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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瘫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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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名叫贺梅,是一家工厂的会计,丈夫赵武是个出租车司机。一家三口虽然不富裕,但还算美满,这一切却因赵武的瘫痪变了样。
赵武因为职业病,十多年前就患上了腰伤,疼起来睡也睡不好。这么多年下来,大大小小的医院,中医西医看了不少,却收效甚微,直到去年复红生物推出了治疗腰椎病的特效药,复红一代。
这种药品虽然不怎么出名,但卖得却不便宜,算得上昂贵,一个疗程的针药抵得上一个家庭一年的收入了。
赵武受腰痛的困扰已久,在妻子贺梅的鼓励下也没有纠结多久,一咬牙就买了针药。刚打完一个疗程的时候确实很有效果,困扰多年的病症很快就消失了,为此一家人还高兴地庆祝一番。
但是这个药效却没能维持多久,几个月后,赵武渐渐发觉腰部以下肌肉刺痛,而且逐渐严重,半年后的一天早晨,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站起来。
夫妻俩吓坏了,连忙找复红生物的销售询问,复红生物却一口否认是针剂的问题。
“就是药的问题,后来我们了解到有不少人都在用药后下半身失去了知觉,只是程度略有不同。”
齐飞剥了根棒棒糖叼进嘴里,他最近正尝试着戒烟,他发现韩域不太喜欢烟味。
草莓味的甜腻在嘴里化开,有效缓解了蠢蠢欲动的烟瘾,他侧仰过头看了眼破旧的楼房:“大姐,你能带我去你家看看你丈夫吗?”
贺梅警惕地看着齐飞。
“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这个案子跟我所了解的有很大偏差,如果事实真如你们所说,那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一方......所以我想确认。”
浩子凑到贺梅耳边轻声说:“妈,刚刚是这个叔叔送我回来的。”
贺梅纠结了一阵,最后答应了齐飞的请求。
这种老式房子在永城已经不多见,铜制的楼梯扶手已经锈迹斑斑。沿着扶手走上二楼,是一米宽的公共阳台,一层楼有四户人家,贺梅牵着浩子往前走,齐飞跟在后面,他们停在最尽头的门前。
贺梅打开房门,入眼的是一间十多平米的房间,房间凌乱拥挤,既被当作客厅也被当作饭厅。
“回来了?贺梅?”里屋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爸!”浩子将书包放在餐桌上,钻进屋里,“我和妈都回来了!”
“臭小子,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我都快给你老师打电话了。”
“我......我在学校做了会儿作业。”浩子支支吾吾,他懂事地隐瞒了在学校的遭遇。
“作业做完了吗?”
“.......还没。”
齐飞透过门框看到床上的男人摸了把浩子的头,赵武声音里带着笑意:“赶紧做作业去!你妈上班这么累,别让她操心。”
浩子应了一声,乖乖坐到餐桌前,做起了作业。
贺梅侧了个身,示意齐飞进去。
“老婆你回来了?”赵武听见动静提高点声音问,他躺在里屋并不能看到外面的场景。
“回来了。”贺梅走过去把人扶起来半卧着,赵武看到站在贺梅身后的齐飞。
“这是?”赵武问。
贺梅往赵武腰下塞了个枕头,替齐飞回答:“他是复红生物的顾问律师。”
赵武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涨红了脸,用手撑着身子向外,恶狠狠道:“他们派人来干什么!给我赶出去!”
贺梅怕他跌下床,忙扶住。
“我叫齐飞,确实是复红生物的顾问律师……你们的案子虽然是我处理的,但跟我了解的却不一样,所以我想知道事实。”
赵武重重哼了一声:“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想耍手段让我们不追究,没门!我反正已经跟死了没多大区别,就算拼上剩下的半条命也要让这家黑心企业受到惩罚!”
“老武!”贺梅不赞同地叫了一声。
赵武意识到妻子还在,气焰灭了一半,他安慰贺梅:“......我就说说,我没想真的不要命。”
“说也不许说。”贺梅声音有些哽咽。
夫妻俩在昏暗的卧室里紧紧相靠,一场人生变故并没有让这个家庭支离破碎,感情反而更加牢固。
齐飞默默退出房间。
浩子趴在桌上,心思却并不在作业上,他侧着耳朵,凝神静听,被出来的齐飞抓个正着。
齐飞走过去,将一个棒棒糖扔到桌上,还是草莓味的,他跟浩子闲聊:“你爸妈感情还挺好的。”
棒棒糖在桌上一滚一滚的到了浩子面前,他垂下眼想拿又不太好意思:“嗯,他们俩青梅竹马,我妈是班花,我爸一穷二白,死皮赖脸追我妈,我妈被追烦了就答应了,他们后来就结婚了,再后来就有了我。”
齐飞:“你知道得挺多的。”
浩子最终还是没忍住气节,剥了糖纸塞进嘴里,小花脸鼓起圆圆的包:“我爸讲的呗,他翻来覆去的讲,我都能背下来了!”
隔了一会儿,浩子又问齐飞:“叔叔,你真是好人吗?”
齐飞沉吟了会儿:“好人算不上,但应该也不算坏人。”
“那你会帮我们吗?”浩子眼神有些期待,从大人的对话里他听得出齐飞很厉害。
齐飞老实道:“我还没想好。”
这时贺梅从房间里出来,对齐飞说:“你跟我进去吧。”
齐飞跟着贺梅又进了卧室。
赵武仍然半坐在床上,他的腿上盖了条薄被,被子上放了几张小票和一个空药盒。
“我听贺梅说了......我就暂时相信你不是复红生物的人。”
“复红生物的特效药刚出来没多久我就买了,应该是第一批购买的人,所以副作用来得最早,我瘫痪之后一直找不到原因,直到有一次在网上找到也有像我这样突然瘫痪的,才发现我们都是在使用过复红生物的药之后出的问题。可是当我们找到复红生物时,他们却并不认账,我们气不过就告到了法院。”
说到这里赵武看了齐飞一眼:“结果你也知道了,我们不但没有胜诉,反而被认定为诬陷。”
齐飞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案子还是他处理的。
“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命他们哪里放在眼里,就像这一次,二十多个病友筹备了这么久,却抵不过几张新闻稿,反而要背上诬陷的罪名,”男人用力捶了把无知无觉的双腿,声音低哑,“可怜的是我的家人,要负担我这个废人下半辈子,我对不起他们......”
贺梅紧握住丈夫的双手,不让他再捶打。
齐飞默默观察着两夫妻:“我虽然在复红生物任了职,但也是汪国华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这个案子是我负责的,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会负责到底。”
已经是傍晚,齐飞走出破旧的老楼,太阳的余晖把整片天空渲染成红色。周围不知是哪家的饭菜好了,传出一阵香味,齐飞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里发着呆,直到有人路过,他才抬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