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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挽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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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某个方面来讲,命运有时候真的是一个很可笑的事情。以前他也给林思存买过戒指,虽然不算是正式求婚,但也是跟那些小情侣一样玩玩儿这种象征身份的把戏。
那时候他买的戒指十分昂贵,请专人设计,他费心费力全程参与,世界上仅此一枚,但那枚戒指后来从来没见林思存戴过,不知道丢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
现在仅仅是一枚百来块的银质素戒,林思存却非要不可。
这是送给龙二的礼物,这么多年龙二尽心尽力照顾他,他一直没送出过什么贵重的礼物,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是落难了么,此刻对于他来说这枚小小的戒指就是他认为的珍重。
其他小玩意儿林思存要抢,他也无所谓,但这枚戒指,不可能给林思存。
于是他只能用尖锐的话刺向林思存,希望这个人能在感觉到痛之后收回手:“你不是好事将近了吗?父母催得紧吧?我看今天那位美女就很不错,跟你站在一起郎才女貌挺养眼的。其实听父母的话相亲没错,事业既然已经有了,那就操心自己后半辈子幸福了,一步一个脚印,先接触接触,觉得契合就能求婚了,你现在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富豪,戒指自个儿去买吧啊,你得买个百八十万的才不丢面,别人才知道你不是个吝啬抠门的人,就别来打趣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了。”
林思存喉头一紧,垂在腿边的手不由自主攥紧,许久他才艰难地说:“你是故意说这些话来报复我的么?”
“报复你做什么?”霍孜唇边噙笑,但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我对你来说无关紧要,说什么都影响不了你,不是吗?”
“那你要送给谁?”
“无可奉告。”
“不送给我,又要送给谁?”
似乎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林思存第三次质问那个人的存在。
霍孜心底无声叹息,随即缓缓道:“林思存,别再来找我了,我是真心希望你能重回正轨好好生活的,既然你说我是改变你命运的灾厄,我会躲你躲得远远的,不会打扰你的生活,现在灾厄消失了,你也什么都有了,就放过彼此吧。”
“我还要回去吃饭,先走了,你没带司机来吧?开车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霍孜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但很难让别人察觉。
林思存最后什么都没说,霍孜离开商场的时候其实回头看了,林思存还站在原位,不知在想什么。
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林思存能想通放下,以后二人奔赴各自的幸福,便也算是为曾经的感情画上终止符号。
毕竟人生本就是由无数缺憾组成。
回到家霍孜冲了个澡,到了六点半果然龙二如约而至,一进门就熟练地奔进厨房。
龙二以前是吃过苦的孩子,所以生活自理比霍孜强得多,从小的锻炼加上长大后的精进让龙二的厨艺变得非常精湛,做出来的菜跟下馆子似的。
一盘盘热菜端上桌,霍孜吃得赞不绝口,连连称赞龙二放外面高低是个五星大厨。
龙二被夸得小脸通红,虽然这种话霍孜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是每次听他都会非常高兴。
吃完饭重头戏才开始,霍孜拿出礼物放在桌上,推到龙二面前。
龙二抬头看了霍孜一眼,然后又低头看着那个方形的盒子,短短的十秒时间却让龙二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少…少爷…你是要跟我……”龙二眉眼难掩喜色,一向条理清晰说话利索的他,此刻激动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只能分开说出来:“你是要跟我……求婚吗?”
霍孜刚喝到嘴里的水差点没喷出来。
他惊异又震惊地抬眼,不知道为什么龙二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怎么会觉得我是要跟你求婚?”
一句话,让龙二经历了过山车,从山顶往下坠的心惊肉跳归于平静甚至失神的过程。
热情被尽数浇灭后,龙二才维持着那个难看又可怜的笑握住了那个方盒:“因为……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在此之前,他手颤抖得根本不敢从桌底拿出来让霍孜看见,他害怕自己自作多情变成笑话,是的,有一瞬间的理智会让他惊醒,譬如他深知霍孜喜欢的是林思存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悄然无声向自己求婚。
现在看来,他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尽可能维系住了自己的尊严。
“龙二,这是我第一桶金买的,价格虽然不贵,但它的意义不同,算是一个见证?”
“嗯,我会收好的,这个礼物我真的……很喜欢。”
即便霍孜不是那个意思,龙二也仍然非常珍惜这个礼物。
今儿个就这么过去,霍孜接下来忙于打工赚钱。
要让他从一个大少爷转变成打工仔,的确需要一个很长时间的过渡和心理建设。
然而在打工过程中,霍孜却发现了一个很无奈的事情。
每次上班都会碰见一个人,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但次数多了就完全不是那样一回事了。
霍孜不禁觉得这样的桥段似曾相识,以前他有钱的时候也是这样无聊地跟在林思存身边,林思存上班也跟,下班也跟。结果如今他跟林思存地位倒换,林思存成了那个不需要工作的人,他每天奔波在上班下班之间,林思存和他那时候一样,也学起了蹲人跟人的把戏。
前段时间其实也还好,林思存只是远远地跟着或者在某一个角落看着他,并没有接近他说些什么话,霍孜便逐渐适应了那个人的存在,经常能做到熟视无睹地忙活自己手里的事情。
工作中的霍孜,就连擦桌子卷起袖子露出的手臂都是引人注目的。每天来问他要联系方式的人不计其数,男男女女都有,每个都是红着脸腼腆过来的。
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霍孜就会看见坐在不远处的林思存脸色阴沉得跟随时能打雷降雨发飙似的。
近两天霍孜突觉自己事业之路发生了堵塞。
总之就是非常不顺畅,去打临时工老板说自己不缺人,去车展当模特站到一半被退走,到最后他犹豫要不要去酒吧试试,那酒吧老板混社会的胆子比较大才跟他说出来原因,原来是有人提前打了招呼,要是霍孜来应聘就拒绝。
一开始霍孜的确认为是林思存干的,但其实用脑子想想就知道林思存真要这么干早就干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才这么做。
他路过一根反光立体镜瞥向身后缓缓跟着自己的黑色轿车,从好几天前林思存就阴魂不散地跟在自己身后,又不上来搭话也不走,让霍孜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早前跟龙二炫耀今天必拿下仟元整的存款,现在霍孜站在傍晚大排档门口陷入了纠结。
养尊处优的他很少干这种苦力活,即便是之前的工作也都是比较轻松的。
背后那人就算狙击他,也应该会很乐意看到他受苦吧?
算了,人被逼到这份上什么事儿不能做?
霍孜松开拳头长腿一跨迈进了这家店的大门。
大排档的老板娘是个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的美女,看见霍孜来应聘临时工,又惊又喜,说自己店里面今晚确实忙,来吃小龙虾的人太多了,确实忙不过来,要是霍孜能来帮忙当然很高兴。
况且霍孜这长相简直了,能不吸引更多美女帅哥来店消费吗?
于是霍孜顺利地接到了这份工作。
他先是上菜,免不了被占便宜,这边腰被蹭一下那边手被摸一下,大家都很抱歉地红着脸说:真的不好意思,不小心的!
老板娘看霍孜隐忍不发额头青筋直冒的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可怜,就让他去搬酒瓶子,男人力气比较大,心想着应该没什么事。
前几次都还好,女士喝的是一提一提分开十二瓶装的小啤酒,但那些大老爷们喝的是一大箱一大箱的500ml冰镇啤酒。
霍孜自出院从未感受过的旧疾腰伤在这一刻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
他弯腰准备竭腰力抱起那箱啤酒的时候,突觉腰部刺痛感袭来,很快他松开手蹲在地上,额头不由自主冒出细汗,陷入了头晕耳鸣的状态。
周围人纷纷上前来关心他怎么样了,他摆了摆手说多谢关心自己只是有点低血糖。
一个人拨开人群将糖放在他手心里。
他忍不住抬头去看,一张张陌生的脸孔之中,林思存紧蹙眉头的脸能轻易杀死比赛赢得桂冠。
又是林思存。
那人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什么都准备好了,连糖果这种东西都有,林思存可是从来不吃糖的。
他和林思存彼此之间心知肚明,低血糖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半年前还对自己落入困境视而不见的林思存,现在却竭尽可能在人前为他挽尊,霍孜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可能是因为没吃那颗糖的缘故,所以心里一直觉得苦苦的。
老板娘从人群里现身:“你们认识吗?”
林思存抢先一步回答:“朋友。”
老板娘松了口气:“那你先带霍孜进来坐一会儿吧。”
林思存点点头,把人从地上小心翼翼扶起来,然后进到一个刚收拾好的包间坐下。
待人群散开,包厢只剩下他们两人,外面来来回回穿梭忙碌的人,却跟他们犹如隔开两个世界。
林思存冷声说:“你不知道自己腰还没好全吗?”
或许是知道自己表现太急切了,林思存说完便噤声调整了下呼吸。
霍孜趴在桌上闷声道:“知道啊。”
“知道还硬上?真想下辈子当残废?”
“那也是我的事儿。”
潜台词是,跟你没关系。
林思存一噎,难得吃瘪。他不是一个甘心示弱的人,从小到大没人让他吃过什么亏,但霍孜就像是他的天生克星,导致他接二连三在霍孜这里碰壁,撞得头晕脑胀。
过了一会儿,林思存才又开口道:“霍孜,你非要这么作践自己?”
“怎么算作践了?劳动人民最光荣。”
“你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思存眉头就没舒展过:“你天生就是少爷的命,不管你怎么否认,这就是事实。”
“少爷怎么了,少爷也得吃也得喝,也得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吧。”
“你这样的人,注定不会在任何行业走远的,你站在底层,底层会有人渣对你性骚扰,你站在高层,高层的禽兽会想法设法包养你,你想凭自己的本事做出一番成就,不可能。”
霍孜默了会儿:“我也没打算做出一番什么成就,我有自知之明,但我不偷不抢,对得起自己就行。”
“你是心甘情愿,但别人怎么看?”
这个问题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霍孜都笑了:“我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看?”
林思存没回答,而是用晦暗不明的目光看着他。
“不管怎么说,今天谢谢你了,我不想欠你人情,说吧,要我怎么还?”
林思存很想说出一个要求,但那个要求他深知霍孜不会答应,便打消了那个念头,换了一个:“请我喝酒。”
霍孜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
看霍孜这副这么干脆的模样,林思存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提出那个要求了。
等到晚上十二点忙完老板娘终于从柜台冒出头,给霍孜结算了小时工资,二人这才启程去了附近的一处夜店。
十二点刚过,也许其他店铺都陆陆续续关门了,可对于夜店酒吧来说,放纵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服侍生罕见两位气质不凡的帅哥,争先恐后热情上前招待。
霍孜小声在林思存耳边说:“今天没带多少钱。”
林思存闻言一愣,语气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有我在。”
霍孜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又听见林思存道。
“你是病人,少喝点。”
“很久没喝了,今晚怎么着也得喝个酣畅淋漓吧?”
林思存一个眼刀过来:“到底是你请我还是我请你?”
霍孜这才收敛:“行行行,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