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有糖纸》奚向晚

7、小饼干

　　当我有了意识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饼干了。

　　工厂的机器把黑黑又白白的我装进了一个红色的包装袋里，那我猜我应该是橙子味的。

　　运送的车子开了很久很久，我有点想吐，我觉得我应该是一个晕车的饼干。晕车的饼干肯定不是好饼干，这是一直压在我身上的那个饼干说的。

　　你才不是个好饼干。

　　等车子终于停了的时候，我和我的同伴们也被人抬着放进了一家超市里。他们把我们打乱开来。

　　我被放到了超市左边从上往下数第二个架子上。

　　可我的同伴们都在中间的第一个架子上！

　　这个人真粗心！

　　不过没关系，一包好薯片是不愁卖不出去的。这是在我旁边的薯片大哥说的。我想饼干应如是。

　　他说我个头小，就得叫他大哥。

　　我觉得很有道理。一包好薯片是不会骗饼干的。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怎么还是没人把我买走呢？

　　同伴们的数量大大减少，可我还待在原地没动过。不过我旁边的薯片大哥也没走，我还可以和他说说话。

　　薯片大哥的岁数有点大，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不过每次我这么说总要被他往旁边挤一挤，以此来表达愤怒。

　　他说一般都是大人带着小孩子来买我们，或者是一些十几岁的孩子们。不过总是要被教育少吃点。

　　我们都会被吃掉吗？

　　薯片大哥想了想，说应该吧。总会有人爱吃的。

　　我怀揣着小小的希望继续等了下去。

　　有一天，薯片大哥也被人买走了。他摇晃着身躯对我说再见。

　　买走他的那个少年付完钱就拆开了包装，咬的嘎吱嘎吱响。

　　阳光落在薯片的弧度上，上面的碎屑闪闪发光。我突然很想哭。可是饼干是不会流眼泪的。

　　我等了一天又一天。

　　我可能已经变成老饼干了。还是没有人带走我。

　　我看着一批又一批新来的饼干，他们叽叽喳喳，充满热情。

　　在我以为我将在这个货架上过完我短暂而又充实的一生时，一位老人将我放进了她的购物袋里。

　　我离开了超市，来到了这个人的家里。

　　老人将我摆在茶几上，就去厨房忙碌了。因为下午老人的孙女要来家里吃饭。

　　老人看起来很开心。

　　我也开心起来。

　　老人的孙女如约而至，她拿起了我！

　　终于要完成我的使命了！

　　她并没有撕开我的包装。

　　她把我丢掉了。

　　她说我过期了。

　　我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奇怪的是，我好像并没有多难过。

　　我身下还躺着一个有些发烂的苹果。他并未和我说话，我也没有找他聊天。

　　或许我们都老了。

　　我们被装上了垃圾车。丢进了垃圾场。

　　在被销毁的那一刻。

　　我想起不知道在哪看见的一句话。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

　　我见众生多妩媚，众生却不见我。

　　真好。

　　看来我也是个有文化的饼干了。

　　希望来世我还是一块小饼干。

　　我想是草莓味的。

　　那样应该会更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