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禁区》深夜灯塔

12、第十二章 属于我

　　小型飞船稳稳地落入实验航舰的对接口，发出的声音像是长出了口气。樱宝提着行李看了眼坐在圆柱形培养仓旁边的蔚冥，几度张口想说些什么。
　　“没关系，我懂。”蔚冥冲她笑了一下，眼睛弯弯地略微下垂，但眼角又上调出弧度，像是画了道隐隐约约的眼线。
　　樱宝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荧心先回了住宿区。
　　“来，领导，咱俩搭把手把这个抬进去，就别再叫人来抬了，这个点大家都休息了。”
　　田青走到立在小飞船中央的培养仓前面，撸起袖子弯下腰，作势就要往起抬。
　　蔚冥嫌弃地冲他挥了挥手：“算了，你回去休息吧，一会我自己搬。”
　　“您自己搬？”田青随手敲了敲培养仓表面，“这玩意得有个二百来斤吧领导。”
　　蔚冥挥手把田青的手拍了下去：“别乱敲，敲醒了怎么办，赶紧回去吧你！”
　　田青一脸无语，人都脱离意识泡在培养液里了，怎么可能敲两下就醒得过来。他右手提起蔚冥和自己的行李：“那行吧，领导，我先把你行李带回去了。”
　　蔚冥半天没反应，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得，田青叹了口气，这位从上船开始就是这样了，一路上丢了魂似的，半步没离开过那个罐子。
　　其他人都走了，整个实验航舰带着纳米级钢铁特有的隔音效果，宇宙静得让人怀疑自己是否存在。
　　蔚冥手拄在膝盖上，凝视着培养皿里的人。乌渡双手抱膝，浑身覆盖着一层白膜，闭眼悬浮在培养液里，特殊的凝胶体将乌渡的五官刻画得分明，连发丝睫毛、甚至眼下清淡的小痣都清晰可辨。
　　蔚冥坐在原位沉默了半晌，伸手慢慢打开了培养仓的盖子。
　　里面的液压气体与空气接触，瞬间产生一阵雾化的白烟，乌渡从培养液中央上浮，在云雾之间露出赤裸的锁骨和雕刻般完美的头颅。闭着眼睛没有露出那双冰冷的瞳孔，却也丝毫没有减少他五官中带着的凌厉之感。
　　“对不起，我会带你回家的。”蔚冥轻声说到最后一个字，觉得自己特别无耻。
　　明明是利用了人家来完成自己的计划，却显得自己好像无路可走一样无辜。
　　明明是事先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的戏码，却又偏要作出一副愧疚的样子。
　　明明是没有道德底线和礼仪廉耻的混蛋，却搞得好像特别有良知一样。
　　蔚冥自己都讨厌自己。
　　说什么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为了报仇，为了毁灭，为了更光明的未来。
　　都是狗屁，他利用了面前这个人，倒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蔚冥垂下眼睛，弯腰抱起湿漉漉的乌渡，完全不在意黏腻的培养液沾到自己的黑色西服上，一步一步走向航舰中心的实验室。透明清澈的粘液从乌渡身上滑落，又被蔚冥的皮鞋踩在脚下。
　　路过冥想走廊巨大的透明栈道，蔚冥放在乌渡膝窝里的手轻轻抬了抬，指向了浩瀚宇宙中静寂的月球，微弯了下眼睛，低头对怀里的人说：“看，那是我们平常看到的月亮。”
　　“你们军团上看到的月亮是假的，当然，你们那里有很多东西都是假的。其实，你在这里呆久了会发现，我们这里的东西，都是真的。”
　　乌渡恬静地沉睡着，连睫毛都一动不动。
　　蔚冥笑笑，走到实验室门口，通过瞳膜识别打开了三重防护的分子合金大门。
　　在027号灵魂体的旁边，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大号的圆柱形培养仓。是蔚冥回来之前特意打视频叮嘱员工准备好的。
　　底座上面靠近左侧的地方，手工刻着一个小小的名字：乌渡。
　　蔚冥抬起怀里的人，轻轻把他放了进去，里面充盈的培养液立刻把乌渡托了起来。
　　仓盖闭合，里面自动加压，乌渡再次被一层白膜包裹了起来，悬浮在整块清澈透明的果冻里，这一次他没有再双手抱膝。
　　他停滞在蔚冥将他抱着的动作中，恍然不知自己落入了什么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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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之后的一个早上，蔚冥熟睡中隐隐约约地听到田青和荧心在旁边说话，其中还参杂着樱宝刻意压低的声音。
　　“新订购的那批武器已经收到了，都摆在了老大之前吩咐的地方。”樱宝听起来有点欲言又止，“老大怎么这几天早上都在这睡着？”
　　“不知道啊，昨晚我特意看着领导回屋了，睡前我还和他打了两把游戏。”田青非常严谨，说打两把就只打两把，一点不马虎。
　　“我…我昨晚半夜出来上厕所，看见上尉往实验室走了，但我叫他他也不理我，倒像是…”荧心声音软软的，听起来非常担忧。
　　“像是啥？”田青和樱宝异口同声。
　　“像是，被人催眠了。”荧心说话有点没有底气，因为在这航舰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天迹带催眠。
　　蔚冥睡得好好的，被这仨人吵得不胜其烦，睁开眼睛准备骂人，一阵刺眼的日光首先映入眼帘。好一会儿适应了周遭光线之后，蔚冥才发觉，那光亮不是日光，这里也不是自己的房间。
　　这里是存放027灵魂体和乌渡的实验室，白炽灯明晃晃地横在头顶上，而自己已经是第三次毫无预兆地在这里醒来了。
　　算起来，是自从乌渡到航舰之后的每一天。
　　自己身后靠着的培养仓里，还悬浮着无知无觉连续沉睡了三天的乌渡。
　　蔚冥揉了揉眼睛，太阳穴一阵阵地作痛，目光看向门边正对他指指点点的三人。
　　樱宝朝他挤眉弄眼：“哟，老大，挺会找地方，乌少校这培养仓靠着睡一晚上挺舒服吧！每天早上都能在这见到您。”
　　田青看起来像是在竭力憋笑，但效果并不明显：“领导，乌少校的生命体征都是实时监控的，到现在也没脱离沉睡状态，您不用夜夜在这里守着，晚上安排人值班就行。”
　　“上尉您之前天天失眠，现在又睡得和死猪——啊不，和安息了似的，这不能算加班时长吧？”荧心和樱宝混在一起时间长了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蔚冥一脸无语，扶着培养仓底座正要站起来，突然间右脑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般刺痛，“嘶”地一声用右手掌心按住了太阳穴。
　　荧心最先发现了异常，仔细端详了下他的脸色：“上尉，没事吧？头疼吗？”
　　樱宝和田青也顿时收起调笑的态度，打开瞳孔终端荧幕提取了一下蔚冥此刻的体温和心率。
　　“应该没什么事，这几天晚上睡在这里，可能有点受风了。”蔚冥内心也警觉起来，“荧心，能给我做个催眠吗？”
　　荧心愣了一下，要知道之前蔚冥最反感的就是心理催眠，这个男人的内心像一座坚实的铜墙铁壁，若不是本人真心邀请，哪怕是荧心强行使用天迹，也很难在不让对方察觉的情况下捕捉到只言片语。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如果一个人是在被催眠的状态下，那他就不会再被其他人催眠？”蔚冥神情有些严肃，“我之前从没出现过梦游的情况，连续三天出现这种无意识移动，不排除有被人植入命令的可能。如果是这样，我就不应该再继续参与实验。”
　　目前灵魂移植还在前期的准备阶段，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后续的融合过程出现失误。他借乌渡的身体来做掩护，绝对不能让他发生任何问题。
　　蔚冥心事重重地和荧心离开了，田青突然狐疑地上下扫视樱宝。
　　“怎么了你？眼珠子出问题了？”樱宝用手肘怼了他一下。
　　“咱们房间不是都有独立卫浴吗？”
　　“是啊。”樱宝随口接道。
　　“那荧心半夜出来上哪门子厕所？”田青一脸疑惑。
　　樱宝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空白，迅速转身离开了实验室，留下田青在后面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