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再度 ...
-
服务区很小，仅有加油站和洗手间组成。
楼逸下车后，皱眉看着眼前寒碜的建筑物，后牙根咬得愈加紧。
他就不该鬼使神差来什么破服务区。
副驾驶上的始作俑者正无辜地逗弄怀里的猫咪。
她惯来如此，我行我素，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男人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抽出烟，往稍远处走了几步后才点上。
简汩妄手上虽然忙着撸猫，目光却忙碌地辗转在几个后视镜里，锁定着里面只存在局部的身影。
然后像是组装七巧板似的将捕捉到的零星碎片拼凑在一块，勉强组成一个完整人形。
即便成品比毕加索还康定斯基。
直到此刻，简汩妄仍然很难相信她和楼逸的重逢会是这种情形。
街头、巷尾、航班，甚至轮渡，无论哪一种都比顺风车三个字要来得顺理成章。
楼逸。顺风车。
根本不存在任何关联的可能性。
偏偏它就这么发生了。
简直比在霸总文里撞见真女强还要不可思议。
他甚至换上了从前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也不肯换的粉色大G。
这三年，楼逸究竟经历了什么。
才会在不可能的地点，开着不可能的座驾，做着不可能的事情。
简汩妄感觉心头有一百只好奇的麻雀掠过，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脑袋在闷热狭小的空间里胀得生疼。
会是因为……那个让他拉黑她的人吗。
算了，随便吧。
既然他都选择把过往连同她一起打包丢进黑名单里，那她也没必要强行去纠结。
反正熬完剩下九小时车程，他们应该就再也不可能碰上了。
即便是最庸俗的小说，也没有接二连三的巧合偶遇。
男人的身影也已经彻底消失在后视镜中。
简汩妄缓缓吐出一口气，才注意到胸口鱼丸不满的眼神。
她笑了笑，“抱歉啊，把祖宗您给忘了。”
副驾的空间有限，鱼丸的体型又不小，简汩妄给它买的航空箱也大，只能放在膝盖上尽可能往车头方向推，才勉强腾出小半截腿根给鱼丸当坐垫，但无论怎么调整，人和猫都深陷局促，哪哪都不舒服。
就这么将将地玩闹了三分钟，简汩妄才恍然回想起她刚才说要把航空箱放到后备厢来着。
脊背刚挺直，就听到“咔嗒”一声，右手边的车门被拉开。
是去而复返的楼逸。
男人仍旧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身侧高墙竖起，城门紧闭。
简汩妄疑惑地对上冷凝的桃花眼，嘴唇动了动，却没听到本该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楼逸的目光在人和猫之间游移片刻便迅速挪开，抬手将航空箱提起。
“放后座吧。”
“嗯。”
他的手掠过她面前空气的时候，五分钟没动弹的鱼丸忽然扭动着身躯，把脸埋进她的胸口。
简汩妄从善如流地搂住它，一下一下抚拍雪团子。
鼻尖捕捉到一抹似有若无的烟草气。
难怪。
鱼丸对烟味特别敏感，之前她隔壁住了个老烟枪，每次对方站在窗口吸烟的时候，它就会特别焦躁地冲到她腿边，噔噔噔地来回踱步。
幸好房东手里的房源足够多，替她换到不抽烟的住客边上。
只是……
那股烟草气之中，还夹杂着另一股她更加熟悉的味道。
薰衣草薄荷。
简汩妄目光一滞，他竟然还在用这个味道么。
那个人……也喜欢这个味道？
抱着鱼丸的手指稍不留神加重了力道。
鱼丸抬起前爪按在她的手上面，蓝黄双眸静静地对上她浅棕的瞳孔，像是感受到她心里那股没有道理的地震，试图用这种方式向她传递力量。
和楼逸在一起之前，简汩妄几乎是个行走的薄荷精。
薄荷茶薄荷糖薄荷香薰，还有被安宜紧皱眉头打入牙膏行列的薄荷巧克力薄荷冰淇淋。
她总觉得那是一种特别安定的味道。
但当别人再问她安定是什么味道时，她又陷入沉思，说不上来。
后来楼逸知道她多梦还浅眠后，就尝试着在她最喜欢的那款薄荷香薰里融入薰衣草的味道。据说失败了几次，但具体几次，他却缄口不言。
简汩妄唯一知道的是，她特别喜欢那个味道。
那是一种极其舒爽透彻的味道，能够让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刺激的凉意被丝丝入扣的花香缓释，变得柔和委婉。真正的安宁，蕴含独特的力量。
简汩妄当场表达了她的喜爱，漂亮的双眼像绚烂星海，填满亘古永恒的辉带。
于是楼逸大手一挥，直接将精油的配方给她，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教她调香，教她如何融会贯通，将这股气息填塞到生活的角角落落。
简汩妄正处在掌握新技能的膨胀中，故意咬字眼调侃：“角角落落？那你也得腌入味才行啊。”
楼逸怔了片刻，欣喜在他眉梢眼角绽放。
她将他，归纳在她的生活里。
于是少年一口应下：“行啊，那你再调一支同款香水，我每天就泡在里面，等待你的召幸，做你的移动香薰。”
简汩妄笑他离谱，“哪有人主动物化自己的。”
楼逸却蛮不在乎，一双摇曳桃花眼像狗狗似的注视她，将她整个人埋进他怀里，“如果是物化的话，我比较想当一张床。”
简汩妄笑得越加张扬：“床？床可不会动喔。”
楼逸轻松将她高高抱起，鼻尖轻轻抵在她的鼻尖上，“那你赚到了，我这张床不仅真皮保温，还特别会动。”
他将重音玩得格外趁手。
修长手指一节节抚过她的脊骨。
像暖锋过境，温度攀升，潮湿闷热。
那时夕阳恰好穿过实验室不大的玻璃窗，落在他漂亮的睫毛上。
睫毛轻颤。
让简汩妄从一片虚无中回过神来，“做梦！”
而此刻。
同样闷热难耐的空气，两个人却冷得如处冰窖。
简汩妄看着楼逸将航空箱放在后座上，又听到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猫砂盆……要一起拿到后座来吗？”
简汩妄朝声音方向侧过头，想了想应道：“好。”
应声的同时，已经抱着鱼丸往车下挪动，八斤的鱼丸实在是个温暖的负担，她艰难地瞄准地面，正准备往下一跃时，耳畔响起一道呵斥。
“小心！”
但显然这话说得还是慢了。
她已经稳稳地踩在黏软的土壤上，干净的白色板鞋被迫惹上咖色纹样。颇有些马蒂斯的风格，大胆而鲜亮。
简汩妄：“……”
楼逸：“……”
鱼丸：“喵。”
简汩妄心虚地垂头朝后备箱走去，看着紧跟过来的楼逸将门打开。
她把鱼丸放在里面还空着的地方，随后打开其中一只行李箱。
旅居决定她没办法带太多行李，遇到鱼丸之前，两只箱子都是用来装她的东西。
决定带着鱼丸往江市动身后，她把部分东西打包寄回家里，腾出一个箱子专门用来放鱼丸的东西。
简汩妄开箱的动作很快，楼逸甚至来不及避开视线，就看到箱子里林林总总属于猫的用品。
男人的眼睛闪了闪，感到些许不可思议。
手指蜷起，紧握的拳头像遏制他向前走去的警戒线。不可逾越。
简汩妄的动作很利落，迅速收拾出猫砂盆，又取了一些食水费洛蒙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鱼丸看到她手里的猫条后，眼神晶亮，喵喵讨好了两声。直到又看着她六亲不认地收进包里，迅速回到大哥姿态。
楼逸不禁微挑了眉，这猫还挺灵光。
一切都收拾妥当后，粉色大G缓缓驶出车位，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再次朝着江市前进。
车子并入主道时，楼逸的目光轻掠过简汩妄，见她和鱼丸像一大一小两只鹌鹑似的缩在副驾上，动荡的心里不觉平缓些许，直到他恍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安全带。”他冷声开口。
简汩妄被空调吹得睡意上来，大脑转动缓慢，“啊？”
楼逸抬高声音：“安全带。”
简汩妄这才听清楚，“喔。”
迷迷糊糊地伸手去够安全带，第三次才摸到锁舌，不紧不慢地拉下来，正要扣进锁扣时，车子忽然猛地朝右边划过去，她反应不及，只顾得上抱紧腿上的鱼丸，整个人朝驾驶座倾斜过去。
一直擦到楼逸的臂弯，腰间才提起力量，重新回到座位上。
这回不需要人出声提醒，她就迅速系好安全带。
后怕一阵阵腾升，心跳急剧飙升。
万一她没及时收回身体，撞上楼逸……
简汩妄不敢想象后果。
“抱歉，”楼逸突然开口，“刚才——”
“应该是我道歉，”心跳尚未复原，简汩妄终于按不住那股没来由的躁动，不等他说完就抢白道，“我应该要记得系安全带的。”
但其实她以前就不喜欢系安全带。
从脖颈到胸口都被束缚得很不舒服，行车体验大幅下降，也因此，她总是倾向于坐在后排。
刚和楼逸在一起的时候，他对安全带也没什么执念，简汩妄常常在本能驱使下忘记这回事。
直到后来某天，不知道是谁给他上了节交通安全课，彻底把他的纨绔思维掰过来，每回上车都要叮嘱她系好安全带，有时候她磨磨蹭蹭，他就会直接俯身过去替她系好，按着她的头简单教育一番才坐回驾驶座。
两人分开后，简汩妄就出国了。
后来家里在工作的电视台附近给她买了房，再到这年的旅居，除了安宜接送她两回，她就再没坐过谁的副驾。
更别说持续提升交通安全意识了。
不过——
五分钟前那一次冲击，大概足够让她把系安全带四个字吸烟刻肺，带进坟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再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