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禁区》深夜灯塔

22、第22章 深夜电话

　　晚上两人回到了实验航舰上，乌渡躺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银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
　　今天要吸收的东西太多，他一时半会还没法处理这么多的信息。
　　蔚冥的意思他很清楚，他要他相信，他是真的有计划，这个计划里包括了保护他。
　　只可惜乌渡并不是那种会相信别人的人，他需要万全的准备，需要最充分的担保。
　　航舰沉浸在宇宙中，缓慢地在轨道上爬行，绕过一个小小的圆圈，月球突然全部暴露在乌渡房间外面的落地窗外。
　　从这个距离角度看来，月球只是一个枯燥暗沉的灰白色球体，上面像被炸过一样千疮百孔。
　　乌渡无声地看着月球随着航舰运动越来越近，又慢慢变远，说不清过了多久，渐渐生出了些困意。
　　一阵电话铃声尖锐地在床头柜上响了起来，乌渡骤然惊醒，眯眼看过去。一个极其原始的古董黑色电话机摆在床头柜上，还是那种一千年前民国时期那种转动拨号的机器。
　　这东西复古得像博物馆里面的藏品，乌渡都没想过它还能使用。
　　按道理来说蔚冥也不会给他使用通讯设备的，这么谨慎的人不会允许自己的计划有这么明显的变量，而自己已经是他最大的变量了。
　　乌渡拿起电话放在耳边，并未出声，呼出的温热气息对着收音孔，吹出轻柔的回音。
　　“喂，你看见外面的月亮了吗？”
　　话筒里传出男人嘶哑低沉的声音。
　　恍惚之间，乌渡以为自己嗅到了那股熟悉的琥珀麝香味道。
　　腺体不自觉地游动起来，分泌的信息素从颈部一路摧枯拉朽烧到小腹，乌渡忍不住蜷起身来，抱紧身上的被子。
　　由于半天没有得到回答，对面又说了一句：“是我，蔚冥，这部电话和我房间是相通的，你直接按拨号键就可以打通。”
　　“你怎么还没睡？伤口疼吗？”航舰上至少应该有止痛药吧，早知道让桥引留下一点了。乌渡说话前特意清了清嗓子，小心注意自己声音没带上暧昧的颜色。
　　其实应该暧昧一点的，他的天迹检测到蔚冥的破绽是爱情，本就计划让他爱上自己。
　　只是乌渡有点紧张，有点忐忑，有点拿不准。让别人爱上自己这门课是桥引一直在选修的，他连课本都没翻开过。
　　对面传来男人低声的轻笑，听起来好像把头埋在了枕头里，乌渡能想到那人的发香……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去想这个？
　　笑的动作好像牵扯到了蔚冥脸上的伤口，对面隐忍地喘了两下：“我睡着了，再一睁眼就看到外面的月亮，想叫你一起看，又怕吵醒你。我吵醒你了吗？”
　　乌渡回头看了一眼空中悬浮的投影电子表，3:38，这个点打电话，想不吵醒人也难。
　　“没有吵醒我。”乌渡闭了闭眼睛，心里因为自知说谎而叹了口气。他不是这种小心翼翼做事的人，面临难题的时候，他会首先使用“破局”天迹给自己找一把枪，然后使用“射杀”天迹杀掉所有挡路的人。
　　这么一看，军团的战斗任务确实过于简单了。原来生活当中细枝末节的难题，没法用刀枪破局。早知道，就多听听阿嬷的话了。
　　“为什么叹气？”蔚冥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声浅浅的叹息，带上了白天展示“home”上粗制滥造房子时的羞赧，“这个月亮，是不是没有1号行星上的好看？”
　　乌渡摇了摇头，继而又想到对方看不到自己摇头：“不是，我更喜欢这个，因为这个是真的。真的东西，比假的要好得多。”
　　蔚冥刚想认同，又突然想起了别的什么：“也不能这么说，有些东西即使知道是假的，如果在有限的生命之内能享受到，就当假的是真的又有什么要紧。你刚才为什么叹气？”
　　乌渡虽然没听懂他的前半句话，也没有贸然去问，只跟着回答了后面那句：“就是想到了小时候教养院的阿嬷。”
　　“啊，我知道，不让你们吸烟的那个吗？”
　　乌渡嘴角扬起微微笑意：“我那时说，那是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抽烟，是谎话。小时候我和桥引偷偷学抽烟的时候，一起躲在花园里面，差点把成片的草都烧了。”
　　乌渡一边说一边看向桌子上静静盛开的百合花，舒展的花瓣在窗外灰突突的月球衬托之下，显得生机勃勃。
　　“我知道你没说真话，你这种身份的人怎么能少得了别人敬烟呢？虽然你说这个是为了给我们下毒吧。”
　　乌渡知道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偏了偏头，银发在眼前划过，被他一手拨到脑后：“不是的，你确实是我第一个一起抽烟的alpha，也确实是我第一次接受alpha的烟。关于阿嬷的话，我不会说谎。”
　　“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乌渡用力点了点头，又后知后觉地想到对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
　　古人不可视的电话真麻烦…但却好有情调。
　　还没等乌渡发出肯定，对面就先开了口，本来还带着点睡意的声音变得无比清醒：“睡吧，把你吵醒了就为了看月亮。明天你可以晚点起来，反正也没什么事。到时候一起吃午饭吧。”
　　乌渡皱眉，想问组织那边的监控如果看到了自己并没有参与实验，而是好吃好睡的怎么办，但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古董电话传来“嘟”的声音。
　　一股烦躁之情油然而生，自从他觉醒天迹之后，还从来没有陷入过这么被动的境地。
　　乌渡把话筒轻轻放回原位，看向窗外存在感极强的月球。
　　有大事要发生了。压抑的心跳声声造访着他的意识，一种预感从他心底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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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黑暗的走廊角落，一星烟头忽明忽暗地闪着红光。
　　田青坐在地上，身边摆放着几个七倒八歪的玻璃酒瓶。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如同清晰透明的灵魂体一样，并没有努力掩盖自己的答案。
　　冥想走廊怎么会突然爆炸，还那么巧困住了蔚冥。
　　乌渡能让027模仿他自己打开培养仓盖子，但他又是如何进入需要瞳膜检测的实验室大门的？
　　之前在实验室门口，蔚冥抱着乌渡的时候，险些打在乌渡脑袋上的那梭子冷枪，不是那个员工紧张中不小心走的火，那是提醒，提醒乌渡这里埋着一把枪。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抽烟那人眼前。
　　田青神色有点恍惚，见那人来了，便移开身边喝了一半的酒瓶，示意对方坐在自己旁边。
　　“怎么自己在这喝了半天才叫我来？舍不得给我喝酒啊！”对方没计较这不合时宜的时间和地点，大大咧咧地对嘴喝了一口。
　　田青没笑，反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沉重。
　　那人也觉得事情不对：“怎么了你，从来没见过你这样，不会是因为桥医生走了吧？”
　　田青一愣，像不认识一样看了看那人的脸，翻了个白眼。
　　“我就问你一句话。”半晌，田青才缓缓开口，“你和我说实话，你小时候，是不是在教养院长大的？”
　　对面喝酒的动作瞬间凝滞，玫瑰色指甲狠狠扣住了酒瓶。
　　田青在几秒钟的沉默里重重闭上眼睛。
　　“你交辞呈吧，我不会和蔚冥说的。”田青没再把酒拿回来，站起身回了房，脚步还带着点微弱的蹒跚。
　　那是白天冥想走廊爆炸之后，他怕蔚冥来不及脱困，拿着激光切割器冲上去清障时受的伤。
　　是樱宝最先发现了027的出逃，是樱宝打出了那发冷枪，是樱宝引爆了冥想走廊的炸弹。
　　航舰团队里，有人一直是乌渡的人，只是田青没想到会是樱宝。
　　有大事要发生了。从走廊回到房间里的几步远，田青脑海里突然窜出这么一个念头。微醺的酒意把这个恐怖的想法粘在他心里挥之不去，冰得他四肢发凉。

　　航舰上的灯一盏盏地熄灭，还有四个小时，一切又要开始亮起，重新运转起来。人躺在恒常的宇宙当中，总会产生虚妄的幻觉，觉得自己拥有与宇宙一样无限的时间。
　　蔚冥挂了电话之后也没睡着，有大事要发生了，他知道。
　　他还知道，如何发生，谁来发生。
　　只是他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