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公主》藤音

21、第21章

　　自那日郑美人来过上阳殿后，转眼过了数月，刘芃早已活蹦乱跳的在上阳殿到处撒欢。

　　短短的几个月内，局势瞬息万变，就连年节的时候，因着种种缘由，宫中不复往年的热闹，过得极为平静。

　　“宴席不必摆，宫人们的银钱衣裳不能少，在往年的例上加上三成，总也得让他们沾沾喜气。”薄太后叹着气对宋王后道。

　　作为后宫的实际掌权者，宋王后不可能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她微微低头，做出一副聆听薄太后教诲的样子：“母后说的是，本就是大好日子，宫人们一年到头都盼着，可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去年的这个时候，宋王后失去了她唯一的孩子，今年她已能浅笑的跽坐在上阳殿，恍若一年的时光已经抚平了她内心的伤痛。

　　“正是如此，你呀，也不要什么事儿都攥在手里，事情永远都做不完，可身子骨是自己的，再累病了，受苦的还不是你自个儿，可别指望着我心疼你。”薄太后合上宋王后眼前的竹简，过去的几个月，宋王后断断续续病过几次，甘泉殿的药味经久不散，就是现在的宋王后，刘芃偶有靠在她身上的时候，都能闻到苦涩的药香。

　　“为代王分忧本就是我该做的，母后放心，真受不住了，我可不会和母后客气。”宋王后亲昵道。

　　别看代国只是一个诸侯国，其中诸事一点不比长安少，加上后宫是前朝的映射，宋王后的事儿也是一点不比刘恒少。

　　“你心中有数便好，我是管不住你们了，恒儿也好，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也罢，你们都尽管来上阳殿哄我。”薄太后不满道。

　　宋王后的话里真真假假，只有她自己知道，薄太后此时又何尝不是借此发泄自己对刘恒和薄昭的不满。

　　事情回到几个月之前，刘恒薄昭甥舅两个密谋一番，薄昭当天夜里连夜连开代国，只带了几个好手，就敢孤身一人独自前往长安，对外只说卧病在床，需要长时间修养。

　　这话骗得过外人，却骗不过和薄昭相依为命过的薄太后，没过几天，察觉到其中漏洞的薄太后亲自盘问了刘恒一番，刘恒自知瞒不过亲娘，倒是一五一十的说了。

　　那时事情已成定局，薄太后再拦不住，气得她立时摔了案上的漆碗耳杯，殿外的宫人跪了一地，都互看一眼低头垂眸，什么都不敢听，什么都不敢看。

　　刘恒看惹怒了薄太后，直直跪在薄太后身前，说自己不孝，沉不住气，请薄太后不要气坏了身子，有什么气朝他身上出。

　　薄太后哪里是气，她是又气又急，气刘恒沉不住气，急薄昭此去会不会出事，也急此去会不会坏了他们母子多年筹谋。

　　亏得薄昭有点本事在身，薄太后担惊受怕了几个月，才在昨日得了确切的消息，薄昭已出了长安，不日即可回到代国。

　　薄太后那颗吊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也愿意给今日来问安的刘恒一个好眼色。

　　“母后，您不相信我，总要相信有盈儿彦儿，有他们在我身边陪着，我这个做姑母的，也要好好陪陪他们才是。”宋王后笑吟吟道，立时拉出了宋盈宋彦来给自己做保证。

　　宋盈宋彦是宋夫人这几个送进宫来陪宋王后小住的，宋夫人的顾虑和薄太后一样，都担心宋王后为刘鸿伤神，去了的人固然重要，但再如何也比不上活人重要。

　　有宋盈宋彦缠着宋王后，宋夫人自己不能日日进宫亲自盯着宋王后，宋盈便成了她的小耳报神，宋王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宋盈出宫后都会如实告知宋夫人，时不时还要添油加醋一番，让宋王后很是无可奈何。

　　“盈儿彦儿都是好孩子，我看芃芃也很喜欢和他们顽，芃芃今年四岁了，彦儿翻了年将将六岁，他们现在都还小看不出什么，等他们大些，也未必不能亲上加亲。”薄太后随口道。

　　在此时，互结姻亲是极为常见的事情，联姻是巩固两方势力最好的方式。

　　何况，薄太后会有此一说，还是因为她对宋王后有愧，这也不是说薄太后把刘芃当成筹码交易，实在是此时不兴自由恋爱一说，终身大事，向来都是长辈做主，在有限的选择里挑选出最好的。

　　“彦儿倒是很喜欢芃儿，若是有缘分，宋家定不会亏待芃儿。”宋王后一愣，眨了眨眼笑着接道。

　　娶了刘芃，只要宋家不犯谋逆大罪，定能保宋家几十年富贵，她自己的情况自己了解，将来必不会再有嫡出子女，她在的时候宋家是后族，她若有一日不在了，人走茶凉，谁还能记得宋家出过一位王后，王后曾有过两个嫡子。

　　宋王后在心里苦笑一声，大哥大嫂养了她一场，不管薄太后提起这事有意无意，她都会尽量促成此事。

　　“且看来年。”薄太后摇摇头，由素芝扶着起身，宋王后扶着另一边，婆媳两个心照不宣的暂时揭过了这个话题。

　　可不是且看来年，据薄昭传来的消息，去年年末的时候太皇太后曾大病一场，身体每况愈下，吕家想尽办法封锁消息，可总有聪明人看出如今的吕家虽煊赫不已，可全靠太皇太后一人撑着，太皇太后在时，自是谁都动不了吕家，刘家的宗室如同羔羊一般四处溃散，等到太皇太后不在了，一朝变天，是谁都保不住吕家。

　　是以薄太后才会对刘恒沉不住气的行为如此生气，现在太皇太后尚在，只需要她的一道旨意，就能决定他们母子的生死，薄太后不想死，更想也尝试一番皇太后的滋味，她一直记得她的母亲曾带她看相，相者言她来日能生下天子。

　　这件事情薄太后母女瞒得很好，不然，岂能有他们活路在，也正是因为这条卦象，滋生了薄太后的野心，她的儿子是皇子，如何不能为天子。

　　“母后说的是。”宋王后扶着薄太后朝外走去，斑驳的阳光打在她们身上，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薄太后母子的野心，宋家一直知晓，若是——

　　此时此刻，宋王后更加坚定了促成亲事的决心，婆媳两个各自打着自个儿的主意，宫人们在她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远处是刘芃他们传来的嬉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