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天堂》李宥天

5、一人天堂5

　　陈很快的换掉了手机号，辞掉了工作。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只是这样做。他忽然又是很怀念校园参天的树。那些枝繁叶茂里，有流年的味道，有历史飘然而过的沧桑。然而他没有再回去。他害怕那种一个人流浪的感觉。他只是去习惯。但是他依旧害怕。
　　爱情。是人一生无法逃离的劫数。
　　那是宿命。即使再冷漠。也会爱上一个人。也许至少一个人。也许只有一个人。
　　然后只能更加冷漠。看着生活逐渐变成灰色。手足无措。
　　也许苏回来了。是一道绚丽的彩虹。在心里开出妖娆的花来。
　　可是陈不明白自己为何选择了决绝。
　　也许。他回来的太晚了。
　　10年岁月的更迭，然后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那是小说，不是生活。
　　是的。他回来的，太晚了。
　　当陈的心唯一可以渗透光线的天窗都被自己狠狠地封死。那么阳光，其实是很无能为力的颜色。
　　陈一直相信。每个人的出生，都是一抹绚烂的景色。然后遇到一个人。然后一无所有。
　　陈只是在夜晚，疯狂的听帕格尼尼。那是安妮对他的救赎。然后几遍十几遍的看着《告别薇安》，反复的咀嚼每一个字，然后有东西在破裂，陈听到碎裂的声响。
　　那是什么都无法再去粘连起来的绝望。即使是那个人。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因为有的东西只属于过去。从不是未来。

　　迫于父母的压力。陈同意一场荒谬的相亲。
　　看着女孩恬静平和的微笑。陈礼貌性的点头。然后告诉她，他的婚姻不过一场交易。
　　然后女孩的笑脸变得扭曲。然后愤愤离开。
　　陈又一次笑。爱情。是他22岁时都不会相信的东西了。
　　陈决定暂时不去找工作了。如果有的东西必须靠忙碌作为填充。如果工作只是一种逃避。那么好吧。直面风雨。
　　一如既往的四个精致白瓷咖啡杯摆在电脑桌上。一如既往的最先拿起卡布奇诺。然而不再一饮而尽。陈拿着小小的咖啡勺缓慢的搅动。深褐色的咖啡随着身体的动作不由自主的滚动，在狭小的空间里。有浓郁的苦涩和清香四溢。氤氲的水汽使眼镜变得模糊。然后什么也看不到。
　　咖啡是多么无奈的。陈冷笑。

　　有时候。等待的美好，只在于等待的本身。他要的不是一个结果。然而他无论如何去选择，都会自然而然的造就一个结果来，所以他讨厌选择，然而他别无选择。

　　黑暗里，Zippo发出一股耀眼而单一的火焰，陈习惯性的微闭上眼睛。只需要感觉，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点起一支烟。
　　520．原来是可以凉入骨髓的薄荷香气。
　　陈觉得自己。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然而烟和咖啡不会背叛。
　　所以他深爱它们。

　　回过神，再去喝掉冷却了的曼特宁。液体冰冷的划过。陈全身微微的颤动。音响里帕格尼尼《魔鬼的颤音》纠结的声线，像要吞噬他的灵魂
　　陈想起外滩沿线的那片水。河滨公园的高大围墙挡不住的景色。还记得那个暖风的夜，在这里没有华灯初上带来的晕眩，一个人默默地抽掉两包烟然后无声的流泪。
　　然后陈告诉自己。就这样。一切安好。享受寂寞的谋杀，享受音乐的摧残。
　　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如果有人陪伴，又会怎么样呢。陈笑。然后在惨白的word文档上写下一行黝黑的字：也许生命里，会有一个人，为了你的一时兴起，宁愿不吃不喝买给你一件你喜欢的衣服。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又能，怎么样呢。
　　看着屏幕上光标一闪一闪的，像是要迫不及待的等待下一个文字。陈静默的给它机会运作：一人天堂。一个人也可以是天堂。即使地狱，也是天堂。

　　看着这些晦涩颓靡的文字。陈想。会有人看得懂吗。然后笑自己的愚。有什么关系呢。忽然想起有谁说过自己的文字会带来绝望的疼痛。陈淡然的想。这世界上，能有谁对谁感同身受呢。也许很多人看了安妮宝贝的文字也会在心里默默地流出血来。然而。谁又可能了解安妮宝贝是个如何的女子呢。然而，谁又能对那些颓然的衰败设身处地呢。
　　流着自己的泪，就是为自己而流泪，即使是在别人的故事里。那不过只是一种途径。不是了然，只有幻想。
　　没有人可以。对另外的人。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