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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初离别 ...

  •   两人说话不过一阵,已能听见鸡鸣声,天就要亮了。

      寺仪徕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点银子,交给了结桃:“你先就在这住下,除了脸,你脖子上的印记也千万不能被其他人看见。”

      虽很少人知道柳叶纹印记代表的意思,但并不代表一定不会被发现,百姓无论是对械族还是械人皆是恨之入骨,只怕一不小心就没了命。

      “好,你是今日天亮就要走吗?”结桃探头看向已经破损的纸窗,见天色也才蒙蒙亮,心中竟有些许不舍。

      “我现在就要走了。”寺仪徕取下床边木架格上的水壶与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可仅一口,冰冷的水一入嗓就让她顿时一阵清醒。

      放下手中的茶杯,寺仪徕开口:“水凉了,你待会让他们帮你换一壶,房间也记得换成上房,省的老鼠多。”

      “好,谢谢你。那我们宫里再见了,你要记得治伤。”结桃穿鞋下床,走到了寺仪徕身旁。

      是想要送一送她的意思。

      “你再睡会吧,我走了。”寺仪徕转身径直走向了门口,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留下屋内的结桃一人呆呆站在房中,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她其实还有许多话没与寺仪徕说。

      她想问寺仪徕不吃了早饭再走吗,她昨夜根本没吃几筷子菜,现在不饿吗?

      她想告诉寺仪徕这家客栈就算换了上房也是有老鼠的,店小二说老鼠和他们家人一样……

      其实寺仪徕并不讨厌结桃,虽然她是械人,可她心中所想却比大多数人的表情更容易猜透,没有过去记忆的她现在有成为自己内心深处真正自己的可能。

      如若秋跃好没有幼年丧母,不寄人篱下,不必将真正的自己埋藏在内心最深处,不必给自己套上看不见的面具,应该也可以像结桃一样做真正的自己。

      那是寺仪徕最心疼秋跃好的地方。

      可寺仪徕依旧不愿与结桃扯上太多关系,在失去秋跃好后,寺仪徕发现所有重复时光中的相遇,都不过只是虚无,任何情谊都于她也不过是枉然。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择手段将寺金蜓送上储位,让她的妹妹活到来年的春天。

      寺仪徕推开客栈门,还不见晨曦,约莫不到卯时。

      沿着澹河回宫,可走了不到一半路,寺仪徕的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此时街上早市已开,支起了不少的摊子,包子馒头,烧饼,汤面,应有尽有,白雾袅袅。

      只是,寺仪徕伸手一摸自己的布衣口袋,里面一个子也没有了,她的钱悉数都留给了结桃。

      “准备吃早饭呀。”墙角边走出一名蓝衣女子,一手搭在了寺仪徕的肩膀上面,顺着她的视线朝前面的吃食摊子看去。

      寺仪徕扭头,看向正对自己挑眉的女子,随后寺仪徕的目光扫向街道四周,却不见任何其他人的影子。

      “看啥呢?没带侍卫,我亲自来接你,你还不满足?”女子揽住寺仪徕肩膀的手更紧了,揽着她就朝一个汤面铺子走去。

      寺仪徕一把扯下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将其甩开,走到了她对面坐下。

      女子皱眉撅嘴一脸委屈样,明明是那般惺惺作态的拙劣,可是她的那张脸做出那副表情后,不仅不惹人烦,竟还让人生出几分怜爱。

      “你发什么疯,坐下吧。”寺仪徕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再理会她,对身旁的摊主道:“麻烦两份汤面。”

      “看你这没良心的样子。我为了等你可一夜未眠,黑眼圈都出来了。”女子从兜里掏出一块粉色手绢来,假意擦了擦眼角。

      “巫梧,你该不会又把我当挡箭牌了吧?这手绢可不像是你的东西。”寺仪徕手中的水杯重重放在了桌上,吓得巫梧将手放下,忙将手绢塞回了袖口中。

      “边鹃这几日身体不好,我实在没出宫的法子了,就跟我师傅说出来找你。”巫梧双手合十,一半乞求一半害怕的样子举在胸口,眯眼观察着寺仪徕的神色。

      寺仪徕自然知道她做这般模样是假意讨饶,却还是无奈道:“我懒得和你计较,边鹃身体没事吧?”

      “没事了,只是将她留在宫外,我实在不放心……”巫梧低头慢慢将手绢折叠好,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寺仪徕知道她一直想要将边鹃接进宫,但这显然毫无可能。

      巫梧身为天言族长老亲传弟子,是天言一族中选拔出最有希望成为下一届天言族长老的人。

      而天言族长老终其一生主要职责便是带领天言族护佑与她结契的帝王,自然是不会容许她耗费心力于私人感情上的。

      “多亏你从祭占典上逃跑了,否则三次祭占典结束,你若是与我结契,那我真要以你马首是瞻了,我的边鹃可怎么办。”巫梧撑着头看向寺仪徕,清晨的光照在她被风拂动的发丝上。

      虽是带着几分说笑的意思,可她的语气却有些沉重。

      一缕头发挡住了巫梧的眼睛,她就那样迎着阳光,静静看着寺仪徕,眸子中却没什么光彩。

      “既然你知道多亏了我,那待会我受罚你要不要替我担上一半?巫梧大人?”寺仪徕转身去端摊主递来的汤面,扯开了话题。

      巫梧与边鹃自小相识,可自从巫梧被接入宫后,边鹃的身子也一年不如一年,巫梧便总是想方设法往宫外跑。

      而根据寺仪徕的记忆,还有四五个月,边鹃的身体就真要油尽灯枯了,巫梧曾为此惹了一大堆麻烦事,差点被赶出宫。

      如今这些痛苦又要重演一遍。

      “这我可担不了,您的恩情,我来世再报。咱们还是先吃饭吧。”巫梧一个抱拳,再马上低头拿起了筷子。

      寺仪徕也不再说话,两人安静吃完早饭,就往宫里赶。

      只是路上,巫梧又贱兮兮把头凑到了寺仪徕面前:“刚刚早饭钱是我付的,你这次对我的恩情,咱们就一笔勾销了哈。”

      “哪有那么容易,怎么也得再替我做件事。”寺仪徕突然觉得巫梧是接结桃入宫的最合适人选。

      “出宫办的事我就考虑一下,咋俩这关系,我一定帮你。”巫梧拍了拍寺仪徕的肩膀,一心只想溜出宫见边鹃。

      可惜前一刻还与寺仪徕姐俩好的巫梧,下一刻便站在天言族长老的身后,连头都不抬,而殿内其他人,也一语不发。

      已经更换过衣服,寺仪徕将受伤的手用袖口盖住,直直跪在了殿中:“父皇,长老,我回来了。”

      当朝皇帝寺传居背对寺仪徕站着,像是没有听见她说话,殿中一名宫女太监都没有,寺仪徕只觉得自己估计要被关门施刑了。

      “王姬,你可记得你已通过三次测验?”天言族长老率先开口,她看向寺仪徕的眼神中并无责备的意味,那语气也与她平日说话的感觉无二致。

      可寺仪徕却觉得胸口闷闷的。

      天言族长老于寺仪徕而言,如师如母,这一次她对自己一定很失望吧:“长老,我记得,是第三次。”

      “那你应该知道,第三次祭占典完毕,便是你与天言族结契……”

      长老的话还没说完,皇帝寺传居突然一个转身,怒吼着打断了她:“你既然记得,那你昨晚死哪去了?你抛下一切去哪了?”

      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寺仪徕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怨恨,他在怨恨他一手培养的女儿如此不成器。

      他或许还在怨恨,在十几年前,他就不应该将寺仪徕从冷宫中带出,留她一条性命。

      那时他看自己的眼神也如现在一般,憎恶中夹杂着恨意。

      话音未落,寺传居随手抓起御案上的翡翠砚台,朝着寺仪徕扔了过去,砚台砸在额骨上,再落在身侧破裂。

      “不要。”一旁的寺金蜓几步冲到了寺仪徕身旁,搂住了她。

      寺仪徕眉骨处已有鲜血淌下来,可她挺着身子一动也不动,为安慰寺金蜓,抿着嘴角强扯出点笑意来。

      寺仪徕总觉得,她的父皇发泄的是多年前的怨气,那份怨气,来自她冷宫中自缢的母亲,以及这十几年来的自己。

      他终于有机会发泄他的恨意了,不是以一个懦弱男人的身份,而是心系天下的帝王。

      寺仪徕有些想发笑,却对上寺金蜓那双全是担忧的眼睛。

      “你还好吗?”寺金蜓双手扶着寺仪徕的头,跪挡在她身前,背对着她们的父皇。

      寺金蜓虽然不知寺仪徕为何会在祭占典的当天不见了踪影,但她相信寺仪徕离开,是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无论是为何,她都不想去责怪她。

      曾经那么想要与天言族结契学习秘术的寺仪徕,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在祭占典上消失的。

      如同寺金蜓在第三次测验的最后一刻,故意输给寺仪徕的那一箭,这一次护住寺仪徕,她也毫不犹豫。

      “我没事,又不是刀,砚台而已。”寺仪徕说话的声音不小不大,却足以让殿内的所有人听见。

      巫梧现在只恨自己在宫外时,没有找张帕子塞进寺仪徕的嘴里,现在由得她说胡话,她现在是要自寻死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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