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项任务》怀凄

2、关心则乱

　　“没什么。”林择安干笑几声，遮掩道，“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小事？何望施心里一哂，不愿与他伪装，开门见山地道：“游戏玩家见面会，我要去。”

　　林择安听了这话，脸色当即沉下来：“不行。”

　　“凭什么？你说过不干涉我的自由的。”

　　“这场见面会很危险，远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知道那些人的任务对象是不是你？你才来多久，就要主动暴露自己的玩家身份，不要命了？”林择安说道。

　　“我有我去的权利，也有我去的理由。”何望施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过往的经验教给我，我必须对这个世界足够了解，才能不那么被动。”

　　“我说过了，这很危险。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了，我会一直护着你。”林择安急道。

　　“这是你定义的危险。对我而言，一无所知才更危险，哪怕是留在你的身边。”何望施勾起嘴角讥讽地看着他，“你没有那么可信。你忘了，在上个世界，你隐藏得多么深！”

　　仿佛被戳中了痛处，林择安神色黯然下来，一副想要辩解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总之，我必须去。我得清楚自己的处境，而这些，不能是你告诉我的，得是我自己探明的。”何望施斩钉截铁地说道。

　　林择安沉默了半晌，最终无奈摇头，作出了妥协，苦笑着应好。

　　时光飞逝，很快便到了玩家见面会举行的那天。

　　二人在晨光熹微中出发，早早便到了会场。会场选址在半山腰，会场外亭台楼阁，草木葱郁，会场内雕梁画栋，宽敞明亮。林择安拉着何望施选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此时会场内只有寥寥几人，他们各自坐着，并不搭话。当见到二人进场时，几人身形俱是一滞，随即收回目光，神色恢复如常。

　　没过多久，会场的人渐渐多起来，玩家们三五成群，嬉笑叙旧，还有几人面色不霁，躲在角落里偷偷咬耳朵。

　　何望施百无聊赖地吃着林择安端来的糕点，将这些人的举动尽收眼底，在打量周围时偶尔对上一两个人的目光，都被对方先一步躲开了，仿佛在避讳什么危险的东西。

　　何望施满头雾水，又等了片刻后，终于耐不住性子，偏头向林择安问道：“还要等多久？见面会什么时候开始？”

　　林择安笑着将另一碟糕点推到她面前，安慰道：“再等等，来的人还差的远呢。”

　　“既然如此，我出去转转。”何望施起身道。

　　“我陪你一起。”林择安也跟着站起来。

　　“不行，你当是看管犯人呢！”

　　“哦。”林择安重新坐下，“那我便不去了，你走吧。”

　　何望施看着稳稳坐在她外侧的林择安，无语道：“你这样堵着，我怎么走？”

　　林择安笑着将糕点送入口中，并不接她的话茬。

　　何望施推他不动，心中恼火。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清瘦文弱的一个人，身体竟然这样结实。

　　僵持半天，何望施怒道：“走！一起去！”

　　林择安于是笑盈盈地起身，拉过了何望施的手。

　　二人在半山腰转了一大圈，何望施心里焦躁不安，什么景都看不进去，一路被林择安拉着手，挣也挣不开。

　　忽地，何望施灵机一动，笑着对林择安道：“我要去上厕所，你在这里等着。”

　　见林择安沉默，何望施心情大好，但她仍是装出吃惊的样子道：“这你不会也要跟着吧。”

　　林择安俊脸红了半天，憋出一句：“早些回来吧，大会马上开始了。”

　　何望施笑着应好，踩着轻快的步子慢悠悠地晃出林择安的视野。

　　没走几步，林择安又追上来，拉住她后急切地说：“我陪你一同去找，你初来乍到，想必不认识路。”

　　何望施好笑地看着他，指着面前的房屋道：“林公子呀，这不就已经到了吗？”

　　林择安噎住，绯红再次涌上他白皙的脸，显得分外扎眼。

　　何望施忍着笑拍了拍林择安僵直的肩，指着不远处的凉亭调侃道：“哎呀林公子，所谓关心则乱……那么烦请公子那边等着喽！”

　　林择安别开头，不去看她揶揄的眼神，不发一言地走到了凉亭中，屈身坐下。

　　何望施欢快地溜进厕所里，不料转角处猛地撞上一堵人墙。

　　“哎呀不好意思……施、施施？”那人慌忙道歉，却在看清何望施面容之时哽住了。

　　何望施正揉着被磕得发酸的鼻子，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一跳——这正是那日院子里对林择安大声叫骂的女声。

　　眼前人个子高挑，着一身黑色劲装，眼尾红艳上翘，抹着浓妆的脸蛋娇媚不已。

　　“你认识我？”

　　何望施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确认自己从未与她相识过。但不知为何，何望施对她油然生起一股信任感与亲切感。

　　“当然！”那女子压低了声音，一双手紧紧攥住何望施的胳膊，急切地问道，“林择安现在正在门外等着你，是不是？”

　　见何望施轻轻点了头，那女子叹了口气，而后继续低声说道：“我是唐婉，我们是朋友，是因为林择安夺走了你的记忆，你才忘了我，要想寻回记忆，去岳城，吞下记忆珠。”

　　唐婉语速很快，看起来很是焦急。

　　“我凭什么信你？”何望施问道。

　　“至少，别信林择安，他是个真正的疯子，真的。”唐婉用力握了一下何望施的手，真诚地说道，“我还有急事，时间紧迫，就此别过，等我了却手中事，自会去找你。”

　　说罢，唐婉疾步冲向门口，却被人伸手揪住袖子。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唐婉转过头来，温和地看着何望施。

　　这个神色……

　　“林择安还在门口候着，你忘了？你现在出去与他打个照面，他会起疑你对我讲了什么。”

　　唐婉怔了一瞬，随即笑着揉了一把何望施的脸，说道：“施施果真心思细腻。”

　　而后，唐婉转身走到后墙，迅速翻墙而过，风声过后，再无人影。

　　何望施还立在原地，喃喃着：“你以前帮过我的，对不对？”

　　要不然，她怎会对唐婉没来由的亲近？在她所失的记忆里，唐婉一定对她极好，乃至她失去记忆后，这份好仍旧让她对唐婉心怀信任。

　　可她这样卑劣的人，也配得到这些吗？她苦涩地笑，任由心中的隐痛泛滥，她闭上眼睛静候着，但预想中的头痛并未出现。

　　“玩家只有对【任务对象】的情感超出正常范围时才会受到惩戒。”

　　蓝色的屏幕在她面前铺开，上面的字几乎令何望施心怀感激，她庆幸自己的情感从此至少有地方可以托放。

　　何望施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迈步走了出来。

　　林择安仍坐在凉亭中等着，一见到她，立即笑着起身迎了过来。

　　“大会差不多要开始了，我们走吧。”林择安自然地拉过她的手。

　　一路上她乖顺地任他牵着手，心里却在盘算着唐婉的话。

　　如何脱身，如何去岳城，如何找回记忆……

　　她这一趟的确有了线索，但线索之下是更深的混乱。

　　行至会场大门的不远处，林择安的脚步突然停了，何望施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只见会场内火光冲天，滚滚浓烟正从窗户里涌出来。

　　“有人开始动手了。”林择安说道。

　　何望施一怔，不敢多想，拼命拉着林择安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身后传来轰隆的爆炸声，崩飞的石块混着迸溅的血肉砸进地里，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

　　突然，林择安用力挣开何望施的手，一下将她扑倒在地。

　　下一刻，爆炸声震耳欲聋，何望施听到重物砸在林择安身上发出的闷响。

　　然后，爆炸声远去，温热粘腻的血液淌下来，浸湿了何望施的裙子。

　　何望施鼻腔里充斥着铁锈味，顾不上剧烈的头痛和聒噪的系统提示音，她抓紧林择安的手，颤声说道：“你流血了。”

　　林择安费力地撑起身子，一声不响地看着她傻笑。

　　何望施从他身下钻出来，看见他背后的伤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别再笑了！好端端的你犯什么傻。”何望施鼻腔一酸，“你……”

　　何望施哽咽着说不出话，林择安失血过多，目光涣散，迷糊着“嗯”了一声后，倒地不省人事。

　　何望施心慌的要死，竭力拖着林择安向山下走，不过几步，地上的血迹蜿蜒成一片。

　　爆炸声还在继续，烟尘呛得何望施几乎睁不开眼。远处有人大叫着什么，她快听不清了。

　　力竭之时，林择安对她的好全都涌上来，上个世界的、这个世界的……终于将她的情绪压垮。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你不是利用我吗！为什么救我！”何望施蹲下来抱住他，盯着他清俊苍白的脸，阵阵的头痛几乎使她晕厥。

　　远方爆炸溅起的瓦片划过何望施的腿和背，血渗出来，她一动不动。

　　她不在乎了。

　　“施施！施施！”

　　唐婉从会场逃出来时，正撞见何望施抱着昏迷不醒的林择安，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

　　“施施！走！走啊！”唐婉冲上前来拽她的手，急道：“别管他了，这种时候犯什么糊涂！”

　　何望施甩开唐婉的手，又蹲回林择安身侧，搂住他，目光空洞：“我要陪着他，你走吧，别管我了。”

　　“说什么浑话！我能不管你吗！”唐婉又去扯她。

　　就在这时，一群杀红了眼的游戏玩家从烟尘中冲出来，见了正在纠缠的三人，提刀便砍。

　　唐婉率先反应过来，一脚踢飞了领头人手中的刀，而后转头冲何望施大喊道：“傻姑娘！过来搭把手啊！”

　　何望施这才如梦初醒，冲上前去与玩家们厮打。

　　何望施和唐婉的武功是极好的，但因对方人多势众，还是落了下风。

　　其中一名玩家趁乱朝林择安劈去，何望施急忙去拦，腰上便挨了一脚。

　　唐婉惦记着何望施的安危，一时分神，叫人一刀捅在膝盖上，大叫一声，立刻跪倒在地，站不起来了。

　　二人双双败倒后，玩家们便砍了过来。

　　眼见着刀要落在身上，何望施认命般闭上了眼。

　　而后，一阵“噗呲噗呲”的响声过后，何望施听到了唐婉的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