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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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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瑶瑶出门变的越来越少,寒风凛凛,她只能躲在暖和的房间里绣花,偶而忍不住会把房间的窗子打开,寒风吹来,吹的她直打颤,接着开始咳嗽不止。
雁儿吓的跑来把窗子关上,埋怨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瑶瑶只能笑笑,她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变的这样娇贵,小时在柴房里过夜也没有被冻坏过,现在在暖和的房里开扇窗户都不能够。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
房间里常常充斥着一股补药的味道,瑶瑶讨厌这个味道,非常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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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的绣工越来越好,花草树木,绣的极为传神,跟真的一样,绣品传到外面,被一帮世家小姐捧做珍品,很多店里为了能得到她的东西,不惜高价上门来求。
按理说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根本不需要拿这些东西来换钱,但瑶瑶不管那些。她本就是穷苦出身,从不觉得拿自己的劳动换钱有什么不对。
瑶瑶院里的丫头把事情讲给陈坏听,陈坏不觉得是件坏事,至少她有事可做。
她并不是一个爱钱的人,陈家是富商,银钱上陈坏从没有缺过她,但他发现瑶瑶存很多的钱。雁儿存放银票的箱子快要装不下,站在暖炉前看着一张张票子喜笑颜开,但瑶瑶不笑,她永远在忙,忙着绣东西,忙着练字。
雁儿害怕陈坏,他一来,她的笑容就收住,抱着箱子不知是该去该留,等陈坏坐下,目光看着那箱子的时候,她才空着手匆匆离开。
陈坏叫阿瑶,瑶瑶抬一抬头,看到是他就又把头垂下去。
陈坏心里抓心挠肺的,看不到她的时候想来,看到了又觉得与她隔了一层。
陈坏想跟她说话,但他发现她已没有什么话同他说,更多的时候是他在说,瑶瑶只会听着。陈坏常常想起他们小的时候,那个时候两人是反着的,爱说爱笑的是瑶瑶,他是倾听的那个。
陈坏说:“存那么钱做什么?”
瑶瑶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但即便是自说自话,陈坏仍不愿意就此罢休,他说:“钱不够用,我让人多送些来,不必自己劳神绣这些东西。”
瑶瑶没有吭声,抬起头呆呆看他一眼,慢慢答道:“那是陈家的钱。”
她的一个回应让陈坏高兴的不能自己,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笑着说道:“难道你不是陈家的人吗?”
瑶瑶看了他很久,最后并没有回答他这句话。
晚上睡在床上,陈坏忽然想起这句话来,气血一下子冲到了心口,他猛然间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那是陈家的钱,与她苏瑶瑶无关,她自动把自己从陈家摘了出去。
瑶瑶不在收陈坏送来的银钱,她攒下的那些票子够她一整个院子的开销。
她努力与陈坏做着切割,先是精神上,之后是钱财上。
管家捧着银钱回来,陈坏神色淡淡,没有喜怒的品了口茶。
低垂着眉目的管家,托着银钱退去的时候,陈坏手里的茶碗掷在了地上,茶水泼了一地,茶碗碎了一地。
管家抬头看去,看到陈坏泛红的眼圈。
在生意场上一向杀伐决断的主家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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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的眼睛就是在那年的冬天出了问题,第一个发现问题的自然是雁儿,冬日的一个早晨,瑶瑶把人叫过来,雁儿问她有何事,她扶着床头问她为什么不点灯。
雁儿看看窗外升起的日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陈坏来时,瑶瑶已经接受了现实,从小到大,她好像一直在妥协,父亲娶后娘时,她妥协了,意识到父亲不再爱她时她妥协了,发现陈坏不喜欢她的时候,她仍是很快的接受现实。
在陈坏看来,她好像从来没有做过太多的挣扎。
但,这当然不是真的,她只是比别人更早的意识到,很多事情,接不接受不是自己说了算。
瑶瑶说:“我能走了吗?”
陈坏站在床前,明明不过一步远的距离,可他却觉得离着有千山万水,他说:“你想去哪里。”
瑶瑶的脸上没有表情,连低落的情绪显现的都是平缓的,她说:“我快要变成瞎子了,陈坏。”
陈家没必要非要一个瞎子主母,有的是人想往陈家嫁,有的人是想占了她这个位置。
陈坏看着她平静的面孔,与之相比的是自己翻腾的内心,这凶涌的情绪让他恨她,更恨自己,是他让她变成现在这样,但是他做不到她那样的洒脱,他说:“苏瑶瑶,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跟前。”
瑶瑶垂下头,许久之后再抬起来,那时脸上已爬满了泪水,她说:“陈坏,何必呢?你又不爱我。”
你又不爱我。
你又不爱我。
陈坏在心中咆哮,喉部仿佛堵了棉花,有话讲不出,他像石雕一样立在那里,可灵魂却仿佛出了窍,它一遍遍的反过来问自己:你真的不爱她吗?你真的不爱她吗?
陈坏的心理变的病态,他想瑶瑶眼睛坏掉了,也不一定是件坏事,她以后再也没有办法离开他,她也不会再说这是陈家的钱。
陈家的就是她的,她永远是陈家的人。
这个想法让陈坏有着陌名的兴奋。
他让管家找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给她看眼睛,但他本人却又是消极的,他像一个矛盾体,理智上要让人把她的眼睛医好,可另一面的那个自己又告诉他,医好了,她又会想办法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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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真儿来看过瑶瑶一次,那个时候陈坏已经有很久没有与她见过面,他好像已经忘记了她这个的存在,她只能借着来看苏瑶瑶的时候见他一次。
那时的苏瑶瑶坐在院子里的摇椅里晒着太阳,陈坏捧着一本书坐在她的身边,她的眼睛坏掉了,陈坏就成了她的眼睛,捧着书把里面的内容读给她听。
一片枯叶落在苏瑶瑶的脸上,他倾身过去,抬手把那片叶子从她的身上拿走,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像对待一件珍品,重不得,轻不得。
林真儿忽然就哭了。
后来她问陈坏:“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还要把我娶进门?”
陈坏靠在椅背里,散漫的看着她,他说:“我那时不知道我那么在意她。”
林真儿笑了,泪水从她眼眶里滑落,她说:“你把我姐姐放在哪里?你可曾真的喜欢过她。”
他好久也没有说话,在真儿后退,准备离去的时候,听到他轻轻答道:“没有了林霜儿我还能活着,没有了苏瑶瑶我会死去。”
陈坏给了林真儿很大一笔钱财,意思明显,就是让她自谋出路,他不是一个好人,他也从不标榜自己是个好人,他的坏是明着的,让别人骂起来也没有多少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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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春天京城下了很多场雨,瑶瑶连最爱的太阳也没办法再晒,她的眼睛坏了,不能练字,不能看书,更不能再绣花,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坐廊下,听滴答的雨声。
有时陈坏会带一些书过来,坐在她的身边读给她听,她总是可听可不听的样子。
陈坏的事务渐渐的挪到她的院子,雁儿把西边的一间厢房收拾出来,那屋即做他的书房也做他的住所。
瑶瑶没有发表意见,家里的下人把他的东西一样样的搬进来,出出进进的声音也没有能打扰到她。
她靠在椅子里,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雨渐渐下大,雨点敲打着地面,击起点水雾,落在她的身上。
雁儿想上前提醒,但她害怕陈坏,站的远远的不敢靠近。
陈坏握住瑶瑶的手指,想将她抱进屋里,但是一碰到她她就醒了,迷迷糊糊间,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那一刻陈坏觉得她是看得到自己的,但这当然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的目光变的茫然,没有焦距。
陈坏说:“吵醒你了?”
声音温柔,倒像呓语。
她并不作答,只是把眼睛又闭上了。
陈坏知道她不愿意进屋,一个眼色递到雁儿那里,雁儿便匆匆的进到屋里拿了把雨伞,出来时,陈坏已把一件披风盖在瑶瑶身上。
水雾打在瑶瑶的脸上,陈坏抬手给她擦掉,这举动让瑶瑶皱起眉头,反惹得陈坏笑了,他说:“进屋里睡好不好?”
瑶瑶依旧是沉默的,陈坏也就不在勉强,撑了伞坐在她身边。
这一撑就撑了近一个时辰。
有管事的进门问事,不知道轻重,脚下一沉,人未站稳,已收到陈坏一个冷淡的眼神,吓的管事的头也不敢抬一下,站的远远的再也没敢靠近。
瑶瑶的耳朵灵敏,老早已听到了,眼没睁开,只是小声说道:“你去忙吧。”
陈坏一天听不到她几句话,只要她开口,在他来说就是开心的,他说:“不忙,我在这里陪你。”
瑶瑶便不再理他,翻转身体,留个背影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