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时宴》星星与月牙

2、道来途

　　“闻晏，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糊味？”
　　闻晏飞快的往身后一直咕噜咕噜冒泡的铫子看去，壶中翻滚着咕噜咕噜的黑色浓稠液体叫人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物质。
　　秋芜注意到一抹红色悄然的爬上了闻晏的耳尖，通红一片。
　　闻晏轻咳了一声，面无表情道：“这个是蜜桂煎茶。我想起来厨房还有些剩下的面条，我去给你做些吃的吧。”
　　望着闻晏逃也似的动作。
　　秋芜想，十四岁，还是孩子呢。
　　不一会，两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吃吧”
　　说着，闻晏递来一碗面。
　　面前的这碗面上还卧着一枚金灿灿的煎蛋。
　　“咕~”
　　肚子很应时的传来了要进食的信号，没再忸怩这碗清汤面很快就进入了秋芜的肚子中。
　　热乎乎的汤面将身体潜藏着的冷意驱离，一日的东奔西走，身处异世这才让人感到了实感。
　　“秋姑娘，只身一人去往何处？如有闻某能帮上的但请直言。”
　　很干净，似乎没有杂质的一双眼睛，和她从前在病房见过的都不一样。
　　没有利用、没有怜悯也没有嘲弄，只有对她的关心和担忧。
　　该告诉他吗？
　　秋芜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被闻晏对她的关心打败了。
　　她不想欺骗他。
　　“闻晏，刚刚我给你的那颗糖果的包装纸还在吗？”
　　“嗯”
　　说着将玻璃糖纸递给了秋芜。
　　在昏黄的灯光下，薄薄的糖纸折射出光怪陆离的颜色。
　　“闻晏，其实我不是这一个世界的人。你所在的世界是一个小说世界，用你们这边的说法应该是话本。我来到这个世界算是一个意外或者准确说我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你。”
　　秋芜顿了顿，移开视线没敢看向闻晏的眼睛。
　　“你与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有关……对不起，隐瞒了你。”
　　会被当做骗子，当成信口雌黄的人吧……
　　闻晏会相信吗？
　　墙壁上的影子随着烛芯的摇晃跃动着
　　“那遇见你这件事……是有意的吗？”
　　“不是。”
　　“那你会伤害我吗？”
　　“不会的，我知道这有些怪但请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那就没什么好道歉的。”
　　内心泛起的惊讶促使着秋芜抬头看向闻晏的眼睛，那双眼睛一如既往。
　　他相信了。
　　秋芜心里有些开心也有些惊讶，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滋长。
　　“你就这样相信我了吗？万一我是骗你的呢…”
　　闻晏轻笑了声，道：“家中清贫，唯余下书籍得些价值。这样的我有什么可图谋的呢？”
　　好有道理，有些无法反驳呢。
　　“那，你想知道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吗？或者有什么想知道，只要我知道我一定会和你说的。”
　　未来吗？
　　闻晏沉默了一瞬：“如果提前知道了自己的结局的话，本就无趣的人生会更无趣的吧。”
　　其实他从不敢想象未来
　　他活着只是为了寻找那个真相，或是能寻得真相。
　　这条命也就值得了。
　　人生本就是苦旅，或早或晚终归一处。
　　早晚又有何区别？
　　但这些心绪莫名的他不想同她如实说，或许是担心她怕他吧。
　　“唔，也是。不过不用担心哦，我会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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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小子，听说那几个小子又来找你麻烦了。这几个兔崽子，看我明天不去找他们爹娘聊聊。”人未至声先到，秋芜望去只见一个豪爽泼辣的中年妇女提着一篮子瓜果蔬菜跨门而进。
　　“看来胃口还不错，今晚竟然还吃了两碗。不错，十三四岁的崽子正长身体的时候。有什么缺的甭客气，只管和婶子讲。晓得不？”
　　大娘应是闻晏的熟人，进屋后自然自若的去找水喝显然对屋内的布局很是了解。
　　秋芜感觉得到闻晏不动声色的往她这一边看了一眼。
　　他面色如常，但眼底那抹未来得及掩藏的惊异告诉她
　　他知道了
　　别人没办法看到她。
　　那头，大娘放下手中的陶碗口中还在念念叨叨：“这屋子可怪冷的，明儿我叫你孙叔砍些柴火过来才行。”
　　闻晏朝她示意，走向大娘笑说道：“孙婶婶您坐会吧，柴火我明天下学后去后山拾就好了。您和孙叔都忙活一天很累了，我怎么好麻烦你们。对了，孙叔的膝盖好些了吗？那个药膏若有用，我明天顺便去找些药草熬制些新的给您送去。”
　　“害，你叔那是老毛病了不用担心。坐就不坐了，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还要回去看看你择明阿弟的课业，带了些自家种的蔬果你别嫌弃。婶子走了哈。”
　　说着就往门外走去了。
　　和她的性子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秋芜默然地想着。
　　闻晏熟知孙大娘的性子也没多说什么，转身打开床边的一个小箱子拿了些什么，转身快步走向门口追赶孙大娘的脚步。
　　过了一会，闻晏的身影才再一次出现在小屋。
　　“该怎么解释呢？可能是因为数据传输有误吧，所以现在他们是察觉不到我的存在的。其实之前我还在怀疑，但刚刚孙家婶子的表现以及证实了这一事实。但为什么你可以看得见我触碰到我呢？可能因为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吧，所以你可以。”
　　圆圆的像幼猫一样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灿如夏日夜空的星子，好似全世界的欢喜都被盛进了她的眸子。
　　第二次
　　他从这个女孩的口中再一次听到了对他的认可。
　　像是回应一般，闻晏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真的很幸运啊。”
　　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秋姑娘，天色已晚，这住处的事今晚先将就下明日我再……”
　　“好喔！闻晏你可真是一个好人！不过我叫秋芜，不叫秋姑娘。”秋芜伴装生气，虚张声势道：“我细看了一遍觉着这风景正好，欢迎我的到来吗？房东先生？”
　　面前的女孩脸颊鼓鼓，伴装生气唬人的时候像极了老师家中的狸奴。
　　可爱的紧。
　　闻晏失笑，点了点头道：“嗯，多久都可以。”
　　商讨完毕，住宿事宜后。
　　秋芜悄悄舒了口气，这异世界生活第一天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不过这任务嘛？
　　感觉道阻且长漫漫兮，看到尽头啊。
　　脑海中的小人疯狂拳打脚踢中。
　　回过神，发现闻晏正收拾桌上的碗筷往厨房走去。
　　“闻晏，这个就交给我吧总要给我做些什么才是。”
　　秋芜拿起碗筷按照闻晏指示找到了闻晏惯常洗刷东西的地方—小院附近的一小口水井。
　　绵密的泡沫在碗中打转，似水的月光倾泻而下，为周遭的一切渡上浅淡的月辉。
　　“你们这些小鬼，碗可不是这样洗的。别折腾这些可怜的碗了，给我来吧……”
　　记忆中的这个女声一如既往的温柔
　　“院长妈妈……”
　　是的，她是一个孤儿。
　　从有记忆起她就没有见过她的父母
　　对她而言，母亲这个角色一直是由院长来承担的。
　　她说她是在一年的深秋在一个杂草丛中发现她的，那个时候她已经冻的失去意识了。送去医院抢救了好久才捡回一条命，检查时发现她抓着的纸条上写着秋芜。
　　于是这也成为了她的名字，院长曾问过她想不想改掉这个名字。
　　当时她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不想。
　　秋天的杂草又怎样？依然能熬过霜雪寒风迎来自己的春暖花开。
　　此外还有一个隐秘的，难以对他人启齿的期望——让他们知道没有他们我也能过得很好，成为很好的人。
　　所以她在院里一堆孩子中总是很努力，奋尽全力去抓住这一丝可能。
　　只不过人的一生总有些无法改变，做到的事情。
　　她失败了。
　　她在意的人离开了，身边的朋友走散了，自己也消失在了那个世界。
　　秋芜抬起头，空中的月异常皎洁明亮
　　今宵的月亮可否将情谊传递给想传递的人呢？
　　“秋芜？！”
　　是闻晏的声音。
　　秋芜看向声音来处，闻晏提着灯笼向她走来。
　　暖黄的烛光破开来路的黑暗，秋风将灯罩内的烛火吹得左摇右晃。
　　明灭间像极了夏夜间的萤火虫。
　　她抬脚向闻晏走进，笑意盈盈：“闻晏，等来年夏至我们一起来捉萤火虫吧。”
　　虽不清楚什么情况，但闻晏还是点了点头，顿了一秒担心夜色深沉她看不见又轻轻嗯了一声。
　　耳朵尖又一次冒出了红意。
　　有点可爱，闻晏原来这么容易害羞吗？
　　莫名的秋芜的心情轻快了不少。
　　“走，我们回去吧。”
　　“我给你备好热水了，一会你先去洗漱吧。”
　　“真的吗？闻晏你真的好像哆啦A梦，好像什么时候你都能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
　　“哆啦A梦？”
　　“唔，是我那个世界里类似于皮影戏的片子里的一个角色。它给我的感觉就是很厉害，随时能把事情安排的很好。”
　　“那我可能和他不太像，秋芜或许你再和我相处的时间长一些你就会发现真实的我并不是这样的，它很不堪。”
　　“那就拭目以待吧，我会告诉你的。不过闻晏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因为任务也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你。”
　　“闻晏，到家啦。”
　　在裹挟着淡淡桂香的秋风中，小院的烛光再一次亮起。
　　虽微小，但足以驱逐秋日深夜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