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岭恋歌》heron_flight

4、捡肥皂

　　军训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这些大专生们比起刚来的时候。是明显地晒黑了，举手投足间也少了些奶油或草莓气而多了些军人的素质。

　　因为以前没有带训经验，每天都在大声喊口令或者讲话的郑卓贤喉咙有些沙哑起来。虽然他没说，从他的表情却看得出来，每说一句话，郑卓贤的喉咙都要忍受一次疼痛。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着。

　　结训前一个多星期的时候，军训生开始操练分列式，准备最后一天的阅兵。正是这个时候，郑卓贤发现林锦晨趁着下午训练结束、晚点名开始之前的那段时间无假擅自外出。

　　林锦晨翻围墙偷偷溜回来的时候，自以为无人知晓，却冷不防看到郑卓贤正铁青着脸等着他。林锦晨一哆嗦，凝固在了原地。郑卓贤表情阴云密布，冷冷地说了声“过来”，便转身离开，林锦晨便忐忑地跟在后面。

　　“真没想到，你也会违纪。是又交上了个把女朋友，还是出去鬼混？”在郑卓贤的办公室里，林锦晨直直地站着，一直沉默，低着头，郑卓贤也看不到他的表情。郑卓贤看了看表，用一种能把人冻僵的声音命令：“晚点名时间要到了，你先过去。晚上解散之后，来我办公室！”
　　“是。”林锦晨低低地应了一声，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到郑卓贤的办公桌上，姿势标准地向后转，然后离开。

　　林锦晨走后，郑卓贤拿起锦晨放在他桌上的东西，发现是一盒保护喉咙的含片。郑卓贤不由得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有些恍惚地向窗外望去，正看见跑步回宿舍的林锦晨。“你小子违反军纪无假外出，就是为了给我买这东西？”郑卓贤盯着林锦晨的背影自语，一时间五味杂陈。

　　林锦晨的身影很快地从视线中消失了，郑卓贤重新坐到办公桌前，目光又落到了上次林锦晨看到的那个相框上，相框里原来那张合影已经被他换成了他自己的戎装照，一身绿军装，挂着陆军官科亮闪闪的领章，胸前是兵籍牌和小国旗，肩上扛着一道横杠——那时他才刚刚毕业挂衔，还只是少尉，眉宇间尽是意气风发。

　　晚点名结束，队伍解散的时候，林锦晨乖乖地来到了郑卓贤的办公室：“报告！”“进来。”郑卓贤的语气比起之前，虽然仍然严厉，却有了些温度。林锦晨进来，仍然是标准的立正姿势，紧抿着嘴唇，偶尔抬一下头，目光却是躲闪的。他心里清楚，自己这次无假外出，一定是让学长对自己太失望了。

　　“林锦晨！”“有！”“五分钟之内，全副武装，集合场待命！去！”“是！”林锦晨一点不敢含糊，向后转，飞奔回宿舍。五分钟后林锦晨终于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集合场的时候，郑卓贤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林锦晨！”“有！”“五千公尺，向右转，开始！”

　　全副武装跑五千公尺对于身体稍弱些的兵都是噩梦，对这些大专生来说，自然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林锦晨才跑了一半，腿就开始发软了，身上也被汗水浸湿，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咬牙坚持着。

　　天空飘起微雨，虽然晚上的云看起来绝不会有白天那样明显，然而从漫天的星光都被遮住，连月亮也不知躲到哪里去这一点看来，似乎是有浓厚的乌云堆积，雨很快就会大起来的。林锦晨的步伐开始发飘，几次歪歪斜斜地要倒下去，却又踉踉跄跄地坚持着，郑卓贤冲到林锦晨身边拉了他一把：“我陪你跑。”

　　五千公尺终于跑完了，虽然因为是在夜里，郑卓贤看不清林锦晨的脸色，不过听他急促粗重的呼吸声，郑卓贤知道绝对好不到哪去。他犹豫了一下，终于硬起心肠开口：“原地交互蹲跳五十次，伏地挺身五十次！”

　　郑卓贤看着林锦晨一丝不苟地执行命令，不由得有些心疼起这个学弟来。如果锦晨开口求他放过自己一马，他相信他一定会心软放过他的。然而林锦晨虽然已经四肢发颤，却还是紧咬着牙关，坚持完成所有的要求。

　　“卧倒，匍匐前进一百公尺！”当林锦晨做完了交互蹲跳和伏地挺身，几乎要瘫倒在地上，努力了几次才站起来的时候，郑卓贤心中相当挣扎了一番，才一狠心发出了这最后一道命令。林锦晨依然一声不吭地执行了。

　　林锦晨艰难地爬了一百公尺，强撑着站起来，想要保持立正却已经站立不稳。郑卓贤过去扶起他，语气比训练的时候温和了许多：“锦晨，还好吗？”林锦晨垂着眼睛，小声说：“教官，我……”“锦晨，你恨我吗？为什么不叫我学长？”郑卓贤的话像是在批评，却并无责怪之意。“不，我不恨……但是我……我违反了纪律，我不配喊您学长……”郑卓贤拍拍林锦晨的后背，有些疼惜地说：“锦晨，谢谢你。可是纪律就是纪律，明白吗？”林锦晨用力点头，郑卓贤又说：“好了，快去洗澡换衣服睡觉，小心别着凉了”。

　　郑卓贤说完，拍拍林锦晨的后背想要离开，却见林锦晨已经脚步不稳，一步一滑。郑卓贤担心学弟，便索性一直搀着他回到了宿舍，又替他拿了干净衣服，扶他进了浴室。想了想，虽然带训官有专用的浴室，但现在浴室又没人在用，不存在挤占大专生资源的问题，索性自己也一起洗澡算了。

　　成功岭的浴室，是那种大型公共浴室，平时无论是大专军训还是陆军新训，大家在里面“坦诚相见”惯了，倒也没什么感觉。然而也许是浴室太过空旷，郑卓贤和林锦晨都注意到对方在看着自己，目光相对，竟都有些发怔。林锦晨的脸莫名其妙地红起来，转过身去，背对着郑卓贤，却仍在失神。

　　不知不觉中，林锦晨手里的肥皂滑落到地上。锦晨弯腰去捡，却突然感到一阵异样，腰上一紧，被郑卓贤抱住。林锦晨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肥皂也忘了捡，就那样完全地僵在了原地。郑卓贤觉出林锦晨的愣怔，慢慢松开手：“对不起，我……”

　　郑卓贤完全是神情恍惚的不由自主，这时稍微冷静了一些，却不知该如何向学弟解释。难道说，从训练的第一天自己就在关注他？还是说，其实那天夜哨，他是担心林锦晨才一直偷偷跟着他，才会在他被鬼吓坏的时候及时出现？或者说，其实今天白天他显得那样冷酷，却是因为他以为锦晨交了女友，才会不自觉地暴躁起来？

　　郑卓贤的头脑还在混乱，却发觉林锦晨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反感，反而抓住了他的手臂，轻轻地叫了一声“学长。”郑卓贤感觉到锦晨是整个人靠在了他的身上，突然之间也明白了为什么学弟会甘愿违反纪律跑出去为自己买药，而刚才被训到奄奄一息也始终坚持甚至逆来顺受。

　　“锦晨碍…”郑卓贤温柔地唤了一声，将林锦晨用力抱在怀里。

　　捡肥皂可以说是台湾军中一个专有名词……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