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察觉 ...
-
兄妹间，是天地仅存的血脉，烛火微晃，清茶一盏，便能消弭那些离别，说起家常。
战场上事情都说了许多，杨戬无心再说自己，更多的问起家里的情况。
听杨婵说，敖寸心婚后确实与先前性情有了变化，首先，沉稳了许多，小脾气虽然依旧存在，但十分区分场合，只在私下里表露，且为人大度体贴了许多。
这个私下里，仅限于和杨婵或敖听心单独相处时。
一旦有其他人在场，她似乎就能端起外界所需的出入得体，处理的滴水不漏，仿佛受过训练一般。
而且，敖寸心今生和杨婵的关系也生了变化。
“这些年，嫂子真的成长了很多，在外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在内还能抽出时间来陪我练字。”这可是连二哥都没干过的事。
“从前总觉得她比我大不了几岁，人还有些幼稚，脾气娇软的很，可最近几年，她却越发照顾我，生怕我遭了外头人的哄骗似的。”像个知心大姐姐。
“还有啊，家里原本只有我们两个人，日子虽说不上乏味，但也确实不算热闹，嫂子便约着我一冂外出，走山看水。”确实对缓解心情有良效。
“对了，还有嫦娥仙子，嫂子的度量远非先前面上所看到的那些，对于曾经有过的偏见，她直言不讳，欣赏之情也毫不隐瞒，性情直爽虽说不上讨喜，但却能感受到她好的真心。”只要不要对她的直言直语生气。
说到此，杨婵也想到了先前杨戬的表现，话锋小转了转“二哥，嫂子想法虽多，但性情直爽，许多事情，也许你更得直说清楚才是。”
若是让杨婵说，谁的心里又对嫦娥仙子能没有半点倾慕之情呢，不止二哥，她也有。
只是若这事情是嫂子所介意的，那二哥理应说的更清楚些才是。
嫂子有脾气，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度量，况且嫂子都能上天和嫦娥仙子说清楚的事，二哥若说不清楚，反倒不如嫂子。
许多时候，女儿家更能与女儿家共情，细微之处的感受不能被忽略，若是二哥持续这么糊里糊涂的表达下去，只怕这婚姻状况顺不了。
看着被催龄掌影响了面貌的妹妹，杨戬心中想到的首先不是自己，而是这妹妹。
其实，除却十年分别，她本也不过才二十多岁，却已经能够推己及人到如此地步，从某种角度来说，妹妹确实比他强。
杨戬一掌放在杨婵肩头，轻轻拍了下“放心，二哥都会处理好，不会亚于你嫂子的。”
对于这一段，杨戬并不是很怀疑有问题，毕竟前世，他们姑嫂两个相处的虽说达不上好，但是也过得去，至于他自己，也不可能再是那般莽撞。
杨婵被这话说的面上一热“二哥，我都多大的人了，不用你这般哄我。”
什么不会亚于嫂子这种话，太像夫妻争风吃醋，也太像争着抢着想要宠她，像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原因似的，说的人怪怪的。
对哥嫂的好意，杨婵接着，却并不宣扬，小姑娘被敖寸心影响着，人也较前世活泼了许多。
虽说还不清楚敖寸心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但这份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好意，杨戬还是承情，话锋一转，又问起了家里的事。
杨婵轻笑“殷商战况口口相传，在哪里都听得到，嫂子和我一盘算，去玉泉山请了玉鼎真人，便回了家。”
对于敖寸心会主持中馈这事，杨戬不惊讶，他反倒惊讶敖寸心主动出门游玩的事，和印象中的改变如此之大，一定另有原因。
但这就不是问杨婵能知道答案的了，杨戬将家中不同一一问过，杨婵也说的详细。
原来家中现在不只有两个小丫鬟，而是四个，名为春夏秋冬，是她们姑嫂两人在回来路上遇到的杂耍班子里救出来的。
这杂耍班子名为卖艺，实为拐骗，春夏秋冬四个就是被屠了村子后捉去的同村女孩，被那拐子残忍割了舌，鞭打了一身伤博同情讨银，如今年岁大了，又要倒手卖入娼楼赚最后一笔。
那日拐子又出门行骗，四个姑娘心灰意冷，眼神商议之后，准备一把火烧了干净，杨婵出手救下，又和敖寸心一起处置了那恶人，也免了一场火患。
她们说，家里亲人都遭了毒手，人在他乡，归路无门，见惯冷暖，一身残破，早已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天下之大，却并无她们半分立足之处。
“她们原是想与那恶人同归于尽的，被救下后一时茫然，嫂子也没劝她们，只说家中宽敞，正好需要人帮手，待遇丰厚，若实在没有地方可去，凭双手赚些银钱，也能开始重新过活。”
说起这些来，杨婵也颇为唏嘘，动乱四起之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事又何止一二。
宵小动了恶念，固然已经罪有应得，被黑白无常勾了命，可他们作下的那些恶却仍旧是活的人心中的一把刀。
春夏秋冬四个姑娘心中不知多少苦楚，却由于被割了舌，一句也说不出，家没了，故乡没了，她们利落的动作之下，是不知已经挨了多少鞭子的伤痛。
杨婵是个很容易体察他人之苦的性情，对这四个姑娘心疼不已，平日里也很少吩咐，只希望她们头上有瓦遮雨，留得一席栖身之所。
倒是敖寸心与她不同，想要什么，凡有不会，都毫不扭捏的张口，想吃想玩儿的也不怕麻烦，却反而和四个姑娘诞生了种奇怪的和谐——单纯的被银钱支配关系。
听到此，杨戬眉毛轻轻挑了一下。
这样的方法，礼中带着理，看上去是大小姐脾气，实则反而达成了一种人与人之间雇佣关系，容易让那四个姑娘的脆弱心灵觉得安宁。
在一个凡事都讲出来的女主人手上做事，总比不知道会沦落到哪里要好。
看起来事情似乎发生得多，影响面挺广，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毕竟前头那十年，杨婵也只是单方面和敖寸心说的话多，敖寸心生着杨戬气呢。
不像这几年，就像想通了看开了一样，将注意力放在了好好生活上，人气质也变暖了许多。
总而言之，虽然这桩婚事打从一开始并不是完全充满了祝福，也有许多人不看好，可是人和人之间总归是要相处的。
相处着，相处着，总会好的。
事情说完也就用了不大一会儿，杨戬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三妹你所说嫦娥仙子之事，是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属实是杨戬没想到的，就前世现在这个时间段的情况来看，敖寸心怎么可能和嫦娥去谈度量，所有事情中间，就这件最诡异。
听到这问题，杨婵最先也是抿唇一笑，继而将这件事情细细说来，将敖寸心和嫦娥仙子说的那段话都复述的大差不差，连带着月饼的下落也说了个清楚。
时间一久，杨婵已习以为常，虽然那件事情最初也算是意料之外，可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多起来了之后，那点意料之外也就不算多稀奇了。
可是杨戬面上虽然依旧波澜无惊，心中却有个大胆的想法逐渐成型。
这绝不可能是和他刚成婚时候的敖寸心，反而是合离之后的敖寸心还比较像。
诶，等等。
也没有人说过阴差阳错重回过去这种事情只能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啊！
如果真的在几年前，也和他一样，敖寸心一天睡醒，突然发现自己重回到了千年前，彼时的她绝对不可能再像当初那样作为。
这么说来，这一切的变动和不同都有了答案。
合离后的敖寸心不再只看着杨戬一人，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会不同。
不管是对三妹，对师父，对哮天犬，对他的结拜兄弟，还是对那月饼，亦或是月宫里的人。
根据时间的合理性推测，杨戬在带着沉香进入华山念咒语之时，敖寸心应该还只是西海一个普通水族。
可是沉香救母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杨戬法力全失的事情也是三界中难得一见的笑话，而且在传出去的消息里，他还杀了东海四公主，消息传到西海也不稀奇。
西海诀别那日，杨戬就已经明白，其实他心中对敖寸心并非全无感情，爱恨纠缠，哪里是三言两语就可说清的，只是一切的醒悟与处理方式都来得太迟。
西海诀别那日，杨戬同样也看得清楚，敖寸心对他并非完全无意，只是那份感情已经不再是夫妻之爱。
她终于能够理解并且支持他的大爱，可她也从此和三界中任何一个普通人抱有一样的目光。
希望司法天神活的好好的，走的长长久久，为三界做更多事。
所以这样的敖寸心重新回到婚姻最初小别重逢之时，怎么可能还像之前一样直接扑到他怀里来。
只怕她将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又留下师父兄弟们，并且丝毫不对哮天犬有任何意见，是巴不得他忙的没功夫和她说话。
唯独对三妹，敖寸心似乎有着与对旁人不同的关爱，是心疼三妹嫁于凡人，被关华山二十载吗……
不得不说，敖寸心的其他做法，杨戬并没什么代入感，与他而言都影响不大，可唯独对三妹的，杨戬深有同感。
今生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可能再让妹妹一个人住出去，这个出发点与目的倒是与敖寸心现在在做的事情不谋而合。
诡异的，杨戬心中居然察觉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心有灵犀。
这种重回过去的感觉，只有同样也重回过去的人才能理解，所以天意如此，最了解他的那人，果然还是敖寸心。
但显然，此时敖寸心还并不知道他杨戬也不再是前世的杨戬。
面上不显山不露水，杨戬心中却察觉出了点兴味，嗯，若真是这样，那事情倒是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勾唇］：无趣的生活终于因为同样重生的老婆而变得有趣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