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余温》熹木

28、45

　　俞温淋浴出来，见郑禾恩斜靠在浴池一角似乎睡着了。浴池是恒温的，水面荡漾着轻柔的波浪，花瓣像给他盖上一层薄薄的毯子，光影横斜，衬得他面若桃花。
　　他最近格外嗜睡，许是因为远离工作无事可做，彻底放松，要把之前落下的觉都补回来。
　　俞温知道，平时周末，郑禾恩的大部分时间也是通过睡眠来消磨的。他的生活称得上单调，沉迷科研，鲜少社交，难得玩乐，才练成一副宁静出尘的清冷气质。
　　俞温尽量放轻动作一点点迈进小池子，郑禾恩还是被惊醒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水雾迷蒙的眯他一眼。
　　俞温干脆沉入水中，过去把他圈进怀里，“睡会吧。”
　　“唔。”郑禾恩轻飘飘的坐在他大腿上蹭了蹭，再次合上眼。
　　俞温撩了下他湿透的头发，低头见两扇颤动的睫毛和饱满的唇瓣。心跳逐渐清晰，仿佛能将这一池子的水都震荡起来。
　　适才那种感觉被无限放大，既陌生，又好像已经出现过许多回，不过每一次都一闪而过，没有真正被抓住。此刻俞温回味着，发现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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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未真正对谁动过心，也不太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二十多年前的一场婚姻中，父亲的信息素、标记、爱和付出都未留住生下俞温的那位薄情的女omega，她早早的清洗标记、抛夫弃子去了国外，追求她自己的生活。
　　俞温小时候曾向父亲探寻原因，但俞光启总是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字里行间却又透露自己的深爱。
　　可见“情”字有多脆弱。
　　于是俞温便在心底盖了章，他不想让自己受伤，不希望被抛下，他要的东西一定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不要的也只有自己能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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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从俞温怀里醒过来，郑禾恩并不觉得意外，揉揉眼睛问，“几点了？”
　　“五点。”俞温闷闷道。
　　许是雨天太适合睡觉，郑禾恩没想到时间已经这么晚，道，“起床吧。”
　　“嗯。”俞温敷衍的答应一声，依旧抱着他，声音低沉慵懒，“你放在酒店的东西帮你拿过来了。晚上想吃什么？干贝鸡丝粥好不好？”
　　郑禾恩惊讶于他忽然温柔的语气，任他压着腿，保持姿势不变，“好。”
　　两人沉默的温存，一分一秒间，房内空调的效果似下降不少，竟觉出点闷热。晾晒过后被褥的馨香已闻不到了，可彼此身上的气味却更加清晰。
　　郑禾恩记得编号为Haps899的信息素，不知为何只要闭眼，酒香就在脑海中经久不散，愈演愈烈，可当他真正想去感觉的时候，什么都无法嗅到。
　　心里五味杂陈，因为这是无法跨越的性别鸿沟，而两人偏偏要绑在一起，模糊的情感不宣之于口，却像真正的恋人一样接吻□□，同床共枕，这多疯狂。他那颗被过去打击的体无完肤的心，又要因这种刺激而隐秘的疯狂开始萌动，他不知道这是对是错，又将会怎样收场。
　　郑禾恩把薄被往上拉了些，掩住口鼻。如果他真的是无知无感，无情无欲，那该多好。
　　窗外雨声噼噼啪啪的伴奏，曲调舒缓绵长。谁也不愿率先打破此刻的宁静，仅是相互依偎着，悸动隔着胸腔在无声滋长。
　　直到外卖送达，俞温依依不舍的把人松开，起来吃饭。
　　郑禾恩吃的不多，放下筷子后，从行李箱里找出笔记本电脑，进房间查阅邮件。
　　俞温把两个碗放进厨房水槽等明天家政阿姨来打扫，回客厅打开显示屏玩游戏。
　　两人各自忙到十点，郑禾恩出来倒水才发现俞温没有离开。客厅太宽敞，刻意压低的游戏音效产生回声，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硕大的显示屏和其后的城市夜景，背影显得有些冷清。
　　郑禾恩捧着热水杯，倚靠厨房台面看了俞温好一会。同处一个屋檐下，房子大了，距离也跟着远了。
　　他想起吃饭的时候问俞温，“最近怎么没有朋友找你出去玩？”很久没见他更新朋友圈，原意是关心，可没话找话的痕迹太明显，说完便觉有些尴尬。这一周俞温在做什么，自己不是最了解的么？
　　“博士，现在就不要问这种问题了吧。”俞温抬眼看了看他，“我解释过的，我是认真的。”他像是还沉浸在某种情绪里没有出来。
　　熟悉了玩世不恭的俞温，郑禾恩不适应这样严肃的他，心中猛颤一下，不太自然的咳了声，“哦…对。”
　　之后一直无话。
　　此时倒是明白自己发问的真正目的。俞温若是脱离从前热闹的生活，开始如他所说陪着自己，像现在只能在家打电子游戏，会不会无聊？会不会开心？
　　郑禾恩下意识想逃避这个问题，把他推远。开口问，“俞温，你不回去吗？”
　　“不回。”俞温目不转睛在游戏里顺利砍杀一个小怪，道，“雨好大，不想出门。”
　　郑禾恩默了片刻，“那我先去休息了，明天上班。”走出几步，又回头扬声道，“你也别太晚。”
　　他飞快的洗漱上了床，心脏砰砰跳得有些快，无法压抑心底的那点期待。他发现自己之前的所有忐忑在俞温说要留下的这句话面前，不堪一击。
　　他的心防就此土崩瓦解，他又能重新期待了。
　　在黑暗中躺了十分多钟，房门被打开，漏进几缕微光，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正踩在郑禾恩的心跳鼓点上。
　　身侧床垫一沉，轻薄的被子被拱了拱。
　　郑禾恩状似无奈低声问，“房间这么多，你要跟我挤？”
　　俞温的声音听起来居然还有几分委屈，“博士好绝情哦，这个房子还是我的呢。别的房间都没收拾。”故意的。
　　意料之中。多亏房间光线昏暗，郑禾恩嘴角的笑意才不那么明显。他抿了抿唇，克制着道，“晚安。”
　　“晚安，我的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