下的一抹功德之力，护佑他平安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