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将被现实打败》四月雨亭

1、一地鸡毛的生活（现实篇）

　　时光流逝，我现在已经是一个三岁孩子的母亲。现在在老家的一个小县城里当一名高中美术老师。

　　丈夫也是老师，比我大两岁，他外貌平平，却极度大男子主义。因为结了婚，这两年显得越发圆润。这种模样，换作结婚前，我绝对不多看一眼。

　　但是现在，他确是我的丈夫。我还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但是他显然对这个女儿不太满意。从出生到现在，我很少见过他会抱女儿。

　　言语中，也多是要是我家星星是男孩子就好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意识到，他竟然也是个重男轻女的家伙。但是因为星星，我也忍着没和他吵架。一直回避这个问题。

　　一个月前的晚上，他又提出了要二胎。

　　我当时睡的迷迷糊糊，就说。“我有星星就够了。”

　　他还不死心，又说。“那怎么行，我们老李家三代单传，可不能到我这儿就断香火了。而且，我爸妈他们也和我念叨很久想抱孙子，所以，你必须给我再生一个！”

　　说到后面，他几乎是命令的语气，我白天课程太多，现在累的只想睡觉，也不想和他吵，抱着枕头就准备去客房睡。

　　他见我要走，一把抓住我，火气更大了。

　　“你想去哪儿，又想躲着我，我跟你说，章悦，门儿都没有。今年你必须给我生一个儿子，不然，我们就离婚，你不想星星没有爸爸吧。毕竟星星很喜欢粘着我，最喜欢我给她讲睡前故事了，最喜欢我带着他去游乐场玩了……”

　　“好了，你别说了。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我的声音颤抖，浑身都在颤抖脑子因为睡觉不足，嗡嗡的响。

　　我从来没见过丈夫如此模样，黑暗中只有角落的台灯发出昏黄的光，丈夫背对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我却清楚的知道，他那张脸，已经化身恶魔模样。原来他重男轻女的执念这么深。

　　这一刻，我相处了四年多的丈夫，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人。

　　丈夫见我已经让步，钳住我的手改为温柔的搂住。把我圈在怀里。语气缓了下来。

　　“对不起悦儿，我太激动了。吓着你了吧。来，我们躺下，躺下好好聊会儿。你说考虑的意思，就是会再生一个是吧。”

　　我全身僵硬，只能顺着他躺下。他见我不说话，以为我默认，嘴就凑近过来亲我。那肥厚的嘴唇像两只蠕动的蛆虫，因为婚后这几年吸烟，嘴里传来的异味更是让我恶心反胃。

　　我极力想要挣脱，却又害怕他发火。只能勉强忍受。一吻过后，他还想继续。我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连忙推开他。

　　他问我怎么了。我赶紧说我来例假了。他悻悻然才肯罢休。

　　从那之后，我下意识的想要躲避丈夫，可是明面上，我和丈夫还是学校里的模范夫妻，在家人面前，我是丈夫贤惠的好妻子，在女儿面前，我还是爱她爸爸的好妈妈。

　　没想到半个月前，他再次提出要二胎，我们最后的一丝虚伪爱情，分崩离析。

　　那个时候我刚把星星哄睡着。我一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想赶紧睡觉。因为第二天早上，我要给高二守早自习。

　　丈夫却是下午的课，他自然不用着急。就想着要二胎。因为他说按照推算，这几天是我的排卵期，受孕率会高很多。硬是拉着我。

　　我说，明天再说也不迟。我现在很累。我说身体不舒服受孕率会降低之类，他却不听，跟着魔了一样就来扒我衣服。

　　因为内心极其不愿，我一把推开丈夫。却没成想，下一秒，我脸上就落下了一个巴掌。我只感觉左边脸火辣辣的刺痛。脑子一片空白。这是结婚一来，这个表面贴心顾家的人，第一次伸手打我。就为了要个儿子。

　　我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捂着脸就想远远逃离这个男人。没跑两步，他一把钳住我的手臂，一用力就把我摔回到床上。

　　两只手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双目圆瞪，嘴里念叨着。

　　“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给我生儿子，你不是我老婆吗？我和自己老婆亲热为什么不行，为什么，啊？你说话啊！”

　　此时此刻，我哪能听到他说什么，我只感觉脖子仿佛要被他掐断了。肺里难受，火烧火燎的难受。不一会儿，眼中就布满红血丝，眼泪不自主的往下流。

　　求生的本能反应，我对这眼前这个男□□打脚踢。双手拼命的去掰他的手。可是，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抵得过一个发了疯的男人。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被掐死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女儿的声音。

　　“爸爸妈妈，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小小的人儿抱着小熊站在门口。大大的眼睛充满疑惑。

　　丈夫也愣了一下，手上的力气小了一点。我回过神来，趁这个空挡。用尽全身力气，抬脚狠狠地朝丈夫的裆部一顶，只听到他哎呦一声。瞬间松开我的脖子，捂住□□在床上拼命打滚。

　　我脖子得到解放，拼命呼吸了两口，却引发一阵咳嗽。差点晕厥过去。但是我知道，我必须要逃离这里。这个男人已经不是我的丈夫，他是恶魔。

　　事情已经容不得我细想，我夺过床头的手机，就往门口跑去，却看到女儿还一脸天真的看着自己。心里一咯噔，自己跑了这个恶魔会怎么对自己女儿。于是，我抱起女儿就往外跑。

　　刚跑出大门，后面就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嘴里骂骂咧咧。

　　“臭婊子，你站住，别想跑，看我抓住你你就死定了！”

　　我吓得浑身发抖。因为我们住的是老小区，没有电梯。我就抱着女儿一路往下跑。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就住在二楼，一跑出去就是大街。

　　可惜，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路上几乎没有人。只有一家便利店和几家烧烤店开着门。现在烧烤店那边正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我想也没想，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同时，我的理智也恢复了一点。手上飞快的拨通了报警电话。

　　电话没过两秒就通了，我语无伦次的想说明我的情况，对方却反客为主，只问了我几个关键，就已经知道大概，安慰了我两句。说立马出警。叫我找个人多一点的地方。

　　我连忙称好。说话间，我已经跑到了烧烤店门口。拉着一个正在吃烧烤的健硕中年男人求救。对方被我一拉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是转眼看到我的模样，刚想骂人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慌乱的又把刚编好的理由重复了一遍。

　　“有个男人，闯进我家偷东西。被我发现了，他要杀了我，求求你，救救我们。”

　　我说到这里，再加上星星似乎也受到了惊吓，一直哭个不停。中年男人立刻就相信了。此时他同桌的四个男人也明白过来。烧烤也不吃了，都站起身来，叫我躲在他们身后。

　　很快，丈夫就一瘸一拐跑了过来。左手还捂着裆部，显然我那一下他伤的不轻。但脸上仍旧愤怒不改。很快跑到我这边。就要拉我走。

　　却被中年男人们挡住。丈夫嚣张气焰瞬间消了一半。但嘴上却仍旧不依不饶。

　　“你们让开，这是我老婆，我带我她回去。”

　　中年男人微微愣了一下。看向我。眼神满是询问。我拼命的摇头。重复着说。

　　“他不是。他不是。”

　　中年男人一个我懂得眼神。挡在我面前。充分展现他的男子气概。他的几个兄弟也昂首挺胸，一副你再过来，我就揍你的模样。

　　丈夫心里彻底没了底，也冷静下来，从兜里摸出一包烟，一一递给几人，陪着笑说。

　　“各位大哥，消消气。我真没开玩笑。她真是我老婆，我们今天因为一些小事儿，吵了一架，我这不是火上来了，不小心打了她一巴掌。她就抱着我女儿跑了。你不信，我叫一声我女儿，她准认识我。”

　　说着，就对着我女儿叫了一声她名字。

　　“星星，我是爸爸，和爸爸回家。爸爸给你讲睡前故事好不好？”

　　我女儿本来就更喜欢丈夫，丈夫一哄，星星也不哭了，就想着挣脱我去丈夫那边。

　　我连忙抱着女儿，不让她挣脱。但是女儿更加急了。就朝丈夫喊。

　　“爸爸，我要爸爸。”

　　中年大叔见状，也知道丈夫没有骗他，转过头语气不善的问我。

　　“大妹子，他说的是真的？”

　　没等我否认，他们推了我一把。就往自己的座位上坐。嘴上还对嘀咕。

　　“去去去别挡道，既然是一家就关起门吵，我还真以为你遇到坏人了。呸，老子的烧烤都凉了。一边去一边去。”

　　丈夫见状，连忙走过来拉我。我此刻宛如惊弓之鸟，丈夫每走近一步，我就害怕的多退一步。眼见丈夫就要抓到我。

　　我下意识抄起了烧烤桌上的啤酒瓶。往地上一砸，学着电视剧里一样，拿着破碎的玻璃对着丈夫。见丈夫还是逼近。他知道我不敢刺他，他也知道我不会伤害自己。

　　但是他错了。当一个人害怕到极点是会停止思考的。

　　我把玻璃的尖刺抵着自己的脖子。脖子已经沁出一点血珠。声音颤抖。

　　“求求你，你别过来。”

　　刚坐下的几个中年大哥见我这个模样，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连站起。劝道。

　　“大妹子，你别激动，放下酒瓶，他不过来。”

　　这时，他身边的两个大兄弟也拉住了丈夫。我稍微放松了一点，怀里的女儿又开始哭了，哇哇的声音像警笛一样，我脑子嗡嗡的疼，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已经心力交瘁了。

　　这时候，左右的人都围在我们身边看起了热闹。只见一些路人还举起了手机拍视频。我筋疲力尽，那能管得了这些，他们想拍就拍。我现在只祈求警察能够来拯救我。

　　果然，不多时，一声警笛由远而近，很快，一辆警车就停在我们旁边。两人从人群中挤进来。我见到警察终于到了。心中那根绷紧的弦，一下子断了。扔掉手里的玻璃瓶，蹲在地上抱着女儿大哭出声。

　　之后的事，都是按照警察那边的程序走。我的脖子伤口不大，淤青却很严重。做了简单的处理之后，就去做了笔录。

　　女儿陪着我大闹了一晚上，早就沉沉睡去。好心的女警察把她放在休息室里休息。

　　警察对我们进行批评调解，认为我们只是寻常夫妻打闹。叫丈夫对我道歉之后，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我却摇头，我和警察说，我已经对丈夫产生了恐惧。我不会再跟他回去，如果可以，我想明天一大早就去民政局离婚。还有我想警察可以把女儿送到乡下母亲家。这样，我会感激不尽。

　　警察同志知道我的担忧，却还想劝说，虎毒不食子。我苦笑，星星对于丈夫来说，真的算是自己的孩子吗？我不敢保证他一定不会伤害星星。我又再三请求，终于警察同志还是同意了送星星去母亲家。

　　我怎么样都好，我的女儿却不能受一点伤。不过星星啊，母亲也是自私的，母亲终于还是忍受不了了。对不起。

　　第二天很快就到来了。我忍住心里的恐惧去见了丈夫。他已经又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一脸歉意的看着我。一见我就开口道歉。我没接话，直接了当的就说。

　　“我们离婚吧！”

　　丈夫愣在原地，他一定没想到我会提离婚，因为我的女儿不能失去爸爸。他一直吃定了这一点。

　　他张张嘴想说话，我没理他，径直往家去，去取结婚证。我一出警察局就打车回家了。没理会后面出来的丈夫。

　　很快，丈夫的身影就消失在后视镜中。手机嗡嗡作响，是高二的班主任打来的，他问我怎么没去守早自习。我没在高二孩子都玩疯了。吵吵嚷嚷的连系主任都知道了。

　　我赶忙道歉。对方见我态度真诚，也才没说什么，说了一句，下次别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挂断了。

　　我这才想起来学校的事情。于是乎就赶紧向系主任请假，以及和各位老师调了一下课程。因为我教的美术，本来课就不多。其他老师知道我愿意让课，别提多高兴了。自然都答应了。

　　很快车就到了。我付完款就回到了家。连忙从梳妆台下一个木盒子里翻出两本红的像血一样的结婚证。又从包里翻出身份证，收拾完就往外走。

　　可是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丈夫。他气喘吁吁，显然是跑上楼的。

　　他挡在我面前。问我去哪儿。

　　我说去离婚。

　　只见话音刚落，丈夫就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大腿，说话都带有哭腔了。他求我别离婚，他错了，他不该打我之类。

　　我丝毫不为所动，以前柔弱心软的章悦，在昨晚已经被他亲手掐死了。现在的章悦是个自傲又自重的章悦。我发现，自己好像慢慢找回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丈夫见我油盐不进，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瘫坐在地上。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就等着他继续。

　　只听他道。

　　“离婚可以，女儿也可以给你，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净身出户。”

　　丈夫此话一出，我瞬间炸毛。

　　“凭什么？离婚之后的共同财产本就是夫妻对半。”

　　“我当知道婚后财产按什么分，但是，你不是已经有了你可爱是女儿了吗，难道你女儿不是你的巨大财产？还是说你要去打官司？啧啧，这样一来的话，可能会对星星的内心产生不可磨灭的创伤吧。她肯定在想，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要她……”

　　丈夫边说边站起来，语气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亏欠，现在有的，只是步步紧逼的压迫，像一只褪去羊皮的狼，极尽争取他的利益最大化。

　　我的思绪飞速旋转，思考丈夫的提议。听他说到后面，我已经经受不住，叫他别说了。我沉重的点点头。还是答应了丈夫的要求。

　　于是乎，在一番利益协商过后，我们一起去了民政局申请离婚。离婚的手续最快需要一个月才能办好。我们两个人离婚的消息都没有来得及告诉父母。

　　等我回到老家，父母亲才知道我们离婚的消息，我没和父母说那晚的事情。我只是说，性格不合适，相处不下去了。和平分手。父母知道我的性子并没有多劝。

　　倒是公公婆婆来了几次，都劝我年轻人不要冲动，说李忠已经知道错了，是他们老两口没教育好儿子，他们的错，希望我能原谅他们的儿子。带星星回去，想想星星以后没有了爸爸，她该怎么办？

　　公公婆婆言辞恳切，说到情深处眼眶都湿润了。我真的差一点就心软了。但是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女性。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再后悔。我始终相信，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我不愿意星星生活在这种家庭里。

　　为了不让两位老人家伤心，我尽量言语婉转且诚恳。我说。

　　“爸妈，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们好，但是这几年相处下来你也是知道我的性格，我不轻易做决定，但是一旦决定了就不会反悔。至于星星的话，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把她照顾的很好。你们想来看她随时可以过来，我相信她还是很喜欢爷爷奶奶的。其他的都不要说了，留下来吃顿饭吧。”

　　两位老人见我心意已决，摆摆手，示意不吃了。颤颤巍巍的走了。

　　后来公公婆婆又来了两次，见依旧劝不动，也慢慢的接受了这件事情。

　　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心里清楚。接下来这段路，将崎岖不堪。荆棘遍地。我真的迷茫了。

　　也许十一年前，我做了那个决定，真的是错了。以至于我最近一直在做梦，回回梦见那个时候，那个人。

　　是不是当初答应了他，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呢！？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睡在我旁边的女儿一眼，转身关了灯也躺下了。

　　黑暗中我却迟迟睡不着，心里在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我和李忠离婚的消息学校里流传遍了。有惊叹有指责还有支持的。我都不放在心上。

　　唯独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顶着那张和他五分相似的脸。这让我万般不能接受。

　　不知道是离婚让我讨厌他，还是最近梦里面逐渐清晰的脸和李忠相比之下，我更加厌恶。这似乎每每在提醒我，我现在沦落这般田地都是我自己当初选择错了。我恨。

　　但是我又能怎么样，我真的要辞职吗？我还有女儿和父母要养。无奈，我只能夜夜失眠，夜夜叹气。

　　我甚至萌生了后悔争取女儿抚养权的冲动，我要是孤身一人，想去哪儿都行。但是下一刻我就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当时的痛苦只有自己才知道。生不下来后面又换成破腹产。硬生生挨了两次痛。这谁又懂。这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算我这四年里唯一得到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