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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最黑暗的曙光前 ...


  •   沈方夏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的。他想起自己昨夜在书房的沙发上躺下,端详那本诗集,不知不觉竟睡着了。他起身,发现多了一件白羊绒的毯子平平整整铺在身上。他记得那是安德拉斯房间中的毯子,他冷时总是盖着腿的。

      沈方夏不自觉地对着毯子叹了一口气。这个人,温柔起来让人欲罢不能,可是背后却藏着他不敢靠近的玄机。他揉揉惺忪的睡眼,仍未从昨晚的疑惑和忧惧中完全挣脱出来,低沉的声音却在他身边响起:“怎么一个人跑来了?”

      沈方夏吓了一跳,他仍是完全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安德拉斯。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彷佛瞧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嘴里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有点事,要去议院一趟。可能需要好几天,你自己照顾自己。”安德拉斯显然起得比他早,一边急匆匆地整理书房里的文件,一边穿衣服,似乎被什么急事叫起来,要急于出门处理。

      “啊,你要走?”沈方夏本能地说,几乎想脱口而出说不要走。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跟他谈,没有向他摊牌呢!

      “舍不得?我会尽量赶回来。”安德拉斯的眼光向沈方夏望过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味在其中,氤氲开了这个多云的清晨。他一边着急忙慌地把西服套上,仓促中似乎是触动了旧伤口,不自主倒吸一口冷气。

      沈方夏慢慢站起来,走到安德拉斯旁边,亲手为他穿衣。扣上几颗扣子并不是难事,只是手指触到他的身体,他彷佛像碰到什么灼热的东西一样,下意识地跳开。安德拉斯一声不吭地站着,任由沈方夏默默给他系好领带,整好衣领。一切弄好之后发现没有袖扣,沈方夏又回到自己房间,找了一颗袖扣,给安德拉斯扣上,然后后退一步,看是否整洁端正。

      安德拉斯静静等这一切弄完,沈方夏要转身离开时,一把把他拉到了身边。强硬的力道缠在腰上,逼迫两个人的脸贴得极近,沈方夏不得不抬头注视着他蓝灰色的眼睛。

      “今天怎么了,有事要和我说?”在强势的动作下面,话音却是温柔的。

      “没有,等你回来再说吧。”沈方夏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尽量平淡地说。

      “夏,有些事,我也想回来跟你说。”安德拉斯又深深望了他一眼,“你能不能答应我,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不要放弃我?”

      沈方夏直视着那深不可测的瞳仁,半晌没有说话。

      外面催促的声音响起了;安德拉斯咬了咬嘴唇,转身离开了房间。

      吃过早餐后,沈方夏在城堡中他常去的地方无目的地踱步。这并不是一个晴朗的上午;冬天惯有的薄雾从海面上飘来,渐渐笼罩了整座城堡,雾霭阻挡了阳光,让一切都显得灰暗。而安德拉斯走后的城堡,更显得空空荡荡,正如沈方夏的心一样。

      在早晨两个人默不作声地面对当中,他已经想好了,他要亲自揭开这个谜团,无论安德拉斯如何让他信任自己,他的一切和城堡的一切,都如同一张纸下的火焰,只要他一揭开,一切都会昭然若揭。安德拉斯要出去几天,这正是最好的时机,探测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他伫立在楼梯上那一幅幅流光溢彩的画像之间,那深不可测的祖先,腓特烈家族的荣光,蓝眼睛黑头发的表亲,还有戎装的安德拉斯自己……他曾经带着欣赏和追忆的眼光去看待这些画像,但如今他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把画像中的人和安德拉斯剥离开来,努力地想找出两个人的区别。

      可是没有。那是一模一样的形象。他甚至无意识地用手触上了画像,想剥开那身戎装,看看下面的身体上,是不是也和安德拉斯一样有着千疮百孔的过去。当他回过神来自己在干什么时,他自嘲地笑了。

      正在这时,花园的门口有人在按门铃。尼尔斯在安德拉斯走后就去下面的农庄了,城堡里只有很少的工人。有人开了门,沈方夏从窗户看起来,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正在与工人谈话。沈方夏心里一动,走了下去。

      警察本来要往回走,被沈方夏叫住了。他询问警察的来意,警察说本来约好了今天与兰诺夫先生谈谈前一阵城堡里的意外,结果没想到人不在,只能下次再来了。

      “等一等,先生。我是……我是他的秘书,兰诺夫先生今天有急事出门了,嘱咐我接待你们。”沈方夏脱口而出。

      “噢,是吗,那太好了!我们本来也没有太多要谈的,只是结案了,来送一下卷宗。”

      沈方夏的心跳加快了,他盯着警察手上的那个牛皮纸档案袋看了几秒钟,随后抬起头,微笑着对警察说:“那请交给我吧,我转交给兰诺夫先生好了。”

      警察一走,沈方夏拿着那份卷宗上楼来到书房,摊开在自己的面前。这并不是加密的东西,甚至连个封印都没有,只有一圈细细的棉线缠绕在上面。卷宗是瑞典语的;可是照片和人名他总还看得懂。沈方夏一目十行地往下看,除了大段他看不懂的法律术语之外,略微能知道意思的是“意外”,“结案”等让人稍感欣慰的字眼。

      而他甚至都不知道安德拉斯什么时候处理了这件事情。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安德拉斯似乎像遗弃了一件垃圾一样,从来没有提起过。

      他接着往下看,突然,一个名字映入了他的眼帘。

      克里斯•齐格纳。

      齐格纳,马丁的家族姓氏。

      他想起来城堡中为数不多的那热闹的一晚上,客人们把他当做神秘的东方王子与他攀谈。也正是在那一晚,他和安德拉斯打破了长久以来的藩篱,他帮他处理伤口,与他分享只有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也许是从那时候起……真正开始对这个人有了想要亲近的情愫罢?想要了解他的故事,他的过去。

      只是那时候,任谁也想不到,安德拉斯的过去,竟然是和沈方夏自己的过去联系在一起的。

      他的手指停留在那个名字上,簌簌发抖。

      他记得那晚和他攀谈的客人,由于是不熟悉的语言,沈方夏并没有刻意地去记住他的家族姓氏,只记住了他的名字叫克里斯。

      “……你知道,我们都长得一样的。”

      是的。斯堪的纳维亚人。你们都长得一样,金发碧眼的北欧人!他记得那个人的长相,那是和马丁相似,却被他忽略的长相。直到如今看到他的姓氏,他才恍然大悟。

      死去的克里斯•齐格纳,是马丁的亲戚!而从长相和年龄上来看,他应该是他的哥哥,或者堂哥一类。

      沈方夏快速地转动着脑子,努力回想那晚上他们之间的谈话。当然,不可能是关于马丁的,他们都不知道对方认识马丁。他只记得克里斯说认识安德拉斯的经过。啊,对了,他想起来了:

      “……我们认识有几年了,那会儿他和现在不太一样。这两年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时候我记得他和一个男人过从甚密……似乎还是他表亲,表哥或者表弟什么的,我不清楚。”

      “后来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似乎那个表亲就去世了,或者失踪了,总之挺奇怪的,他也消失了一阵。之后他就变了个人……”

      是的,当时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些!沈方夏眉头紧皱,这样的线索几乎给了他不可压制的答案。

      安德拉斯变了个人。他不再是原来的安德拉斯,而这件事与马丁的失踪有关。马丁的哥哥/堂哥来城堡出席宴会,抑或是打听马丁的消息,结果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城堡里。

      沈方夏想起自己回到城堡时,有意对着安德拉斯喊了一声马丁,而他没有任何反应。

      “你是……马丁吗?”

      这个无法被解答的问题在他的头脑中深深地萦绕不去,他无法判断这是自己带着先入为主的判断还是客观的存在。他无法从安德拉斯身上获得任何关于马丁的气息,哪怕是整容了,两个人也没有一点点的相像,一点点。

      呵,还是有相像之处的,比如他们的交往都是从一次打斗开始。

      他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就想到了更可怕的可能——如果安德拉斯不是马丁,而马丁是被他关在城堡里的那个。

      这个答案显然比上一个更有条不紊,也更能解释为什么克里斯会不明不白地死掉,也能说明为什么他从安德拉斯身上找不到马丁的影子,甚至他为什么住到城堡里来——这也不是巧合吧?

      他想起了安德拉斯临走时看着他眼睛说的那句话:“你能不能答应我,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不要放弃我?”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安德拉斯最接近表白的一句话,然而正是这句话,使他深深地陷入了恐惧之中。

      安德拉斯到底做了什么,使他要出口如此的话?

      难道……他的怀疑,都是真的?

      不,我不能等你回来了。焦虑的渴望使他最后放弃了对安德拉斯的期待,同时也放弃了最后对他的信任。

      他站了起来,走到书架旁边,伸手够下了那个他曾经偶然见过的城堡图纸。他要找到去塔楼的路,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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