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白虎弟弟

5、怀愧

　　韩沐白没回家，韩荣军一周都在出差，一直都很少回家。冯美红更是宁愿在麻将馆里和富太太们打发时间也不愿回家为她的小儿子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空旷的韩家大宅只有他一个人。
　　外面的天是灰色的，朦胧得像一面镜子，天的眼睛是窗，映出韩沐阳失落的眼。
　　不得不承认，我在担心那老男人，不为别的，就为莫名其妙把他卷入自己任性的计划中，而他却一句责怪都没有，勾唇一笑就陪着自己一起胡闹。
　　“咔嚓”一声，门开了。
　　一个高大笔挺的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手提着装的满满的公文包正低头弯腰换衣服。
　　韩沐阳急匆匆地从二楼跑下来，一心想着韩沐白这老东西害自己为他这么担心，等他回来了，自己一定要好好敲他一笔。
　　“大哥？你怎么来了。”自从韩沐辰结婚以后就很少回来了，除了逢年过节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门口拿的你的外卖”，韩沐辰另一只手递给自己一盒自己最爱吃的麻辣小龙虾，剑眉微张，一双丹凤眼微眯，“董事长的亲妹妹昨天失踪了，你听说了吗？”
　　韩沐阳对他满面春风地笑了笑后摇了摇头。
　　“大哥，我突然想起来有急事，先走了！”
　　韩沐辰看着眼前的男孩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和被放在一旁的麻辣小龙虾，顿时感觉有些陌生。
　　天空下着细雨，韩沐阳穿着单薄的白衬衫大步流星地向韩沐白的别墅跑去，皮靴被踩在水洼中嘎嘎直响。
　　像他这么懒的人，怎么可能有空去点外卖…
　　自从得了抑郁症，自己都快差不多忘了最爱吃的东西了…
　　韩沐辰对自己的好是礼貌而冷漠疏离的，刘伯对自己的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整个韩家上下只有他对自己的好，热情无私，哪怕燃尽他自己都要护我周全，每次都是…
　　“哥，你在吗？”
　　韩沐阳捏了一把湿透了的衣服，甩了甩头发，摁响了门铃。可门的另一端始终没有人应答，昨天韩沐白不告而别都做了什么，这之后又去了哪里。
　　自己这个哥哥虽然有时候很暴躁，但离开之前从来都会和自己说一声的，二十年来他给自己养成的习惯怎么会这么轻易改掉。
　　打电话也不接，情急之下韩沐阳拨通了一串号码，电话的那头始终有忙音，过了很久才接通。
　　“哪位？”
　　“蒋哥，是我，韩沐阳”，电话那头像是在酒吧，始终噪音很大，“我哥他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蒋潮是韩沐白学生时代的狐朋狗友中和他最要好的一个，以前经常和韩沐白一起欺负他爹我。
　　蒋潮推脱了一会，终于走出了KTV的包间，关上了门。“没有啊，昨晚半夜他找我打球来着，后来就不知道了。”
　　韩沐阳见状急忙挂了电话，现在他可以确定韩沐白只可能在一个地方，如果这里还找不到，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灯红酒绿的杭州城里有一处繁华的商业地带，这里一度是当年新兴产业的发祥地，随着时间过去，产业的转型升级让这里再次变成了一座废墟，荒无人烟。
　　韩氏集团的旧址就在这弯弯绕绕的空巷深处，乍一看酷似一栋窗口没有玻璃的石头楼。
　　韩沐阳踏上了一块咯吱咯吱乱动的木板爬上了二楼，这层右侧角落里有个小洞，成年人想要进去恐怕要费些力气。
　　洞口后面是被一片石堆堵住的楼梯，韩沐阳一块一块地用手捡着石砖清出了一条道路。
　　楼梯的尽头通向一片开阔的平台，这里原来是一整块落地窗，算是是韩沐阳兄弟二人的秘密基地。
　　果不其然，那老鸭子一身酒气，正靠在墙边一个人喝闷酒，身边放着大大小小十来个酒瓶。
　　“操你妈你个小没良心的，还来干什么，来看你哥笑话吗？”韩沐白注意到来人，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红酒，眼神凛冽，让人不寒而栗。
　　“从小到大我真是白养你了，他妈的老子养条狗都会摇摇尾巴，可你呢？”
　　“你会做什么？嗯？我就不明白了韩老三你他妈究竟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他妈说啊！
　　“哥，你醉了，我扶你回家。”早知道这老男人会这么对自己撒气他就不该来，自己还是太天真。
　　韩沐白低下头，甩开了韩沐阳的手，眼神一动不动地看向窗外。
　　“以我的名义去救那疯女人，你还真是能耐大了。”
　　“你知道了也无所谓，只要我在这个家一天，我就会让韩家易主。”我转了过去背对着我哥，一道高大的背影遮住了韩沐白，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太认识他这个亲弟弟了。
　　还是说，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有走进他的心。
　　“韩沐阳，原来扮猪吃老虎的一直以来都不是我，”韩沐白顿了顿打量着对方，扶着墙站了起来，我在一旁想去扶他的手悬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我们合作吧，宝贝。”
　　“毕竟亲兄弟之间撕破脸可不好，而且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不是吗？”韩沐白一身酒气地从身后抱住了对方，贪婪地吮吸着自己颈窝的气息。
　　味道不错。
　　“闻够了就撒开老子，你的目标不是我？”
　　“哈哈哈我不放你能怎么样，吃醋了？”
　　“我吃你妈，刚才骂爽了吧。”
　　“臭弟弟别总生气嘛，给哥笑一个。”
　　“滚。”
　　一天前。
　　虽说纪夫人的确会为韩荣嫣认真治疗，可韩沐阳还是十万个不放心，总觉得有点事要发生。纪铭深把自己带回去的时候，纪谦老爷似乎正忙于公务。他也没细问，因为纪家人一向对韩沐阳很好，经常让自己来做客，就像是他的第二个家。
　　“伯母，您给我姑妈的项链有什么寓意吗？”
　　“傻孩子，这是林家的护身符，看到这个，沈世媛应该不敢轻举妄动了，”林清柳拉着韩荣嫣的手，领着一行人穿过别墅回廊来到一处书房，“我当年就本想给她，免得她受这些苦，可惜她太固执，用情太深…”
　　韩荣嫣静静地躺在床上，房间里中草药的味道很好闻，大概有安神的作用，让人直打瞌睡。
　　“嫣儿的状况时好时坏，我先给她吃几幅中药调理一下。”
　　“麻烦您了。”韩纪二人乖乖地坐在一旁看着林清柳熬汤药，韩荣嫣的眼睛此时缓缓睁开，眼神也开始慢慢聚焦。
　　“韩小姐醒了！”
　　只见韩荣嫣一手扶着床沿，在床上坐了起来，另一只手示意韩沐阳过去。
　　“这么多年了，阳阳，”韩荣嫣握住了自己亲侄子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我真的没想到救我出来的人会是你。”
　　“还有你，”韩荣嫣眼神一转看向了正准备盛汤药的女人，“林清柳，你是他的亲妹妹，为什么要帮我？”
　　“是我们林家对不住你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补偿你的。”林清柳的眼眶也湿了大半，别过头去不去看对方的眼睛。
　　“这是你儿子吧，长得真俊俏，眉眼有些像你，鼻梁应是随了纪家那少爷了，”韩荣嫣莞尔一笑，继续自说自话，“我忘了，现在应该叫纪老爷了。”
　　“我和他若是…恐怕孩子也这么大了…”
　　给韩荣嫣喂过药后，她就昏昏睡去了。
　　韩沐阳顿时百感交集，自己怎么就出生在这种混账家庭里。他从来都不敢去想这些问题，他怕自己会疯掉。
　　开心揍我哥分享喜悦，生气也只能揍我哥泄愤。
　　说曹操曹操到，韩沐白这狗儿子一直在楼下鸣笛，就好像老子回不来了一样。从小到大，这狗儿子限制自己的社交，恐吓自己的朋友，甚至有暗恋自己的小姑娘也不放过。
　　转学的转学，住院的住院。
　　纪铭深是个例外，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站在全世界背后默默支持自己的朋友，和韩沐白一样。
　　更重要的是人家是钢铁直男。
　　我曾经问过十岁的纪铭深，究竟为什么要和自己做朋友，自己到底有什么好的。
　　当然我也是个十岁的小屁孩。
　　他说，虽然我说不出来，但我知道你没什么不好的。
　　恍惚之间好像看到我哥站在倾盆大雨中撑着伞，眼中的倒影除了这个世界的黑暗，全是我。
　　他说，你是我弟弟，我喜欢的是你，而不是怎样的你。
　　想来自己的童年好像除了黑色人影遮蔽下的阴霾就是教室窗前落日的余晖。
　　它的光，就像漫过山岭的薄雾。
　　他的光，就像漂泊天穹的苍云。
　　明明没有你，处处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