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梓童梓童

1、第 1 章

　　“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清雅的宅院中，青翠挺拔的绿竹错落着，咿咿呀呀的昆曲儿唱腔从远处传来，不过这角儿好像学艺不精，总带着那么一两分男人特有的粗哑。

　　“错了错了，昆生，看来还是基本工没扎好，现在就想着唱词倒是有些难为我了。”

　　面容俊朗的男人穿着戏装，带着笑说道，面上虽然没有上妆，但也一点不显突兀。

　　“你太心急了，才这么三个月，要是真有这么容易，我们又何必从小练起。”

　　昆生有些无奈，秦宥自从听了他的戏，就三天两头往他这边跑，嚷嚷着要学昆曲，明明是个军阀，却又守礼的很，态度要多诚恳又多诚恳。他们唱戏的，无权无势，多少是忌惮的，昆生无法，就带着戏班子留下了，他专心教秦宥唱戏，其他人也暂时在这安顿下来。

　　按照秦宥的话就是：现在多是唱京剧的，唱昆曲的人少了，这么好听的曲儿只有自己学会了才能不愁以后听不到。

　　可惜偏偏他只愿意学?牡丹亭?，这话听着也就少了几分真心。

　　“行吧，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赶得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极小，昆生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秦宥摇头笑了笑，终是什么都没说。

　　“话说，你不在，你那戏班子能撑得起来么？”

　　秦宥突然问起这个事，话题就这么转过去了。

　　“你不是一直帮衬着吗，能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他们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就对不起那身戏服了。”

　　昆生倒是知道秦宥一直在暗地里帮扶着，他面上虽然不曾提起，但心里是清楚的，自然也是会找机会报答的。

　　“行了，你在我这这么久，他们肯定怕的紧呢。”

　　秦宥是这里远近闻名的军阀，传说他喜怒无常，草菅人命，还没有见到本人时，他们自然是怕的很。可在他管辖的城内倒是一片安乐祥和，看他常来找昆生，也没有轻贱戏子的表现。渐渐的，戏班子里私底下也就不怕了。

　　“怎么会”
　　昆生哑然失笑，这人怎么总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怎么不会”，昆生是名角儿，本来长得就好，现在一笑，一时间恍了秦宥的眼，秦宥也不禁跟着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挂着明朗的笑，因为总是漫不经心而被掩盖的明艳眉眼也显露了出来。

　　昆生在这一瞬有些恍惚，竟然不由自主的把手抬起来，还好停在了还有一指距离的地方，触及到秦宥有些疑惑的目光后就有些局促的把手收了回来，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倒是不常见你这么笑”

　　秦宥平时不是不笑，相反，他的面上总是或多或少带着点笑意的，不过那笑要么是讽刺的、要么就是似笑非笑的，当然冷笑也是不少，像刚刚那样的笑还是昆生这段时间来第一次见。昆生想，这大概就是秦宥在外面的名声不太好的原因吧，毕竟这主一看就不是个没有手段的玩意儿，况且还都在传闻是他用枪子儿亲自送他老爹上的路，后来也没费多少功夫就成了掌权人，他那些兄弟一个也没捞着好，这手段可了不得了。

　　秦宥闻言收了笑，又回到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带着玩笑地说：“我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不过我挺喜欢你的，昆生，除了我娘，你倒是第二个我打心底喜欢且佩服的人。”

　　“不过是人们眼中的戏子，有什么好佩服的。”

　　昆生说这话时倒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情，现在对唱戏的角儿都没有以前那么轻贱了，倒是没什么不满的。

　　“唱戏可难了，从小就得练身段，每天还都要吊嗓子，倒是辛苦。”

　　秦宥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昆生，带着看不透的神色。

　　“既然辛苦，那你怎么还想学？”

　　“自然是为了讨美人欢心了”

　　秦宥挑挑眉，有着说不出的风情。

　　昆生听他这么说，一时之间所有的说辞都压在了喉间。

　　“那位姑娘倒是有福气，得了你这般用心。”

　　“有福气吗？”秦宥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讽刺和冷意，继而道：“或许是吧”

　　昆生还想说些什么，可喉间辗转反复了好几轮，到底也没找到什么能说的话。

　　“今天就到这吧，一会儿我得出城一趟。”

　　“好”

　　秦宥脱了戏服，换上军装，马鞭一挥，和几个心腹就出了城。昆生仔细的把那身戏服收好，当初秦宥找他学戏，也是软磨硬泡了好一阵儿，这身戏服是秦宥的，做工精细，是个唱戏的都会一眼喜欢上的戏服，昆生倒不是没有这么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这身戏服要格外漂亮些。

　　“少帅，日本人要从东边过来了，陈寅那狗娘养的已经打算投靠小日本了，这样一来，要不了多久就会走到我们这来了。”

　　秦宥目光晦涩地看着东边，冷冷道：“告诉那边，可以动手了，让陈安接手，把日本人给我拖住，最起码一个月，要是做不到，让他也别想着活了。”

　　“是”

　　秦宥转而望向城西，深邃的目光有着看不出的眷恋惆怅，但愿时间还来得及。

　　“张强，你带两万兄弟去支援陈安，就算日本人不过我们这，但在我眼皮子底下，也容不下他们。”

　　“是”

　　秦宥又安排了些事情，回去的时候府宅已经点上了灯。他喜欢清净，除了几个亲卫兵外，就只留了从小就照看的管家和几个侍候习惯了的丫头婆子。现在昆生在这住了三个多月，秦宥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有人能在晚间陪自己下一盘棋，或者是天南海北的聊些什么。

　　昆生的住处离他这有些距离，秦宥顺脚去看了一下，发现果不其然的灯都灭了，就意味阑珊的回屋去了。果然，真是个冷心冷情的人，秦宥看着远处无尽的黑夜，无奈地想道。

　　第二天一早，秦宥就又出去了，给昆生留了话后就匆匆忙忙走了，再回来时，一身的狼狈着实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昆生上前担忧的问，怎么出去没多久就带了这一身伤回来，身后跟着的亲兵们也都多多少少带了伤，不过都没有秦宥这么严重就是了。

　　秦宥的嘴张了张，话还没说出口，就眼一闭晕了过去。

　　府里的人忙做了一团，好半天才消停下来。昆生到底不是秦宥军中的人，都多多少少对他有些防备，也不好问些什么，只是一直守在秦宥的房外。

　　“奶奶的，秦牧那个畜生，当时少帅怎么没一枪崩了他……”

　　那个军官看见站在秦宥屋外昆生，立刻噤了声，他身边的同伴也看见了，笑嘻嘻的上来打招呼。

　　“昆生先生，少帅他没事吧，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