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为歌》苏君子

12、第 12 章

　　“能让人奋不顾身的红颜知己，当是心仪之人才是。”直言不讳。

　　苏世安“心仪？她？”

　　彼时宁君泽也曾这样说过，但终究还是只当作玩笑告终。

　　如今这位久居世外之人，连林修竹的面都未曾见过，怎会也如此以为？难道……

　　容不得苏世安细思，小医仙心中已是这样笃定，随即又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考虑相助殿下。”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苏世安欣喜不已：“此话当真？”

　　小医仙点头，只是片刻之后尚有下文：“不过我有一条件，殿下若做得到，我便暂且不顾这谷训、随殿下下山，若做不到……”
　　第一殿秦广王蒋，二月初一日诞辰(一说为二月初二日)，专司人间寿夭生死，统管吉凶。

　　第二殿楚江王历，三月初一日诞辰，专司活大地狱，即寒冰地狱。

　　第三殿宋帝王余，二月初八日诞辰，专司黑绳大地狱。

　　第四殿五官王吕，二月十八日诞辰，专司合大地狱，即血池地狱。

　　第五殿阎罗王包，正月初八日诞辰，专司叫唤大地狱。

　　第六殿卞城王毕，三月初八日诞辰，专司大叫唤大地狱及枉死城。

　　第七殿泰山王董，三月二十七日诞辰，专司热闹地狱，即肉酱地狱。

　　第八殿都市王黄，四月初一日诞辰，专司大热闹大地狱，即闷锅地狱。

　　第九殿平等王□□月初八日诞辰，专司铁网阿鼻地狱。

　　第十殿转轮王薛，四月十七日诞辰，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区别善恶，核定等级，发往投生。投生时，开载胎卵湿化，男女寿夭，富贵贫贱，并於每月汇知第一殿秦广王处注册。凡发往投生者，均由孟婆神灌饮迷魂汤，使其忘记前生之事。

　　苏世安期盼此刻已久，哪里顾得上考虑，没等对方说完便已点头答应：“什么条件，阁下尽管提，只要本王做得到，定然在所不辞。”

　　闻言，小医仙朱唇微翘，仿佛酝酿着什么，苏世安此举，方才的问题也算是不言而喻了。

　　思虑片刻，小医仙随即一句：“我要殿下的一滴心头之血。”

　　“什么？”二人皆闻之一怔，天下奇症治愈之策皆有理可循，取人心头血的倒是头一回听说。

　　若要取出心头之血，必然要受破膛剜心之痛，

　　没等贤王反应，苏世安已毅然上前：“用我的吧，我这条命是殿下给的，殿下万金之躯，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林修竹说得没错，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
　　除非他的生命还有很长，不然不可能找到的。
　　他注定死在寻找那个山洞的路上。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的。
　　连最初的誓言都不是。

　　苏世安哑口无言，贤王静默片刻，想明白了什么，这才开口：“我来吧。”

　　说罢，二话不说从腰间取出短刀，朝着自己的胸口便要刺过去。

　　顿时闭上双眼
　　小医仙微微一笑，摇头否认：“请殿下恕在下愚弄之罪。”

　　这话说的主仆二人皆为迷惘。

　　小医仙这才又继续道：“殿下的诚意我已了然于心，这便收拾行装随二位下山。”

　　闻言，方才一直提心吊胆的秦魍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苏世安更是欣喜不已，稍待整顿，小医仙随即率领神医谷一众弟子下山援助。

　　与此同时，林修竹奄奄一息的模样。
　　又走了一段路，累了，胳膊有点酸。这几天来，她的体力似乎越来越差，她想放下手，但也不太想放。
　　苏世安手腕动了动，林修竹理解了他的意思，于是乖乖把手放开。
　　再然后，她的手就被苏世安牵住了。

　　只是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止小盗贼一人，林修竹诧异，转头看向苏世安：“这位是……”

　　苏世安这才想起此事尚未告知林修竹，随即解释道：“先前殿下命我追查，此人便是假冒肉铺掌柜送信之人，是有人蓄意陷害大人。”

　　林修竹一知半解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今日小盗贼见我时的反应没了上回的激烈凶狠，想来是这位同他说清楚了。

　　这样想来，林修竹还真是打算好好感谢苏世安了。

　　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林修竹也便不作重复，只朝着 小盗贼直接问道：“你都知道了吧，害人的并非是我。”

　　这小子，空有一腔正气，执拗起来真是让人头疼，看来不把事情给他一五一十地捋一遍，他是不会改变看法了。

　　林修竹无奈，只好示意苏世安呈上证物。
　　林修竹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排斥苏世安的接近，反而很喜欢苏世安身上让人安心的、沉稳的气息。
　　冷冷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两位自己撞上来触霉头，别怪我不客气。”由于眼睛看不见，林修竹啃苹果的时候啃得很慢，让苏世安忍不住联想起乖乖低头吃果子的小兔子。回头一看苏乞儿，简直就是两个极端，苏乞儿眼睛看不见，嘴巴却狼吞虎咽，如同饿疯了的老鼠，咔嚓咔嚓瞬间就解决掉一个苹果，又伸出手摸来一个，继续啃。
　　苏世安心想，还是林修竹吃饭的样子更赏心悦目。苏乞儿吃鱼吃得满嘴是油，哪像，斯斯文文的，眼睛看不见也没有弄脏嘴巴。
　　就是他的手刚才拿着兔子腿吃肉，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沾了一些油腻，苏世安等他吃完后，用竹筒接来一些水，问道“要不要洗个手”
　　手指沾着油腻会很难受，没想到苏世安如此细心，林修竹立刻起身“洗一下吧。”
　　苏世安道“来这边。”
　　他带着林修竹来到门口，让林修竹蹲下来，将竹筒倾斜，在旁边给林修竹手上轻轻浇水。
　　林修竹察觉到微凉的水浇到指尖，便自觉地搓动手指，用清水把手给洗干净。手上的油腻被洗掉，真是通体舒畅，林修竹回头看向苏世安我，微笑着道“谢谢。”
　　对上他的笑容，苏世安忍不住柔声说“客气什么。你失明了，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这我已经知道了，就算信是假冒的，你如何证明假冒之人不是你呢？” 小盗贼依旧不信。

　　林修竹也没指望这点东西就能让他信服，随即将自己的官牌、户部诏书一并掏出：“你再看看这些。”

　　小盗贼不解：“我知道你是官，不必拿这些压我。”

　　闻言，小盗贼眸中泛起一阵明显的动摇，林修竹索性趁热打铁，。

　　“你可认得此人？”林修竹看向送信那人问道。

　　他随即点头：“我认得他，当日就是他给我银两，让我替他送信的，没想到竟然惹来一身麻烦，不过他如今怎么……”

　　这些暂且不论，只见被绑那人方才还一副嚣张的模样，此刻被人指认，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躲闪起来。

　　“你是何人，我从未见过你，你认错人了。”

　　如此急着撇清自己，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林修竹正要开口，却先听见 小盗贼的声音：“我认得他，他是那淫贼身边的走，狗！”

　　林修竹顿时一怔，苏世安倒不曾查到此人，如此说来，事情倒当真与东宫那位难逃干系了。

　　“那你可知左叶是何人？”林修竹反问。

　　小盗贼脸上顿时泛起一阵恶寒：“不就是临安强抢民女、被盛京一位大人弹劾的那位吗？”

　　其实林修竹想问的是小盗贼是否知晓左叶与太子的关系，不过他如此说倒也没错。

　　思虑之下，林修竹还是想要将左叶乃太子谋士之事告知，看是否能查出幕后一二。

　　苏世安却突然朝 小盗贼开口：“那你可知那位从盛京来的大人是谁？”

　　问这话时，苏世安是不是瞥了林修竹两眼，小盗贼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霎然瞠目结舌：“莫不是……她？”

　　苏世安点头：“林大人受命南下，途径临安，听闻有人强抢民女、官府坐视不理，便留下处理此事，你收到信时，林大人尚在临安。”

　　“什么？你……” 小盗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枉他平素自诩正义，竟平白诬陷了这样一位好官。

　　“这样说来，是我误会了大人？” 小盗贼终于松口，林修竹也不计较，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误会解除本该皆大欢喜，可有人却不乐意了。

　　只见那位被绑进来的顿时如同疯狗一般狂吠起来：“就是你弹劾了左叶，害我落得如此下场，我要杀了你！”

　　话是这样说，可被苏世安这样押解着，想动林修竹，不是痴心妄想吗？

　　“休得放肆！”
　　“林大人，此人如何处置？” 苏世安请示林修竹。

　　“你是……贤王殿下的人？”那人方才还张牙舞爪的，此时想到苏世安，已然被吓破了胆。

　　苏世安也不废话，随手将他扔给随从，自己则寸步不离林修竹。

　　“殿下已将此事全权交由林大人，大人自行定夺即可。”

　　见 苏世安不反对，林修竹随即上前：“走吧，你们自由了。”

　　送信的小厮求之不得，还没等林修竹把话说完便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反倒是小盗贼，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站在原地、令人费解。

　　“怎么，还有怀疑？”林修竹一脸和善地问道。

　　小盗贼摇头：“我知道你和左叶势不两立，只是想不通他们为何要伤害无辜之人。”

　　说起此事，林修竹也是满腔怒火，为官之人为一己之力竟如此枉顾百姓性命，当真是令人不齿。

　　“此乃官场争斗，我亦难理解，眼下真相已然大白，你还是早些离开吧。”

　　说罢，林修竹随即转身，她可不想再将谁牵扯进来。

　　可有人却不这样想，还没等林修竹迈步，小盗贼已然道：“我知道他们想害你，让我帮你吧。”

　　林修竹震惊：“帮我？”

　　小盗贼点点头：“先前是我误会了你，如今帮你，权当是为之前的蠢钝弥补。”

　　初见 小盗贼之时，林修竹便知晓他正义凛然，只是她也不是滴水之恩必要人涌泉相报之人，二话不说便一口拒绝。

　　“不必了，此乃官家之事，眼下没有什么比江南百姓的生死存亡更加重要，我尚有诏命在身，便不与你耽搁了。”

　　说罢，也不管小盗贼作何反应，林修竹随即扬长而去。

　　方才回到驿馆便听闻苏世安携神医谷众人归来之讯，连忙赶赴相见。
　　苏世安挂念林修竹安危，一路疾驰赶回江南，进门却不见其踪影，随即召集众人。

　　“林人呢？” 苏世安问责

　　随之而来的神医小医仙这才终于得见外界传言中的贤王，名号也并非虚言。

　　如此一来，她倒是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瞧瞧那位能让温润如玉。

　　“殿下恕罪啊，林大人方才确实尚在昏睡，臣等实在不知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便不见了大人踪影啊！”

　　彼时，苏世安还未发觉缺席，便已经有人忍不住了——

　　苏世安此刻心乱如麻，才无意理会这荒诞之言，倒是平白让门外该听的人听了去。

　　闻声，室内众人皆为震惊，前几日还奄奄一息之人何以今日竟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

　　只是此等消息于堂上端坐那位而言是惊喜，于旁人就未可知了。

　　“下官方才外出办事，让殿下久等了。”林修竹朝 苏世安作揖，他连忙迎上前去。

　　苏世安强忍住内心某种几近迸发而出的情绪，平淡如水地问道。

　　这一问倒是把林修竹和苏世安都问傻了眼。

　　“殿下不曾收到属下的传讯吗？” 苏世安诧异，林修竹染病的实情他分明早已告知贤王了啊，怎么他竟全然不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林修竹安然无恙便是喜讯。

　　“究竟怎么回事？是何人医好了你？” 苏世安满眼关切地看着眼前之人。

　　林修竹却不由地笑起来：“既然殿下未曾收到林护卫传讯，如今这些，便叫他们一一与殿下细说吧。”

　　只是如今有贵客在侧，也不好让之久等，苏世安只好先命将人关押、等候他亲自发落。

　　一时间，一众萧道纷纷入狱，林修竹这才得空将注意力放到一旁的白衣女子身上：“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医谷医仙了吧，久仰大名。”

　　见林修竹问起，白衣女子这才上前：“在下 神医谷小医仙，受殿下所托，前来救治姑娘。”

　　此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如今竟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口中道出，除了苏世安，林修竹也实在想不到旁人。

　　揣着这样的想法，林修竹不由地了苏世安一眼，却落入小医仙眼里。

　　“林姑娘莫要误会，也是为了救你性命，他……”

　　“阁下随本王长途跋涉，想必也疲乏了，本王已命人收拾好厢房，便让带诸位前去整顿吧。”

　　苏世安将小医仙未说完的话打断
　　小医仙也算是个精明之人，有些事在神医谷都被某人视若珍宝地藏在肚子里，如今又怎会轻易道出呢？

　　她亦不好强人所难，随即笑道：“那便在此谢过殿下了。”

　　说罢，将人带走，屋里仅剩二人，苏世安这才掩饰不住地朝着林修竹打量起来：“无碍了吗？”

　　林修竹点点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苏世安从神医谷回来后温和了许多。

　　“那瘟疫……” 苏世安不知所以，随即开口问道。

　　林修竹方才将近日所获一一告知于他。

　　……

　　神医谷一役，战败、仓皇而逃。

　　本以为此番能顺利除掉苏世安这个心腹大患，没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竟反倒给自己留下杀身之祸。

　　如今 神医谷医仙亲临江南，破除瘟疫必是旦夕之事。

　　若他日苏世安平安归来，倒霉的恐怕就会是这个野心勃勃的东宫太子爷了。

　　只是太子始终还是小瞧了他这个皇叔，那些年。

　　苏世安本以为太子只是想趁着自己“重病”之时早日铲除威胁，如今听林修竹一番言论方知其心狠手辣。

　　“当真是萧道院那汤药的问题？” 苏世安再三确认。

　　林修竹点头：“先生亲口说的，不会有假，想来此事也与某人难逃干系。”

　　苏世安自然知道林修竹所知何人，顿时陷入沉思。

　　停顿了一阵，他方才又问道：“不知林侍郎可有兴趣见识见识刑部的手段？”

　　林修竹愣住：他此言何意，莫不是要……

　　半个时辰后，先前关押 小盗贼之处传来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林修竹随苏世安再到此处时，周围已焕然一新。

　　只见四处布满可怖的刑具，料想上回若非林修竹求情，小盗贼即便能离开，恐怕也难逃半死。

　　看来这才是刑部的手段，残酷又冷血。

　　只是此情此景分明是为旁人准备的，林修竹却不由地感觉周身刺痛。

　　这熟悉的镣铐、铁针、夹棍、烙铁、刑鞭……无一不是林修竹心中难以磨灭的噩梦。

　　她不由地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林修竹的思绪这才被拉回现实，转而对苏世安回了一句：“想起一些事情。”

　　她边说边从他身边走过，脸上恐惧和伤感的神色落入他深邃的眼波，不觉泛起一阵涟漪。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越往里走，场面越发狰狞。

　　只见方才跪在地上那几位已然被置于刑架，饱受林修竹曾受之苦。

　　“停下，停下！”许是亲身体验过，饶是知晓此时不过秉公办案，林修竹仍无法接受以这样的方式，一时间竟忘了身份，二话不说地冲上去阻拦。

　　见状，行刑的小卒纷纷顿住，毕竟他们又非听命于林修竹，只能看向远处那人。

　　直到见 苏世安点头默许，众人才纷纷停手。

　　林修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僭越，随即转身低下头。

　　苏世安却似乎并未介怀，只是走上前来问话：“可有人招供？”

　　摇头：“回殿下，只听见求饶，不曾有人招供。”

　　闻言，苏世安脸色一沉，随即下令：“继续用刑！”

　　“等等！”林修竹却出来阻拦：“他们都是萧道，或许多数都是无辜受人利用呢？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刑部办案向来是此等风格，苏世安早已司空见惯，却不料林修竹竟如此心软。

　　无奈之下，林修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殿下若信得过下官，便请容下官一试，若下官无能，再任凭殿下处置不迟。”

　　既然林修竹愿意代劳，贤王自然无话可说，随即点头：“林侍郎请便。”

　　说罢，苏世安随即撤下闲人，只留下林修竹亲自审问，自己则坐在一旁拭目以待。

　　只见林修竹毫不犹豫，径直走向其中一人：“他给你什么好处？”

　　那人闻言目光躲闪、连连否认：“林大人说什么，在下愚钝。”

　　“是吗？这个东西，是你的吧。”林修竹边说边从手中掏出。

　　那人顿时一惊：“你在哪里找到的，还给我！”

　　“不是我，不是我！”那人矢口否认。

　　林修竹却愈发咄咄逼人：“不是你又是何人，你说不是你，可这囊中之物作何解释？分明就是你，贪图富贵，谋财害命！”

　　林修竹刻意为萧道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为的就是让他在脱罪之时道出真相，果不其然。

　　萧道自知失言，连忙噤声，可林修竹早已听得一清二楚。

　　百口莫辩，许萧道只好认罪：“我也是受人逼迫，实在身不由己啊！”

　　林修竹自然知道，他区区一个萧道，哪里有如此胆量？随即乘胜追击道：“何人逼迫？”

　　萧道不说，苏世安此时也看够了，随即起身面色淡然地朝着这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