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为歌》苏君子

38、第 38 章

　　男子也不理会，仍是一脸冷漠。

　　龚洪浩这才又激动地朝他苦求起来：“我求求你了公子，林家我真的回不去了，你救了我，大恩大德难以言谢，余生我愿意当牛做马来报答你今日救命之恩。”

　　龚洪浩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男子却并未将重点放在她所谓的报答上，而是一脸诧异的朝她问了一句：“林家，哪个林家？”

　　被他这么突然一问，龚洪浩先是顿了片刻，而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朝他回应：“盛京城东巷的林家，我那兄长如今乃是刑部节令使。”

　　“林修竹？”男子将龚洪浩心中那个咬牙切齿了一千遍的名字猝不及防的喊了出来。

　　龚洪浩顿时一惊：“公子认识我兄长？”

　　此人无端提起林修竹，也不知是敌是友。

　　见龚洪浩这样问起，男子脸上也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异常，而是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句：“我正要入京任职，令兄的名讳不过是偶然听闻罢了。”

　　这样回应过龚洪浩，男子又朝她开口：“既然姑娘确实孤苦无依，我便好人做到底，带姑娘一同入京吧。”

　　闻言，龚洪浩表面上欢欣雀跃地点头、对男子感激不尽，内里却是满腹狐疑：

　　他方才分明面色铁青、态度冷漠，任由我说什么都不肯心软，怎么如今一提起林修竹，他竟莫名其妙就要带我一同回去？

　　这不得不让龚洪浩怀疑此男子与林修竹之间是否有何联系。

　　不过想来他与林修竹之间也并非是旧友，否则他大可以以昔日的情分直接带着龚洪浩上门找林修竹游说一番，而不必背地里偷偷将她带回去。

　　这样想来，若有一在朝为官之人与自己联手共同对付林修竹，岂不事半功倍？

　　龚洪浩也没多问，只径自跟着男子回去，想着来日方长，总能说服他与自己同盟的。

　　在男子府上安心住了几日，他也并未真的让龚洪浩为奴为婢，而是如同对待大小姐一般将她好生供养着，甚至比在陆府还要更加受人尊敬。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龚洪浩明里暗里的了解了不少关于此男子的事情。

　　从他名唤黎策、官至户部员外郎，到他暗中与何人联络、效忠于何人、要对付何人……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只是龚洪浩在黎策面前却仍旧装作初见之时那副软弱可欺的样子，令人实在难以怀疑她的叵测居心。

　　直到某一日，黎策回府后径直朝着龚洪浩的房间赶过来，嘘寒问暖了许久才道出自己心中真正想问的事情——“你那位兄长可是效忠于齐王殿下？”

　　前几日龚洪浩住在这里，黎策都未曾朝她多问过一句关于林修竹的事情，今日却莫名其妙的主动找上门来，想来必定不是一时兴起。

　　龚洪浩暗自揣测着，并没有回答黎策的问题，而是朝他反问了一句：“大人今日可是见到我兄长了？”

　　黎策犹豫着，可他迟疑的神情早已出卖了自己，即便没有后面的回答，龚洪浩也早已经知晓答案。

　　打听一个人效力于何人、依靠于何人，想来无非就是要找到她的弱点。

　　加之龚洪浩早已知道了黎策向来与驻守林川府归来的齐王为一派，如此一来，作为齐王一派的林修竹必定是与他势不两立的。

　　不过为了保持住自己清纯软弱的形象，龚洪浩也并未在此时坚称什么，而是摆出一副不确定的样子朝黎策回应道：

　　“兄长官场上的事情我向来不敢过问，他与何人为一派我更加一无所知。”

　　听到这里，黎策眉眼之间霎然闪过一丝落寞，龚洪浩便更加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这才又吞吞吐吐的朝他补充了一句：

　　“不过齐王殿下多次光临府上做客，也时常帮助姨母解决麻烦，想来他与兄长的关系应当是不错的。”

　　听到龚洪浩这话，黎策不由得面露担忧。

　　本以为林修竹不过是简单的效忠于齐王府，可瞧亲王段修远对她的种种表现，二人的关系却似乎并不仅仅于此。

　　见黎策出了神，龚洪浩随即开口将他唤回——“大人，大人？”

　　黎策这才瞬间清醒过来，龚洪浩随即明知故问道：“大人在想什么呢，竟如此入神。”

　　黎策摇头，却露出满眼慌乱，停顿了片刻、略微平静下来才试探地朝龚洪浩打探起来：

　　“你之前说你被赶出陆府乃是受兄长构陷，说的可是这位陆节令使？”

　　龚洪浩故作可怜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连忙解释：“但兴许是清濛哪里做错了，惹的兄长恼怒，她才会将清濛逐出陆府，许也只是想让清濛长长教训。”

　　一边龚洪浩虚情假意的替林修竹辩解，这边素来对此事漠不关心的黎策倒是义愤填膺地替龚洪浩打抱不平起来——

　　“长教训？若她只是想让你长长教训，恐怕早就派人来寻你回去了，又何以将你独自一人留在外面这么久？”

　　龚洪浩似乎领会到了黎策的用意，但也还是照着自己原本的轨迹排练下去：“也许是我跑的太远，兄长找不见了吧。”

　　龚洪浩装作时时刻刻在为林修竹着想的模样，黎策却更加反驳：

　　“可笑，她如果真想找你，又怎会找不到？我今日在户部见到她了，神采奕奕，没了你，她倒好像过得更好。”

　　被黎策这么一说，龚洪浩那随时招之即来的眼泪瞬间便夺眶而出，紧接着便表演出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向后退了几步：

　　“你胡说！我兄长自幼最疼爱我，她绝不会这样对我。”

　　即便龚洪浩如此抗拒，黎策却依旧不罢休：

　　“你清醒一点吧，那日若非我将你从那几个恶徒手中救下，你如今恐怕早已心灰意冷的去寻死了，她若是真的疼爱你，又怎会放任你独自一人在外受尽欺凌？”

　　黎策一语罢，龚洪浩这才安静下来，口中再无一句言语。

　　黎策这才上前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我言尽于此，也是不愿你再受人蒙骗，你自己好生思虑一番吧。”

　　语罢，黎策转身离去，房门关上的一瞬间，龚洪浩脸上却露出一抹阴鸷的笑容，随即伸手将脸上那些虚情假意的泪水尽数抹干。

　　“看来你对林修竹的厌恶倒并不比我少，如此可真是天助我也。”龚洪浩低声自语了一句。

　　此前她还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说服黎策帮着自己对付林修竹呢，没想到他倒是主动上门来挑拨离间。

　　如此化被动为主动，于龚洪浩而言简直就是上天馈赠。

　　后来龚洪浩便装作日渐被黎策说服，心中对林修竹压制着的恨意也越发在脸上萌现出来。

　　黎策这才逐渐将龚洪浩视为自己的盟友，渐渐将自己的秘密告知于她。

　　龚洪浩从黎策口中得知他确实为齐王一派，能够入朝为官也是受了齐王的恩惠、至于被安排到户部则是早有预谋，要等着林修竹。

　　换句话说，林修竹被从刑部调回户部之事她与亲王段修远尚且始料未及，可龚洪浩倒是一早便知晓了。

　　毕竟正如林修竹所料，那日尾随她前去澧县县衙、再将她带人缴获奎宁之事密报给西厂的人正是龚洪浩。

　　而黎策越发坚定要对付林修竹则是为了通过她这个软肋来给亲王段修远重重一击，进而早日将他这个皇权最大竞争者给扫除掉。

　　黎策与龚洪浩二人勾结，成功的按照计划将林修竹引到他身边，而后又在时机成熟之时，让龚洪浩扮作凄惨的模样回到陆府取得同情，以作为自己的内应。

　　当日黎策口口声声说要收留龚洪浩之时，她便料到他另有所图，只是未曾想到当日那般行侠仗义之人，到头来竟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伪君子。

　　比如他为了赢得齐王的进一步重用，竟然不惜以龚洪浩的美色为诱饵，有意引荐二人相识，以至于她被陆娇娇误会、惨遭庶支虐带。

　　再比如此时，黎策虽嘴上说着担心龚洪浩被齐王占了便宜，可心里说不定有多盼着她早日彻底拿下齐王呢。

　　不过龚洪浩都不在意，反观亲王段修远，就像是故意引人注目一般，偏偏朝着最显眼的地方过去。

　　林修竹虽不解他此举出自何种缘由，可他身份尊贵，若是有什么闪失她实在担待不起。

　　再者说，眼下的情势即便是跟着亲王段修远这个以一敌百的高手都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更不必说林修竹独自一人留在原地坐以待毙了。

　　念此，无论出自哪一种考虑，摆在林修竹眼前的除了跟上去也没有第二条路。

　　“殿下，等等我。”林修竹一路小跑朝着亲王段修远追过来，惶恐与奔跑使她的呼吸急促不已。

　　亲王段修远却一脸淡然，甚至还有心思打趣她：“陆大人的胆识还真是让本王佩服，竟真敢在这种情况跟上来。”

　　林修竹简直对这位殿下的豁达感到“敬佩”，提心吊胆之际还是不由地白了他一眼。

　　“所以殿下究竟打算怎么办，我们……”林修竹正小心翼翼地询问着，话说到一半却被亲王段修远一声惊呼打断：“快跑！他们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