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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杞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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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个儿伤感完以后再看看,谢邑的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间烟火气。他不需要仆从,也不需要敬语问候,他就是这样冷冰冰的人。表里外里都是一样。谢邑的生活心理环境就跟贫民窟的孩子差不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外面的打更人喊道,谢邑这才发觉已经夜三更了。其实元明帝的去世给他的打击并不大,只是觉得忽然少了个人。清静了许多。没有了没完没了的政治教导,没有了整天表面无温存的问候。
本就对官场不感兴趣,要自己做皇帝,简直是为难!人们都说官场如战场,他可不适合“打仗”。其实自己能全身而退,很大原因是因为元明帝和高皇后。虽然这样,他也不会因为这个而原谅他们。
为人父,他就做了这么件像父亲该做的事。
想起那天自己跪在塌边喊他“父皇”时,他还欣喜的笑了笑。也真是讽刺。
“父皇。”谢邑跪在塌边,垂着眼,宁愿玩手指都不抬头,硬是没看元明帝。屋子里安静了会儿,一只发热的手贴上自己的脸。谢邑本能地有些厌恶。“父皇都快死了,你真的不打算再看一眼吗?”元明帝说完又好像意犹未尽,恹恹补上一句。“万一以后你想父皇了......怎么办呢?”
谢邑没再垂着眼帘,他抬头看他。看了一眼后,才缓缓地把元明帝的手拿下去。“不必了,早晚都要经历,何不早点成熟,做个逍遥鬼?”听了这话,元明帝“呵呵”笑了两声。“况且,你压根不稀罕我会想你。”
他拍了拍谢邑的肩膀,“你还是不够成熟啊!”
谢邑跪着没说话,还是死死盯着眼前的父皇。马上就要是一把黄土了。他不是那种煽情的人,但也并非冷血。他只是不想理眼前这个把自己恨之入骨的人。
房间又静寂了许久,他们好像从来都不曾是父子,只是君臣。
“邑儿,你想做皇帝吗?”元明帝开口问道,虽然嘴上问着,但他心里却清楚地很。谢邑,从来都没有想当皇帝的野心。“不曾。”谢邑开口道,“其实论储君,父皇你可以培育七弟。”
元明帝无力的笑笑,他就知道。“我跟你母妃说要你坐这位子,你母妃但凡了解你,就该知道我话里有话。”谢邑的眼睛比刚才稍微张大了点,随即放松,似乎是很震惊元明帝的抉择。“帝王自古薄情成明君,自顾不暇。可那无挂无碍的人呐,是不存在的,人有感情才叫人。”谢邑听到这儿时忍不住冷笑一声。
万一呢?
自己不就是一个完整的例子?
从及冠以来,谢邑就没在关心过谁,甚至连挚友都不曾有过。自己的父亲恨自己,世人都在夸他文武兼备,却无人知晓他心病成疾。老百姓都说本朝生了个好儿郎,却没有人知道他最恨这样的自己。总是被点点温存击溃。
“邑儿听说过......温无双吗?”元明帝忽然开口,“他真是个神仙。”谢邑点头,对元明帝的话表示认同。温无双以前被强迫来京城任过职,后来辞了官。谢邑虽然没有见过,但也是听过他的传言。想想那是个不错的苗子,长得好,也聪明。可惜不是一颗不错的棋子。
“无挂无碍,自然是个神仙。”谢邑听说过这个人,民间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他要是不知道就怪了。不过他没和他见过面,虽然知道他来任过职。
其实谢邑心里有点慌,说了这么多,元明帝只问了他想不想做皇帝,其他关于皇位只字未提。要么就是这椅子不得不做,要么就是元明帝另有安排。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他想改朝换代。“父皇,我......”我想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嗯?”元明帝看向谢邑,谢邑却在不知不觉中再次垂下眼帘。
其实元明帝留下的只有一堆烂摊子,谁做皇帝谁倒霉。谁知道三天后元明帝会不会诈尸!
“你想知道我会不会让你坐上那个位子咳咳咳咳......”元明帝好似有读心术,被说出内心想法的谢邑没有觉得尴尬,只是微微点头。
“是啊,不会到差点逼着我坐上去。”
有些事情现在不问想以后就没机会问了,毕竟在世人和离世人差别还是很大的。“您宣我来,只提了一句,我想,您要是真没什么要紧事,我就先走了。您的遗言我不想听,遗嘱继承也不要找我,我与世无争,不登基。”
谢邑还是那样毫无波澜,甚至一丝触动都没有。面上还是心里,他现在都想逃离。“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这不就开始聊了吗!”元明帝喘着粗气,呼吸看起来十分困难,就是这样一个人,磨了他几年,几年的不太平日子。
“我在你母妃那里留了道圣旨,你可以靠这个离开。当然,你在咳咳咳咳......本朝的地位一直存在,你......你想游历还是做什么就随性吧!我年轻那会儿,就挺喜欢游历的,可惜被绑着了。”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给人一种再多说一个字就会马上身亡的错觉。谢邑忍不住退了两步。
“你的盘缠,母妃会帮你料理,不用担心。父皇......父皇只能......”听到这,谢邑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他站起身来,没再讲什么礼仪。“我知道了。”说完,谢邑抬脚就走。刚走到门前,回头瞥了一眼。元明帝没气了,谢邑也只是顿了一下,然后打开门。他看见文武重臣跪在地上,还有钟珩。不过他不在意这些,只是对着自己的母妃拱手作辑。“母妃,节哀。”看着冷血极了。
起身之前,他捂住了那个人的嘴......
没人知道。
... ... ...
后面的事,就是被满朝传的风风光光的笑话。高皇后竟然给太子磕了三个响头,而太子只是“嗯”了一声。
谢邑在五更天时才躺下,醒的却很早。也就睡了小半个时辰,他起床时有些烦躁。不过也只是一小会儿,在束发时,他突然想起一个人。
温无双。
元明帝提过的,其实自己也了解过。说这人神的很,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渡劫顺便普渡众生离苦得乐。虽然听着很荒唐,但必须得承认事实。温无双到过的地方,百姓看病做事都轻松很多,就是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样。谢邑不是那种迷信的人,世界上很多东西可有可无。信则有不信则无,所以无所谓。
但这个人,听着确实奇!辞官可惜了。
——
温无双好不容易逃过一晚上,第二天大早醒来就碰见小二,他真执着,温无双心想。自己怎么可能娶妻呢?明明还这么年少,浪费了青春神颜,就是大罪!
虽然知道自己很帅!!!“恩人,您就答应吧!实在不行,您可以先和我阿姐试试啊!”那小二拍着手,面色显得有些焦急。这简直就是急着送姐姐。合着这是把自己阿姐当物品来了,七天无理由退换货吗?温无双双手合十,露出一个勉强的不能再勉强的笑容。
“我知道可能是本人真的小有名气惹上了你家头上的高祖于是给我降发,但是你阿姐没有罪,要不然我们各退一步?不说放过我,起码放过她吧!”小二哪儿肯放了这个大好的姐夫,唧唧歪歪说个不停。眼瞧着面前有个免费的,此时不说媒,更待何时!
小二跟他说他阿姐快三十了,还没提谈婚论嫁之事,实在说不通。但他阿姐确实有几分姿色,之前有人来提亲,要么嫌弃人丑,要么嫌弃人家穷,反正没有不嫌弃的。
温无双:“......”
这也怪不得别人,这嫌弃这儿嫌弃哪儿,谁看得上?
小二好巧不巧,自己的救命恩人长得这么好看,又没有娶妻生子,名声还大。这不就桃花运摆在眼前,他得给阿姐牵线啊!温无双说是也不是,不是也是,怎么都不好说。只能尴尬的陪着小二笑,并不做答。真是太他娘的巧了,自己救的人里面还有会说话的月老。
他是上天入地把温无双说得无所不能,从头顶说到脚丫,都夸了个遍。
温无双心说我知道我很迷人,但魅力这么大的吗?现在他只能盼着生意好一点,这样那位说媒人应该能消停些。可偏偏平时觉得一个时辰一秒过,现在才知道时间流转的如此的慢。他稍稍吃了点东西,便把早饭应付过去了。一边撑着头听小二的说媒,一边注意闭目养神。
既然说不听,那就算了吧。他要蒙在鼓里,我没必要去勉强自己当那个敲鼓人。
在温无双弱冠之年,也是丧掉双亲的那一年。他的娘闭目之前的遗言就是毕生不娶,可以免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叮嘱温无双对待情情爱爱要慎重,温无双一直没忘记这茬。而且温无双发现自己根本看不上小姑娘。
正当温无双觉得快要熬死了的时候,终于到了晌午。好不容易趁着晌午小二忙才坐下喝一壶茶,真是造的什么孽?!旁边那一桌许是有些亲戚在皇城当官,聊着些朝廷官场的事。
“要我说啊,那太子就真他娘的太绝情了!我那个朋友跟我说他老子,也就是皇上。没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进去和自己老子聊了个天,刚出来,老子没了卧槽!依我来看,他老子可能就是给他杀的!”这话一出口,温无双眉头一皱,偏生旁边那几人还在附和。
“就是就是,这么好的机会都不上道,存心的!”
“我看也是,这种人就该死!”
“什么该死,这种人就是下三滥,鬼知道他那太子爷的位子是不是靠自己得来的!”
后面的话越说越难听,温无双都听不下去了。他走到那几人面前,搭上其中一人的肩膀。那人以为他有事,便开口发问。“哎,小公子什么事啊?”温无双听了笑笑,偏偏温无双的笑柔和的时候简直天仙,但如果是现在这样,那就是极大的压迫感反差。“哦,没什么,我前些日子听了个故事。一个农夫总爱叫人舌根,还是在背地里。有一次,农夫的领里告诉他他要得报应了,农夫不信。反倒变本加厉,开始说起邻里。后来那个农夫在一个早晨被发现了尸身,但是没人理他。据说农夫将死之时,被厉鬼割了舌头。”说完温无双放下手,走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喝茶。那人还听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破口大骂。
“他娘的有病吧!操,又没说你!”虽然那人气势看着还凑合,但就是不敢对温无双动手。第一,他知道那是温无双,有威信,不敢动手。第二,温无双压迫感太强,给人一种实在惹不起的感觉。
温无双只是喝着茶,看看四处逐渐多起来的人,随机消失在了这端茶送水的人群中。走之前还瞟了那人一眼,看得渗人。出了这茶馆,温无双就继续他的逍遥生活。
当然,这次的目标......
是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