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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帅得惨绝人寰(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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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发炎热起来,最早爬出地面的蝉时不时叫一两声,令人多了几分烦躁。
已是初夏。
穿着全封闭式防护服脚不着地地忙了一天,终于到了交接班的时间,他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换班的人姗姗来迟。
实在太疲惫了,男人根本没有心情去计较接班的人迟到的这半小时,不如早点回去洗澡,然后躺着。
面前的人连连弯腰道歉,陈渝垂着头语气平淡的把注意事项说清楚了。
这个检测点是国外入境落地上梧的第一站,疫情突如其来,现在国内形势稍微好些了,国外形势却不容乐观,像他们这种入境检测点的志愿者更要仔细专业。
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男人心情更不好了,声线低沉了些,匆匆几句交待完,等对面的人点头表示听清楚了,男人立刻转身大步离开。
才培训上岗的陈艾有些不知所措,呆呆愣愣地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
那么挺拔坚毅,只是男人的步伐多了一点沉重凝滞。
不过她并没有觉得奇怪,可能只是太疲惫了,来入境检测点半天,她已经看见太多这样的背影了。
这个人似乎更出众一些。
接近190的身高,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把很大的防护服穿得这么舒展,仿佛私人定制一般合适。
身后的人喊了一声,陈艾收回眼神,赶紧低头忙碌起来。
陈渝来上梧机场做志愿已经几个月了,从国内疫情最凶的时候,到现在国内疫情平稳控制。
很多跟他一起来做志愿的人早已经轮换着回家了,他却主动申请调到入境检测的最前线,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话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日子一天一天流转,他从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不抱希望,到现在内心越来越焦灼,却无从疏解莫名的情绪。
浴室水声停歇,陈渝走出浴室,一手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一手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微信。
一天没看手机,已经累积了几百条消息。
男人单手点开置顶的群聊,不断往上划拉着历史消息。
并没有看到想看的消息。
男人嘴角抿得笔直,随手把毛巾扔在桌上,卸去全身力气顺势躺倒在床上,望着泛黄得天花板。
双目无神。
疫情爆发半年,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良久,男人一手扶额,揉了揉因为长时间没有休息有些痛的额角,拿起手机,点开第二个聊天框。
高畅:渝哥
高畅:渝哥
高畅:渝哥
高畅:陈叔叔又来问我了
高畅:我扛不住了
高畅:已经招了
高畅:【垂头丧气.jpg】
隐隐作痛的额角更痛了些,还不等他退出聊天框,有电话进来,没有备注,来电显示着一串熟悉的数字,他爸的电话。
陈渝轻啧一声,真快啊。
接通电话,那头的咆哮声已经来了:“好你个龟儿子,敢瞒着老子乱搞,来上梧几个月了,都不回家,你要气死老子!?”
再瞒着也没有意义,陈渝低声说:“做志愿者,全封闭式管理呢。”
这次没等来咆哮声,明显对面换了个人,一声低低的哭诉响起:“呜呜呜……儿子现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都不跟妈妈讲,看来妈妈是老了,让儿子不待见了,毕业了也不回妈妈身边,要去斗城开什么民宿,现在到上梧了也不回家,还是怨我,当年就不应该让你去斗城上高中……”
明知道对方是假装的。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也让陈渝无可奈何,他实在害怕他妈的眼泪,当然他爸也怕这眼泪。
果然,明显能听到对面他爸在小声哄着。
没多久咆哮再次响起:“你这个不孝子,让你妈这么伤心,当初还不如不生你……“
他就知道,最后战火总会烧到他的身上。
陈渝颇无奈地开口道:“我一会儿就去申请回家,然后去隔离半个月,没问题的话就回家。”
对面两人明显高兴了起来,语气轻快了不少,陈渝闭着眼听着父母的叮咛,内心难得一片安宁。
再睁眼,窗外已经阳光明媚。
陈渝按照承诺,去申请了结束志愿服务,因为现在只需要重点防护国外入境的,人员很充足,所以非常顺利的通过了。
他已经在这儿呆了几个月,跟其他医护人员不一样,陈渝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一分工资的志愿者,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令人吃惊了。
监测点的负责人拍着他肩膀夸奖:“等这破疫情结束,我做东,咱一起整顿好的。”
陈渝点头答应了。
陈渝离开那天,最后一次去了入境监测点,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着窗外空旷的飞机跑道,良久沉默。
然后转身离开。
身后一身防护服的医生指着背影对陈艾说:“你看那个帅哥,也不知道在看谁,经常在这儿看着窗外的飞机跑道,我们都猜他女朋友在国外。”
陈艾有些惊讶:“怎么这么说。”
医生继续八卦:“小张有一次看到了他盯着手机看了半天,锁屏上是个女孩。”
陈艾更加震惊,刚才她匆匆瞄了几眼,虽然口罩遮挡了下半张脸,但那剑眉星目已经很吸引人了,眉宇间的忧郁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不难想象整张脸是如何帅气逼人。
什么样的人能让帅得这么惨绝人寰的人受情伤啊!
医生又八卦起了别的话题,陈艾刚来跟周围人不太熟,不太能够加入其他话题,就一直想着这个事情。
她想,有机会,她一定要看看这位姐妹是何方神圣。
直到下一个航班来到,身边人催促她开始工作陈艾才回过神来。
顺利完成隔离,陈渝走出隔离酒店。
几个月没出来,有种奇怪的陌生感。
刚来上梧国际机场的时候的时候,上梧还在全市封闭管理。
现在外面的车流还是不多,却显示着疫情之后城市的生机。
高畅一头黄发鲜艳夺目,大咧咧地坐在门口绿化带边,一手无聊地转着打火机,一手捏着手机手指往上划动着。
旁边停着一辆车,一如高畅以往的风格,是一辆明黄色的敞篷跑车,陈渝有些欣赏不来。
“怎么又换了一辆。”
高畅听见声音,眉飞色舞朗声说:“你说咱几个,谁像你啊,又不玩车,又不玩女人,大好青春过得跟个和尚一样。”
陈渝对这话题敬谢不敏,轻嗤了一声。
认识二十多年,高畅对着人的狗脾气知根知底,也不在意。
两人上了停在旁边的车,陈渝懒懒地靠在座椅上,眉目舒展了些:“你怎么过来了?”
高畅嬉皮笑脸的:“这不是来负荆请罪了吗!”
陈渝挑眉:“这就是你赔罪的态度?”
“那当然不是了,楼外楼,哥几个已经订好了,楼外楼吃饭,吃完咱再去蹦迪,今晚哥哥带你重新认识人间的绘声绘色。”
“你这语文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陈渝有些无语。
就像是条件反射,高畅脱口而出:“是是是,哪有你家那位学得好。”
沉默蔓延开来。
这组对话当年经常上演,不然他也不会就像膝跳反射一样自然地接话。
只是当年,在他这么说了之后,陈渝会立马得意地吹嘘:“那当然,我的小姑娘最厉害!”那脸上洋溢的神采堪比骄阳。
只是如今不仅等不到陈渝的回答,就连那份胸有成竹似乎也不见了。
陈渝看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上车吧。”
两人上了车,高畅没发动。
良久,高畅摸出烟,递过去:“来一支?”
陈渝已经戒烟几个月了,这会儿喉头苦涩得厉害,确实想要抽一支。
接过烟,拿起火机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点燃,只是叼在嘴里,深吸了一口,嘴里全是烟叶的味道。
高畅见不得他这副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不玩车不玩女人就算了,人还没影呢,你倒好,提前半年烟酒都戒了,人可是一走十年,话都没给你留一句,说不定再回来都拖家带口了……”
声音越来越低,后面的话高畅不敢再说出口。
这么多年,他们几个都知道陈渝心里的结,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高畅在心中长叹一声,不在说话。
“开车吧!”说完,陈渝把连帽衫的帽子拉下来遮住眉眼,整张脸隐藏在阴影里。
语气听不出好坏,像平常一样,有些慵懒,有些敷衍,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高畅今晚越说越错,不敢再说话,闷声开车。
副驾驶上的人侧着头,朝着车窗,像是在睡觉,高畅把车载广播关了。
陈渝却并没有睡,半睁着眼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建筑物,经历了之前的封城管控,人们对病毒的恐惧还在,虽然现在已经解封了一两个月,街头的人依然不算多。
刚才的话题,两人都没有再提起,但是陈渝的心情不太好,他自己最清楚。
到了包厢,几个朋友都已经到了,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菜肴,一多半都是陈渝爱吃的。
包厢门一开,里面的人看到两人:“渝哥来了,就等你了,特意给你接风洗尘。”
“大胖,你赶紧腾地儿!”
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寒暄过后,一伙人谈天说地,聊金融,聊投资,聊疫情的损失,聊国外的形势……
“国外的生意今年怕不好做了。”
“谁说不是呢,我去年刚在美国看了个项目,本来今年就要去的,哪知道现在美国死了十几万了,我妈说我要敢去,就跟我断绝关系。”
“阿姨厉害……”
……
陈渝没有参与进去,拿起眼前的酒,仰头吞咽着,喉结滚动在昏黄灯光中显得十分性感。
周围的人有些茫然,纷纷盯着高畅。
高畅心累,岔开话题,内心却吐槽开了。
这场接风宴,以陈渝醉过去结束,高畅叫了代驾,和代驾两个人费力地把陈渝扶进车里,自己也赶紧坐进去。
代驾一路提心吊胆地开着,生怕蹭到车,开得慢吞吞的。
正和了高畅的意,陈渝醉了,他喝得也不少,脑袋同样昏沉得厉害。
慢慢吞吞地到了陈家别墅门口,守门的李叔看见熟悉的车牌号,赶紧起来开门,车缓缓驶入车库,李叔帮着扶上楼,放在床上。
高畅实在累了,摊在地毯上,睡过去了。
月朗星稀,夜色迷人,剪着齐刘海,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站在过道中:“陈渝,陈渝,你醒醒,我要回座位……陈渝……陈渝……”
声音软糯清甜。
陈渝缓缓睁开眼,眼前天花板颜色沉重,哪有什么姑娘。
只是个梦啊……
陈渝脸上心上都溢满了失望,床下高畅梦呓磨牙声不断。
陈渝坐起来,打开手机,凌晨两点十五分。
点开疫情数据统计,美国确诊和死亡人数以十分恐怖的速度继续增加着。
疫情这么严重了,应该要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