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为歌》苏君子

14、第 14 章

　　“父皇，是儿臣一时鬼迷心窍，可儿臣所为也是为了父皇啊！”太子跪在梁勤帝面前哀嚎道。

　　梁帝简直震惊：“你把皇室的颜面都丢尽了，还敢说是为朕着想？”

　　梁帝显然是不相信太子这番无稽之谈的，可她却振振有词。

　　“父皇明鉴，这些年来皇叔倚仗军功，全然不将父皇放在眼里，儿臣此举也是想早日替父皇铲除祸患、挽回皇室颜面啊！”

　　此前苏世安“身染瘟疫”之事传回朝中时，梁勤帝便曾在金銮殿上无意展现出弃之不顾的打算。

　　太子此刻所言正中梁勤帝心事，为父为君者亦是如此打算，又如何能对子嗣臣民加以苛责呢？

　　只是苏世安终究是未曾折损丝毫，梁勤帝心中那份顾虑也便半分未减，此刻虽已在心中认可太子之行，明面上却仍要矢口否认。

　　“混账！贤王乃国之功臣，岂容尔小辈信口雌黄？”梁勤帝嘴上如是
　　停顿片刻，梁帝的态度果然有所缓和：“好，即便如此，那江南之事你又如何解释？瘟疫当真是你一手策划？”

　　太子自然不会承认：“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贵为太子，一言一行皆代表皇室，如何能行此等人神共愤之事呢，实在是有人趁火打劫，陷害儿臣啊。”

　　此事从头到尾太子都是差手下层层打点，如今唯一可以知情的顾成意已被她了断，自然死无对证，只需随意推脱便可。

　　太子扶额睨了几眼，见梁帝脸上并无愠色，随即趁热打铁。

　　梁勤帝无论如何恼怒，仍是敌不过对先皇后的感情。

　　沉默了片刻，她这才终于长叹一声：“罢了，子不教，父之过，此事就此作罢，若你日后仍不思改进，朕绝不姑息。”

　　“儿臣多谢父皇，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总归梁勤帝每次都是这样的话，太子司空见惯，也便先敷衍过去，以后的事情，谁又敢保证呢？

　　安然无恙地从寝宫出来，太子方才布满悦色的脸这才终于阴沉下来，眸中泛起愤恨交织的凶光。

　　“ 苏世安，林修竹，本宫今日之辱，日后必定要你二人加倍奉还！”

　　经此一事，林修竹此生在朝廷的第一个大仇算是结下了。

　　另一边， 神医谷所赠解药终于不负众望，江南百姓服用后皆为好转，不出几日，瘟疫已全然退散，此番江南之行算是告一段落了。

　　江南码头，盛京众人整装待发，林修竹却被一熟人叫住：“林大人且留步！”

　　林修竹回头：“斗三？你怎么来了？”

　　苏世安亦然奇之，自打她从 神医谷回来便未再见过此人，没成想许久未见，她对林修竹竟也不喊打喊杀了。

　　若非时间紧迫，苏世安倒真想听听林修竹当初是用了何种手段将斗三驯服的。

　　只见来人喘着粗气，衣着打扮都比先前体面了许多。

　　还没等林修竹反应过来，斗三已轰然跪倒在她面前。

　　林修竹大惊，赶忙俯身搀扶：“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斗三却执意跪着：“先前是在下有眼无珠冤枉了大人，没想到大人非但大度饶恕，还不辞辛苦救江南百姓于水火，在下钦佩。”

　　林修竹原本行事极为低调的，被斗三这么一搞，码头几个江南人氏纷纷围了过来。

　　听闻是林修竹解了瘟疫，众人皆感激万分，这倒令她愧不敢当了。

　　“诸位听在下一言，此番江南瘟疫并非在下所解，而是凶王殿下亲自去 神医谷求得隐世神医相救，诸位要谢便谢殿下吧。”

　　苏世安原本只打算在一旁看戏的，没成想竟中途被林修竹戴了这么大一顶高帽，江南百姓更是纷纷拜谢，实在令她受宠若惊。

　　彼时，天下人皆知凶王殿下战功显著、可保江山太平，对其虽颇为敬重，却更有几分畏惧。

　　经此江南一行，“宅心仁厚、胸怀天下”等象征和善之词竟也能冠于凶王殿下之身，当真是意外“收获”。

　　只是如此便恰巧印证了太子此前在圣前所言。

　　听闻苏世安在江南得百姓交口称赞，向来心胸狭隘的梁勤帝终于向太子倒戈。

　　这也便能解释为何林修竹回到盛京便听说有人污蔑太子清誉之事了。

　　盛京，凶王府前。

　　林修竹离家多日，此番又是死里逃生，终于赶回皇城，此刻真真是归心似箭。

　　正要离开，却被苏世安叫住：“林侍郎留步。”

　　林修竹驻足，心中不免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 苏世安剑眉一沉：“林侍郎可还记得自己审理副使的身份？”

　　林修竹点头：“下官不敢忘。”

　　如此回答便正中苏世安下怀了：“既然林副使记得，那此时是否应当随本王回府禀明公务？”

　　“这……”天知道林修竹此时多想一口回绝，可眼前之人的命令堪比皇命，谁又胆敢违抗呢？

　　深吸了一口凉气，林修竹这才勉强俯身道了一句“下官遵命”，随即同苏世安进入王府。

　　王府内，林修竹忽然想起入城所闻，随口便问起：“殿下可听闻了京中传言？”

　　苏世安蔑笑：“你是说太子遭人诬陷之事？”

　　见 苏世安的反应稀松平常，林修竹不由地诧异：“殿下一早便料到会如此？”

　　苏世安点头：“无非是寻了一名替罪羔羊罢了，此乃皇家惯用手段，不足为奇。”

　　林修竹这才明白当日苏世安所言，原来她苦心追查多日之事，到头来不过是区区“污蔑”二字便能盖过的。

　　皇室奸恶，纵使她活了两世都只知其皮毛。

　　入夜，苏世安方才命人护送林修竹回府，彼时，崔氏及林南君已等候多时。

　　一见到林修竹回来，林南君二话不说便朝她冲了过去：“阿姐！南郡想死阿姐了。”

　　林修竹将林南君揽在怀里，满脸宠溺道：“都到了婚娶的年岁了，怎么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

　　姐弟二人感情深厚，崔氏甚是欣慰，也随之起身：“阿璇回来了，快过来给阿娘瞧瞧。”

　　闻声，林修竹连忙迎上前去俯身作揖道：“孩儿不孝，让阿娘挂心了。”

　　挂心自然是没少挂心的，只是为娘的又哪里舍得怪罪子女呢？

　　崔氏随即摇头：“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言语间已是热泪盈眶。

　　林南君也顿时欢欣附和起来：“是啊阿姐，你在江南的英雄事迹我和阿娘可全都听说了，阿姐不愧是南君最敬佩的人。”

　　林修竹莞尔一笑：“阿姐所为不过是为官者的本分，南君日后若为官，也定然要恪守本分、为天下百姓谋福，知道吗？”

　　林南君乖巧应答，一家人其乐融融。

　　良久，只闻得门外一声“阿璇”，容谎也推着轮椅进来。

　　“表兄？你来了啊，我离家这段时间，阿娘和南君多亏你照料了。”林修竹眉眼间尽是温柔，不由令容谎心生苦恼。

　　许是觉察到容谎脸上神色异常，林修竹便随口问了一句：“表兄怎么有些烦闷的模样，可是有何心事？”

　　闻言，容谎连忙强颜欢笑起来：“表弟多虑了，许是天色晚了，身子有些困乏。”

　　说起来，林修竹这才反应过来，进门时天色便已不早，一家人在一起聊得欢了竟全然忘了时辰，此时确实有些晚了。

　　崔氏身子骨向来不好，林修竹也不愿她操劳，随即转身道：“阿娘，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早些休息吧，有何事明日再谈也不迟。”

　　崔氏应允：“嗯，你长途跋涉想必也乏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罢，林修竹随即告退，出门时还顺道送了送容谎。

　　沉默了一路，方才心事重重的容谎终于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阿璇。

　　林修竹连忙应答：“表兄可是有何事？”

　　犹豫了片刻，容谎突然一句：“你方才回来是不是先去了凶王府？”

　　言语之间似乎颇有几分恼怒，林修竹不由地一怔：“表兄莫不是怪我回来未曾先回家？这个嘛，我去殿下府中是为了……”

　　不等林修竹把话说完，容谎已然厉声道：“你可知如今盛京城内都在传些什么！大家都说凶王殿下有断袖之癖，与你……”

　　容谎为人素来板正，此等不合伦理纲常之事，她实在难以再说下去。

　　林修竹却不以为然，毕竟以她这段时间同苏世安的相处来看，此人对下属大多还都是不错的。

　　在她看来，自己最多也就是与林魑、秦魍等人一样。

　　什么断袖之癖的，总归林修竹一介女流之辈，苏世安也是早就知晓的，就算她真是断袖，也与她无关。

　　这样想来，林修竹也便一笑而过：“我不过是殿下手下一名小官罢了，旁人无心之言，表兄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