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感》鹤临仙

4、向日葵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记得，只零星闪过几个片段。

　　仔细想想，我和宁朝阳真正意义上相处的时间不多。

　　高中学业繁忙，再加上高二文理不同班，也不在同一个寝室，自然比不上高一的时候。

　　不过，相处不长，却印象深刻。

　　我俩第一次见面还是高一下学期。

　　那天刚好是白露。

　　余扬江大大咧咧坐着，带着几分兴奋，悄悄地，跟我分享八封。

　　“清哥，你听说了吗？我们班要多一个转校生。”

　　他压低声音，生怕被老班抓到。

　　“好像是个艺术生，学校特招进来的。什么绘画比赛的第一名，获奖作品好像是那个空……蝉鸣？”他抓了抓头，磕磕绊绊道。

　　“《空蝉秋》？”我有点怀疑这个消息，但说得有鼻子有眼，也便信了三分。

　　“对对对，清哥。你不是最喜欢画画吗，刚好可以见见这位转校生。”

　　“算了。”人也不认识，怪尴尬的。

　　“为什么算了，清哥不要怂，大胆上。”像是恨铁不成钢，余扬江挤眉弄眼，不自觉提高嗓音。

　　我彻底无语了，扫了一眼教室，似看到什么。默默拿过书，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窗外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注意到余扬江在看着，扬了扬眉，一脸严肃，俨然秋后算帐的样子。

　　许老师？！！！

　　余扬江赶紧低下头，嘴里嘟囔道。“清哥，你没有心，居然不提醒我。”

　　等许老师走远了，望着这位清洁区预备员，我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好兄弟，认命吧！”

　　余扬江哀嚎一声，下课后垂头丧气走去办公室，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意味。

　　我不免失笑几声。算了，一会请那家伙吃东西，安慰他弱小的心灵。

　　课间休息，闲着无聊时，便靠在走廊栏杆，晒着太阳。

　　上午的阳光温度刚好，落在身上，暖暖的，像镀上一层光晕。

　　我半眯着眼，懒洋洋地看向外面，有一下无一下轻叩栏杆。

　　远远地，只看见一大束向日葵摆在画架上，高高低低，随风摇曳，向阳而生。

　　这个季节居然还有同日葵？

　　下一秒，刚移开视线，就对上了一双柔如春水的眼眸。清澈干净，似松间明月，积石如玉。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我讶然，像是偷窥被发现，有些尴尬。慌忙别过眼，不敢对视。等回过神，身体就已经下意识蹲下。

　　很好，这样看起来更尴尬了。

　　我默默站了起来，再向窗外看去，却发现人已经走了。

　　艹，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预备铃响了，该课前读。我转身回教室的刹那，只看见刚刚的地方，放了枝向日葵。花不大，却灿烂耀眼。

　　“这算不算乱弄垃圾？”脑海诡异闪现这一念头。

　　我迟疑了片刻，但还是抬起步子，走进教室。

　　回到座位，拿出英语书读单词时，又不免一阵头大。

　　对准口形，滥竽充数，应付完课前读。余扬江也跟着莉莉进来了。

　　莉莉是我们班的英语老师，年轻漂亮，幽默风趣，很受学生欢迎。

　　可惜我英语一向不好，总被莉莉特别关照，每日都要去打卡英语科办公室。

　　“清哥。”刚回到位子，余扬江难掩激动，故作神秘，压低嗓子悄声说道。“实锤了！我刚在许老师的办公室，见到那位转校生了。”

　　“人瞧着不错，挺有艺术家气质。”

　　趁着莉莉没注意，余扬江补充道。“我猜，最多再过十分钟，班主任肯定领着新同学来。”

　　我轻轻咳嗽，示意他看窗外。

　　远远就能看见班主任的身影，余扬江立马安静下来，就像是雏鸟见了猫，一声都不敢吭。

　　很好，看来班主任许老师已经给了他一个深刻且美好的印象。

　　果不其然，过不了多久，许老师就带着那位转校生来了。

　　像一滴水落入油锅，原本安静的教室又热闹起来了，将近大半的人自认为很隐匿地打量讨论，看起来十分好奇。

　　“大家好，我是宁朝阳，很高兴来到七班。”

　　果然，人如其名，淡然高华，旭暖似朝阳，温润如玉。

　　咖色衬衫叠穿着卡其色马甲，手腕处松松挽起，背上白色帆布包，带着浓郁的复古文艺感。

　　我不禁感慨。

　　简单打了个招呼，他在班主任的安排下，坐到最后一排。

　　路过我的时候，他好像有些迟疑，却没有多说。

　　只在擦肩而过，两眼相视之时，嘴角微微上扬。

　　或许是刚才在走廊的事情，被他认出来了。我不免有些尴尬，只好主动打招呼。

　　“你好，新同学。”

　　“同学，你好。”他笑得很温柔，瞳色浅浅。“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