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华大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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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曹操的一声大叫，已经招来了仆役侍卫，此刻都站在门口等候命令。
“请大夫。”曹操用大氅仔仔细细裹住阿娇，四面望了望，皱了皱眉，“这地方粉饰太过，我不喜欢。”说完，打横抱起阿娇，大踏步向外走去。
喂喂，你这是抱着一个光溜溜的刚刚被打成猪头的伤者跑哪里去！
阿娇心里喊着，奈何才恢复声带功能不久，方才说的几个字已经耗尽力气，再也没有任何精力跟他废话。行啊，走吧走吧，这个地方虽然装饰得很豪华，但是她也同样不喜欢，尤其是看到墙上挂的那副秋月图，她就觉得十分憋屈，明明一点都不像嘛，可是无缘无故的代替那个人挨了一顿打不说，还差点被强上弓了。
就算被强上弓，也得长得顺眼一点的，至少，得有曹操相貌的一半儿吧……
偷眼望着大步向前的曹操，阿娇真的挺佩服自己淡定功力的。脸上还肿着，身子还冰着，心还嗵嗵跳着，她竟然还有闲心歪思胡想。
或许因为安全了吧……
不由自主贴紧他，甚至不自觉地伸出雪白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只为了能够从他身上汲取一点安全的气息。他的身上有种淡淡的梅香，以前没有发觉，贴得近了，那丝凛冽幽杳的芬芳变得十分清晰。
每个生灵都有其独特的气味，人丧失了最初靠气味寻觅同类的能力，然而在某些时候，这种本能还会被激发出来。
比如，最恐惧的时候。
比如，最绝望的时候。
比如，最寂寞的时候。
靠在曹操的肩窝，阿娇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冬日特有的清新加上一点醇酒的余息，在幽幽的梅香周围萦绕，这就是她此刻闻到的最独特的属于他的气味。如果有一天无法视物，要靠嗅觉来辨识人的时候，这气味就会十分有用。她的头有些晕，索性也不睁眼，任由他这样抱着走下去。
很安全，现在，哪里都比不上曹操的怀抱安全。
穿厅过院，不知走了多久，阿娇几乎已经习惯了攀在他身上一颠一颠的感觉，耳边却传来门开的吱嘎声。
随后，她被放在一张垫着厚厚绒絮的床上，被褥里满是淡淡的梅香。
曹操放下阿娇，本想给她盖上被子，却不料她的手把自己的脖子勾得紧紧的，轻轻拉了一下见拉不开，干脆就也翻身坐到床上，依然把她抱在怀里，然后扯过一张大棉被，把自己和她盖在一起。
房间里有融融的暖炉，冒着阵阵青烟，炭火在炉子里静静燃烧，映得炉壁红彤彤的。
很暖。
阿娇初时冰凉的身体渐渐缓过来了，然而手臂还固执地挂在曹操的脖子上不肯离开。一点朱红被一圈牙印围在当中，在雪白的手臂上很是显眼。
曹操低头，轻柔地摩挲那点朱红，幽深的眸子露出一丝难察的温柔。
暖炉棉被，不一会儿，他的额头就沁出了细细的汗珠，然而看到阿娇安详的睡颜，薄薄的唇抿了抿，微笑了。
直到侍从带了大夫进来，他还在微笑着。
“大人，华大夫来了。”
一位粗布青衫的儒雅男子迈步入房，肩上背着一个药箱，长发乌黑飘逸，用一根与衣服同色的布条松松束在背后。
“丞相大人。”青衫男子在桌上放下药箱，不亢不卑地朝曹操略一施礼，“病人在哪里？”
“我怀里便是。”曹操看了一眼阿娇露在外面的手臂，微微皱眉，对跟着青衫男子一同进来的侍从们挥挥手，示意他们放下手中的东西出去。
侍从们把一盆水放在桌上，又在炉子里加了些炭，然后就退出房间，并把门也带上了。
青衫男子在水盆里洗净手，在干布上擦了擦，走到床前，“请丞相大人把病人的手臂放平，以便华某诊脉。”
曹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阿娇的手臂从脖子上扯下来，摊在青衫男子面前。
“唔……”阿娇正睡得舒服，曹操的这一动立刻惊醒了她。
“没事，再睡吧。”
曹操像抚慰婴儿似地拍拍阿娇的头，却不料正拍在她后脑撞上床柱的地方，于是她“啊”地一声睁开眼，怒气冲冲瞪着曹操，“疼……疼……”
单字音节，语调含混不清。
青衫男子把着脉络，听到阿娇的话挑了挑眉，问道，“夫人最近是否有失语的症状？”
阿娇本来在怒视曹操，一听有人叫她夫人立刻换了怒视对象，然而当她看到说话者仙姿清雅，怒火就消失了一半，“刚……恢，恢复……”
青衫男子点点头，“难怪脉中有淤气滞阻之象，夫人是否误服了什么药物，比如野漆树根，又或喝过漆树酒？”
“那是什么？”阿娇不解。
“俗称，哑药。”青衫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哑药？”阿娇十分不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这么狗血的药原来真的有吗？她一直以为是武侠小说杜撰出来的，和唐门剧毒一样是不存在的。
“是，看症状跟漆树酒很像。不过似乎用量不多，所以夫人在吐出腹中淤血浊气的时候，便把毒也一起吐出来了。”
“哑药……”曹操危险地眯眼，“是张绣？”
阿娇摇摇头，“不……早已……”
“夫人中毒的状况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应该不是今天。”青衫男子显然已经听说胡子将军对待阿娇的事迹。“若不是今日夫人受外部冲击，以及气急攻心，这淤血浊气恐怕还要阻塞一段日子，语时间长了，便不好治了。”
这么说，还得感谢那个胡子将军霸王她咯？
不过，究竟是谁那么恶毒，要用下药这种方式来弄哑她呢？
说起哑，她忽然想起同样突然变哑的月咏，那孩子是不是也被人动了手脚，所以才出现失声的状况？
漆树酒，如果是酒，那么……她猛然想起在花满楼喝的两壶酒，隐隐约约地，她觉得问题应该出在第二壶酒上。
“夫人……”
青衫男子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阿娇打断了，“不是，不是夫……人……”她示威地扬扬露在外面雪白手臂上的一点丹砂，“不是！”
曹操不由得皱眉，青衫男子却笑了。
“华某叫错了，请夫……哦，不，小姐见谅。”
阿娇满意一笑，牵动了嘴角被打裂的地方，一阵钻心的疼。
“除了失语乃是药物所致，小姐外伤并不严重，脸上肿起部分冰敷三至四日即可消退。不知小姐现在是否有眩晕恶心的迹象？”
是怕脑震荡吧？阿娇轻轻晃了晃脑袋，脑后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沉重得似乎要掉下来。
“晕。”阿娇可怜巴巴地说道，“难受……”
曹操看着阿娇呲牙咧嘴的样子，心里一阵揪痛，“无甚大碍吧？”
青衫男子又把了一会儿脉，“现在看来暂时无大碍，。不过正值隆冬，天寒地冻，全身经络血脉运行缓慢，淤气滞阻的情况即使是普通人也会发生。何况阿娇小姐本身体质较弱，属气血不足导致的脏腑虚亏，因此四肢寒凉，血脉更加容易停滞阻塞。此番受惊后必须要认真调理，否则容易加重脏器负担。”
这一堆的话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虚亏待补。
“脸……没事，脑袋……撞了……”阿娇指指自己的后脑，那里可是结结实实撞在了紫檀木的床柱上呀。
脑震荡可不是闹着玩的，记得天朝时每天看新闻，那些撞了车的人开始时都是活蹦乱跳的，看着全身完好，结果没多久竟然就死翘了。脑部CT一查，就是大脑受到冲撞，有毛细血管破裂，导致淤血挤压脑部神经。轻的就瞎了哑了四肢不灵光了，重的就直接一命呜呼送太平间了。
已经莫名其妙死过一次，阿娇对待再次死亡的威胁很慎重。脸什么的就是个门面，门面只关系到市容市貌，再说只要不照镜子自己是看不见的，影响不大。可是如果变成病秧子植物人，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她现在儿子都没有，更别说孝子了。靠男人么？那些男人如果照顾你个一年半载，就已经能在世间博得个有情有义的美名了，能真正执子之手不离不弃的，恐怕只有在传说中才存在。
不是有句俗话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简言之，除了银子和自己，阿娇是谁都不相信的。
“刚刚受伤，一时间看不出是否有淤阻，为防万一，华某会开清淤散阻的几位药，不过药量是实时增减，因此这一段时间小姐还请静养于房中，以便华某调整剂量。”
“唔……静……养……”就是卧床不动咯？可是她真的想马上回许都去，这个地方到底不是乔斋，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情况。虽然曹操也在，但是他毕竟不能二十四小时跟随，有紫菡在身边，她会觉得安心一点。
不知道李易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唉哟，想得多了头疼。
阿娇脑中传来一阵抽筋似的痛，忍不住把一张小脸皱成包子褶，
“哪里疼？”曹操紧张地问道。
“都疼……”阿娇握紧拳头挥了挥，“可，可恶……”
青衫男子笑了笑，收了手，坐到桌前就着灯笼开方子。
阿娇忽然想起什么，“华……大夫，你……名……佗？”
“正是。”青衫男子停笔，微一颔首。
居然，居然是伟大的五禽戏创始者，孙思邈无比推崇的医学前辈，华佗，神医华佗！
居然，居然还长得如此丰神俊秀仙姿玉貌，单单相貌就能让清纯少女忍不住春心萌动！
“你，真……是……”
“是，华某全名华佗。”
瞬间，阿娇双眼释放出强大的星光电流，只觉得昏暗房间霎时光明如昼，百花齐放，仙乐飘飘，有无数轻灵雀鸟在婉转啼鸣。
这是意外之喜，她一直以见貂蝉为穿越后的使命，却不料把传说中的神医也见到了。神医，在印象里应该是留着小山羊胡子，一边把脉要一边摸胡子的。可是，见到了真的神医，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什么山羊胡子的小老头，完全是位让人眼睛一亮的美人，史书记载华佗这时候应该是不惑之年，难道他真的驻颜有术，青春不老？
“华，华佗呀……”阿娇无心地感叹，似乎忘记了脸上肿得像猪头，脑袋沉得像石头。并且她忽略了此刻的所处，忘了正舒服地依偎在一个散发着淡淡梅香的怀抱里，而这怀抱的主人，是以独占欲强烈而著名地。
“你的脸不疼了？”曹操细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来回在益发红亮的脸颊上摸了摸，忽地屈指一弹。
“啊——”阿娇惨叫一声，想也没想张开嘴就是一口，狠狠咬住了曹操的手指。
曹操闷哼一声，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叫出来，阿娇咬得用力，手指怎么都抽不出来，疼得幽眸闪烁水雾朦胧。
华佗听见声音略一转头，若无其事又转回去继续写方子，云淡风轻道，“咬伤，忌沾水，忌辛辣。”
曹操好看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阿娇嘿嘿一笑，也不管牵动了脸上的痛处，只觉得心情变好了。
华佗写完方子站起身来整理药箱，兀自开门出去，将方子交给门口候着的侍卫，径自走了。
“开心了？”曹操半眯着眼看着阿娇。
“唔……”阿娇用冰凉的手摸摸自己的脸，这猪头模样能开心到哪里？“不……开……”
见到曹操又弯起手指，阿娇反射地捂住脸，含含糊糊地叫道，“再……打……咬你……”
然而，曹操只是轻轻拿开她的手，在她耳边吹了会儿气，细语，“想开心的话，要不要……”
“不要——”这次，阿娇非常清楚且大声地回答。
曹操以调笑的语气道，“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什么……都……不要！”阿娇确定肯定以及一定地告诉他。
“我说……”
“不要……”
“我是说……”
“不要……”
“你听我说……”
“不要……”
“你……”
看曹操又要说话，阿娇这次直接抢先了，“不……唔……”
接下去的话便淹没在曹操温凉掠夺的唇齿之间。
炉中的炭火发出微微的哔啵声，暗红的光莹弱地翩闪。
许久，曹操终于放开已经昏天暗地不知所以的阿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贴在她的耳廓边轻声道，“你想到哪儿去了？”
阿娇还迷迷糊糊，无法回答。只听他柔语似水，继续说道，“我是说，杀了张绣，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华大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