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不及寒鸦色》槐序_

2、第 2 章

　　元皓二十年冬正月初六的傍晚，天降瑞雪伴随着紫星东升，原本灰蒙蒙的天空如今却布着一片又一片紫红色的凌云，灿烂的余辉飘洒在这片厚土之上，一眼望去，皆是飞舞的粉色雪花。
　　街道小巷里到处站着为此叹为观止的百姓，他们争相用眼睛记录着此时的美景，从嘴中吐出朦胧的热气以及那一句又一句祝福的吉祥话。不知是哪家念过书的小公子哥用尽毕生才华道了句“瑞雪兆丰年”，赢得了平日里嫌他不争气的母亲的一句夸赞，亦或是几粒糖豆，愣是绕着整条街道挨家挨户的喊过去，拉着自个儿的好朋友喊，拉着自家的小狗小猫喊，拉着满眼的雪花喊。
　　“瑞雪兆丰年！瑞雪兆丰年！瑞雪兆丰年！……”
　　自家的大人也只是摇摇头，宠溺得笑着不说话。
　　“这天气，约莫是吉兆哦——”
　　“令尊的意思是？”
　　“有贵人降临。”

　　“哇哇——哇——哇！”一声婴啼在未央宫响起，来来回回送水服侍的宫人们皆是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公主！”没过一会，接生嬷嬷便抱着一个婴儿跑了出来。
　　嬷嬷跪在柳亦的面前，颤颤巍巍的将婴儿呈递了上去。虽说当今皇上爱民如子、慎用刑法，但这毕竟是生杀予夺的帝王家，天子之气不怒自威，加上这皇帝黑沉沉的脸色，一时之间，大堂里寂静无声。
　　“瞧你们一个个的，朕的第一位公主都不配你们道声喜的吗？”爽朗的笑声从嬷嬷的头上传来，“朕的小公主倒是乖巧，也不哭不闹的，来，让父皇抱抱！”
　　站在柳亦身旁的公公知晓皇上是真的高兴，立刻跪了下去捏着嗓子喊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公主！”
　　大堂里的所有人接收到信号也几乎同一时间跪了下去，大喊“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公主！”乌泱泱的一片，声音也是响彻云霄。
　　柳亦笑着看向自己怀里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小婴儿，小婴儿则是软软的抓着他胸前的流苏，弯着小眉眼张着嘴巴天真地笑着。

　　“这就是我出生的故事吗？”柳云乐懒洋洋的坐在贵妃椅上，手中抱着个小巧的汤婆子，出口询问道。
　　她面前的李嬷嬷立刻就露出了不赞成的神色，一边给她递桂花糕一边训斥道：“公主在下人面前是该自称本宫的，要是被陛下听到怪罪下来，又得是好几日的宫训。”
　　听闻“宫训”两字，柳云乐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她吐了吐舌头：“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本宫想出去赏雪！”
　　“公主忘了吗，今日是您的生辰，皇后娘娘特意下旨不得您擅自出门，省的公主又被那冰雪寒风伤了身子。”
　　“本宫问你，今日是谁的生辰！”
　　“回公主殿下，是您的。”
　　“本宫再问你，你是谁的嬷嬷！”
　　“回公主殿下，是您的。”
　　“那本宫再再问你，生辰之日谁最大？我的嬷嬷该听谁的？”
　　“奴说不过公主，但是皇后娘娘的命令不可违抗。”
　　坐在贵妃椅上的柳云乐小脸一瘪，对着面前油盐不进的李嬷嬷感叹一声，真是太无趣了。
　　她不再理嬷嬷，自顾自闷闷不乐的趴在软榻上，眼神淡淡的飘向窗外。今年的雪下的很大，朱红色的瓦砖上覆盖着几尺白雪，一眼望去，红墙白瓦，甚是好看。
　　柳云乐眼眸一转，心下便有了计策。
　　“公主是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吗？奴今日会一直看着您的，公主还是歇息吧。”李嬷嬷从小便伺候在柳云乐身旁，她的一举一动和神色表情皆在自己的了解之下，如今这副神情，怕又是要作妖了。
　　柳云乐干笑两声，边摆手边说“不会的不会的”，而后便从贵妃榻上一蹦而下，催着李嬷嬷服侍自己午睡。
　　李嬷嬷算了算，也是到了该午睡的时辰，便唤进两位掌衣宫女替柳云乐洗漱更衣，没一会，柳云乐便踏踏实实的窝在暖和的被褥中准备睡觉了。
　　“公主便安心睡吧。”李嬷嬷放下层层罗帏，“奴就在外守着，要是公主乱来，奴会一一如实禀告陛下和皇后娘娘的。”
　　柳云乐心下腹诽表面上却乖巧如兔，装作闭上眼睛，安安心心的睡去
　　。李嬷嬷看着面前紧闭双眼的小团子无奈的叹息一声，不过她就在外面守着，八岁的小孩子就是精力旺盛了些，床上躺一会儿什么事便都如过眼云烟去了，应该是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儿，李嬷嬷像是安心下来，替柳云乐掖了掖被角，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李嬷嬷前脚刚一离开，某人便立刻睁开了双眼，小孩子似乎都存在着一些先天的叛逆，柳云乐亦是如此。
　　她的眼里是抑不住的的兴奋，赤着小脚丫爬下床，耳朵贴着门勘察外面的动向，在确保李嬷嬷是真的在屋外守候了之后便迅速穿好衣裳鞋袜，打开了梳妆台旁边的窗子。
　　一阵寒风直面吹来，空气中还夹杂着梅花的清香。柳云乐揉了揉鼻子，一刻也没犹豫地翻了出去。
　　她宫里的宫女要不是在厨房洗衣房里干活，要不就是和李嬷嬷一起在她的屋外随时待命，而从她梳妆台旁边的窗子出去可以直接绕过李嬷嬷她们所在的里屋，李嬷嬷大抵也是没料到柳云乐会这么大胆，大堂里现在空无一人。柳云乐加快脚步，没一会就出了宫。
　　此时尚在落雪，雪花薄薄的一层铺在青石板路上，柳云乐小小的一只跑在路上，没一会便浸湿了鞋袜。路上扫雪的宫人见了她一个人，皆是惊奇之色。
　　“奴见过公主殿下。”
　　“嗯嗯，你们好好扫雪啊，本宫要去找父皇了。”
　　宫人们应答一声，柳云乐便笑着跑开了。找父皇是假，唬吓宫人是真，只有这样说，那些个宫人才不会去李嬷嬷面前多嘴，省的破坏她的计策。
　　柳云乐这样想着，在道路尽头悄悄的转了弯，向映栀湖跑去。
　　映栀湖是去年柳亦为她准备的生辰礼物，其用心程度，令天下哗然，也坐实了柳云乐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公主之实。
　　此时的映栀湖早已结上了冰，栀子未开，却有一种不同于春夏的幽静清冷之感。
　　因着柳云乐时常来此地，所以柳亦特意在湖旁修建了一座亭阁，冬有炭火，夏有寒冰，一年四季都保持着适宜的温度，并定期派人清扫，以便柳云乐随时光临时有个舒适的住处。柳云乐穿过小道，一脚跨进了亭阁里。
　　“小白？”柳云乐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叫道。没过一会儿，一只纯白色的小猫从案几下探出脑袋来，柳云乐向它伸出手，小猫便立刻欢快的跑来。
　　亦在此时，柳云乐忽然听到自己前方的柜子后面传来了一阵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