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灵傀儡书》昆仑君

69、黑暗噬月

　　神光历5022年，十月二十一，圣语大办清谈盛会，以墨氏家主墨无愿为首，各大世家家主参会，不仅如此，一些大大小小的神弃者形成的组织也派来了代表。
　　圣语学院广开门户，将各方贵客安置在圣语岛客居中，由以冷漪芳为代表的众圣语学院内院子弟接待。
　　此次清谈会不仅是世家大比前各世家交流拉拢人才加入的盛会，也是选出这一任圣语阁成员的大会。
　　虽说是选，但千百年来，圣语阁的成员里一直都有着不断轮回重生的墨无愿四人，毕竟圣语阁就是他们所创立，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圣语的规则。
　　学生会就是圣语外院向圣语阁进阶的一个小跳板。
　　波光粼粼的圣语湖面上，一艘晕着暖黄笼火光芒的画舫静静行驶。
　　那画舫里坐着的都是这次将要毕业的一众驭灵师，二班和一班的人泾渭分明的坐在两边，剑拔弩张，气氛压抑。
　　紫心和唐雲倩，一个大马金刀的大爷样，一个脸上带着浅笑，端端正正，坐在二班前面，与对面一班的肖齐和元浅荏对峙。
　　“我说！”元浅荏火红的一头发在一众人中显眼异常，明媚如烈焰的容颜却一副倨傲的神情。
　　“你们二班还有点骨气吗？之前靠唐微，现在靠这个唐家的小丫头和一个连人都不是的东西，还有脸坐上这艘画舫？我要是你们就乘早跳圣语湖里灰溜溜的该回哪回哪了！”
　　紫心眼皮子一挑，下巴一扬，嘴皮子立马薄了起来，“说的这么好听，你怎么不跳啊？”
　　唐雲倩跟着笑了下也道，“紫心说的不错，你们一班的人没得靠，着实可怜，不如这就去跳湖吧！”
　　一班所有人都噌的站了起来，一双双眼睛冒火一样的盯着他们，元浅荏更是直接周身冒起火来，艳红的衣裙外灼热的火焰缭绕，一头红发扬起，那同色的双眼怒不可遏。
　　“唐雲倩！你找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敢这样驳我的面子？”
　　“哦？”唐雲倩轻轻眨了下眼，头也不抬，“我什么身份？”
　　“不过是那个有名无实的唐氏二少不知道和谁乱交来的野丫头，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唐雲倩闻罢此话，忽然便是一声嗤笑，她一抬头，眉心浮现出一个被荆棘缠绕的女人剪影，眼里邪气溢出，道道灰色的荆棘从她背后如一柄柄尖锐长矛刺向元浅荏。
　　她的母亲确实身份低贱，只是个不能修练的普通人，以至于生下她后就撒手人寰，但这其间种种，还由不得外人拿来作为羞辱她的话头。
　　“元浅荏，嘴长来是说人话用的，不是用来放屁的！”
　　唐雲倩站起身，捋平了裙摆上的褶皱，抬起眼柔柔笑了下，二班的人看着那姿态一抖，心说，完了，三小姐真的生气了！都爆粗口了，看来要出人命！
　　那蜿蜒的灰色荆棘角度刁钻的向元浅荏扎过去。元浅荏先是不屑的一笑，抬手间脑后五圈灵环光芒闪动，火焰灵印熠熠生辉，她全身上下都被裹在火里，那火灵巧的一动，就凝做火球飞向荆棘。
　　她冷哼着，“不自量力！”然后抬着下巴倨傲的等自己的火将那灰色荆棘烧尽。
　　血一般艳丽的火焰跳跃翻腾，灰色的藤蔓却如一杆锋锐长枪，一举刺穿火焰，在元浅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闪着泠泠寒光向她的眼睛扎去。
　　那攻势分毫不减，元浅荏倨傲的神色半僵在脸上，瞳孔却因为那毫不掩饰的杀意收缩。
　　她的尖叫几乎破出喉咙。
　　“且慢！”
　　金石碰撞的声音响起，一柄寒光湛湛的锋锐长剑拦在元浅荏面前，挡住了唐雲倩的荆棘。
　　六圈灵环悠悠飘在剑柄周围，唐雲倩眯起眼，脑后同样的六圈灵环闪烁光芒。
　　肖齐刀削斧刻一般的深邃眉眼看向了她，透着锋锐的双眼眯了起来，略微刻薄的唇说的话带着三分讥讽。
　　“唐氏无德，没落是大家公认的，三小姐未必有些沉不住气，这般毛躁易怒，只会给唐氏不好的名声里更添丑闻。”
　　“呦！真是说话不带大喘气的！”紫心慢悠悠从自己位子上站起来，他踏前一步来到唐雲倩身边，一双绚烂的蝶翼从背后展开，将唐雲倩连着二班一众人挡在身后，七圈紫金色灵环在他脑后律动明灭，闪瞎了一众人的眼。
　　“唐氏再怎么没落，也轮不到你一个野鸡世家的狗在这里狂吠。”
　　紫心眼里冷光肃然，嘴角平直，蝶翼轻扇下狂风骤起，将一班众人吹得人仰马翻狼狈不堪，那股妖异的风偏偏不伤到画舫船体，只在仓内流转一圈，卷起散在四周的灵火卷住元浅荏，将她的头发和眉毛点燃了。
　　那姑娘发现往日一向听话的火不受她控制了，尖叫怒骂着削去了着火的头发，看紫心的眼神恨不得啖其血肉。
　　“你是个什么妖怪魔物！我的火怎么不听我的话了！”
　　能让先天火灵体无法控制火的，只有先天万灵体，好巧不巧，紫心作为这世间最强灵物化形的精灵，正是拥有这种千年罕见的体质，除却他本体慕念紫金泣的特殊能力，水火土风光明空间黑暗，七种基本灵力属性，随着实力不断变强后，他都能掌控，实力毋庸置疑。
　　也正因如此，紫心的提升速度快的离谱，短短两年左右，修为已经隐隐超过唐微，即将突破八环。
　　“你的火？”紫心嗟叹着，摇头摆了摆手，“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奉劝你们乖一点！别惹小爷不开心，嘴巴也放干净，别什么不该说还偏要说。”
　　他拍了拍唐雲倩的肩膀，示意她别杵在那生气了，然后就要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紫心，你是叫紫心是吧！我敬你实力超群无人为敌。”肖齐瞪着一双眼睛咬牙说着，“可你充起量不过是唐微抛弃的一条狗，被骗了还满不在乎继续为他卖命，你是有多轻贱自己……”
　　窒息感瞬间卷入脑海，仓皇中，肖齐眼前明昧不清忽黑忽白，耳边回响着颈骨被挤压发出的嘎嘎声。
　　紫心阴沉着一张脸，手上一点点加着力道。
　　“很好！”他阴恻恻的一笑，眯起的紫色眼睛里凌厉的杀意犹如实质，“你成功惹到我了，我决定惩罚你非常痛苦的死在我手里！”
　　肖齐：“……”，虽然但是这话真的听起来很奇怪。
　　“那你就试试看！”他毫不示弱的眯起了眼睛扬起下巴，但嘴里的话却因为将要窒息而细若蚊吟，但在场的都是修为很高的驭灵师，耳力不凡，都清楚地听到了。
　　紫心一副凶煞恶神的模样，肖齐在他手里脸涨得通红，眼角甚至被窒息逼出泪花来。
　　看上去颇有些戏剧化的。
　　于是有人忍不住，噗的一笑。
　　紫心挑眉看了过去，张政憋红了的脸慌张的埋进手里，细若蚊吟的嘤嘤，“老大！对不起老大！但是你们说的那话太歧义了，感觉怪怪的……”
　　紫心咂摸了一番，脸黑了下来。
　　好吧确实有点怪，听起来像是他突然看上了肖齐于是霸气凌然要抢了对方回去做娇妻的感觉……
　　他一阵恶寒，连忙嫌弃的松了手，这一出倒是救了肖齐一命，没被紫心掐死。
　　“我说，你们真是一点都不消停！”
　　张政正恐慌着他会不会因为没忍住笑了下被紫心灭口，突然被一双手握住了肩膀，当即打了个冷战，一声“妈呀”就想躲，却被牢牢抓住了。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田予旋和叶蔓从里间过来了，田予旋这两天因为唐微不告而别很不开心，骤然看见这场面，就拧起了眉。
　　“喂！”他比紫心姿态还要不耐烦，一双眼快翻上了天，“就算唐微不在，唐雲倩和扑棱蛾子不在，你们以为你们就能拿二班怎么样吗？当我不存在？”
　　一班一群人自唐雲倩和紫心表现出了远超他们所能挑衅的实力之后，便有些不安，此时见肖齐和元浅荏都吃了大亏，更是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一茬。
　　这群自视甚高的世家子弟终于反应过来，二班那群不受重视的边缘人已不是从前那般好欺负了，他们的实力强大，气势沉稳，一个个摩拳擦掌，要在清谈会上为自己的未来谋一个出路。
　　如果这群被世家不重视的普通弟子被重视起来了，那还有他们这些人什么事？一辈子无止无休的争下去，像是一群被圈在盅里的蛊，踏着所有的同伴的尸体，走到最高点时，化成伤己伤人的毒药。
　　“干嘛这么紧张！气氛这么不好！”
　　叶蔓站出来笑嘻嘻的打圆场，一手一个将站在前面的田予旋和唐雲倩按下来了。她还想去拉紫心，却被对方一瞪眼，讪讪收了手。
　　但紫心还是坐了回去。
　　一班和二班的人仍旧对峙着，只是这一次是一班落了些下风。除了一脸阴沉的肖齐，和气的火冒三丈，是真的冒了三丈的元浅荏。
　　“唐微不在你就由着他们两个胡闹啊！还和他们一起煽风点火？”叶蔓走到张政身边，瞪了他一眼。
　　张政欲哭无泪，脸色红白交错，一面委屈，一面是憋笑憋的。
　　“我哪敢啊，我又打不过他们！而且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笑的！那真的是没憋不住！都是糟浩在后面戳我了！”
　　叶蔓似笑非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在后面同样憋的一脸通红的二班众人，心中到有些奇怪的感觉。
　　似乎，无论是唐微还是紫心和唐雲倩，只要有这几个人，二班这群曾不被重视，排挤，遗弃的人都有了生气，活灵活现，再也不会在意身份之类的无关痛痒，至少她以为这些人被一班拿乔他们的尴尬身份后，会士气低迷甚至怨恨。
　　但恰恰相反，这些人再也不会在意自己的过去是怎样的，他们有了实力，有了信心，有了志气，学会将从前看淡甚至忘记，只抬起头，专心盯着前面走。
　　这些都是唐微教出来的，包括唐雲倩和紫心，都是唐微教出来的。
　　叶蔓终于有些明白墨无愿为何要这般费尽了心思拉拢唐微，唐微这个人从各种意义各种方面上，都是神光大陆难得一见的师才。
　　如果得到他，还愁他们的力量不会渐渐壮大吗？
　　近千年，墨无愿拉拢过无数人，让他们死心塌地跟着，这固然少不了墨无愿笼络人心的本事，但他的那副道理只适用与类似于，天赋不被察觉，曾跌入谷底却仍满心想要改变自己，改变世界，妄图翻身的人。
　　但对于二班这群本就天赋一般，想着怎样都能过去的人，无所谓自己究竟有多大能量，有多高成就的普通人，唐微润物细无声的引导更奏效。
　　而这世间，毕竟后者居多，尽管前者能被开发的力量再强！也抵不过这央央众口齐心一致的力量。
　　唐微，真的是一个从各方面都厉害而让人眼馋的家伙。
　　叶蔓心里这般想着，看着张政这些人的神色就深了些，被对面元浅荏看了去，心里更窝火。
　　哪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不爱恋强大优秀的青年，可她心里的人身边总跟着一个叫叶蔓的，手无寸鸡之力的白玉瓶子。
　　她本来就看叶蔓不顺眼，又看这不顺眼的女人跟在她心心念念的人身边还不知足，此时还敢出来和二班的小野种张政勾勾搭搭，眼神痴缠，当即三丈怒火加了倍，眼看着要烧穿了画舫船顶。
　　“张政，你说你是不是个废物？之前被唐微那个不知哪来的野种抢了班长的位置后就更条狗一样被他使唤，现在那野种不在了，你又勾搭上了另一个花瓶！”元浅荏脸上神色扭曲，恶意的冷笑。
　　“果然不愧是被我们家赶出来剔掉了家印的废物！”
　　她的话成功让紫心和唐雲倩两张脸黑了个彻底，而张政更是一张脸苍白，元浅荏说的话将他藏了那么久的秘密挖了个彻底，让他血色尽失，浑身冰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张政身上。就连二班的人也不例外。
　　剔除家印，张政竟不是世家中人，而是个神弃吗？所有人都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秘密大吃一惊。
　　一个二班的女生声音纤细的问着，“政，政哥，你和我一样，是神弃吗？”
　　圣语里除了一些在世家里混不下去的年轻子弟，也招收神弃，但这个女生是唯一修习完六个学年还留在圣语的神弃。
　　张这个姓氏不少见，虽然以它为直系姓氏的阵法世家没有云汉世家，也就是卜辰歌所在家族那么厉害，但说大说小都是一个有神祖的世家。
　　所有人都以为以为张政出身阵法世家，毕竟张政确实以一手精妙绝伦的阵法著称，就连他的灵形，噬月，一种罕见的空间属性变异灵形，也因为其特殊性，极适合用来作为布阵。
　　也有人问过张政以他这样的天赋，为何不被阵法世家看重，来了圣语，他总是笑而不语，打着哈哈绕过这个话题。
　　没有人想过，除却那个张氏的小家族，这片大陆上还有一脉张氏。
　　这不得不说起元素世家这个在三大主位世家最特殊的一个世家了，这个家族共有七脉传承，每一脉分别都掌握着一种基本属性。近年来火属性一脉元氏实力最强，已经独占家主之位好几任了，但在这之前，掌管着空间属性的素氏一脉，曾是元素世家最辉煌的时候。
　　虽说有七脉传承，但是在元素世家里实际传下来的只有六脉，黑暗张氏一脉早就失了传承。
　　拥有暗属性的灵形往往有着极不稳定的体质，曾经因主掌这一脉的最强者走火入魔陷入疯狂，见人杀人，见鬼杀鬼，血流成河之下众人恫之，为保全元素世家地位给大陆一个交代，黑暗张氏一脉被元素世家壮士断腕。
　　当年家族里的那场腥风血雨，闹得大陆上曾一度惶惶不安，即使现在大部分人已经对黑暗这种属性不那么抗拒害怕，但是拥有黑暗属性灵形的人，由于极不稳定的体质，常常性格阴郁不定，易被人排挤。
　　张氏断了传承，素氏在当初的内乱里渐渐没了威慑力，日渐衰落，于是元氏上位，将元素世家拉了回来。
　　张政是空间一脉素氏与黑暗一脉张氏的孩子。
　　“神弃？呵！小姑娘！你可真天真！被逐出世家剔除家印的人可是连神弃都不如的！这种人灵魂受创，根基不稳，即使能活下来修炼，死后灵魂也会被体内的灵力崩散，永世不得超生！”
　　元浅荏嫌恶的撇着嘴，说道，“张政，你还有脸给自己改姓张？你母亲素初私通黑暗一脉罪人张若远被处死还不够你得到教训吗？别以为我认不出你来！我进圣语那天就认出你了！但我没想到你这条畜生被赶出去后没有羞愤自愧的自我了断，反而来了圣语，恶心人不说，还真跟条畜生一样舔了一个又一个。怎么？你难不成还想指着抱上了大腿以后就能有好日子过了？”
　　张政终于抬起头，红着眼睛面色冷得像冰，“你说够了吗？”
　　那个红发女孩脸上狰狞着，哈哈一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带着黑暗属性的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真的发疯！还妄图有个好活？”
　　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纷呈起来，尤其是二班的人，他们这群和张政朝夕相处的人这才恍惚从什么中清醒过来。
　　是啊……张政总自称自己灵形变异故而实力低下，可在底下的人六年能修炼到这个地步也不简单，再想想张政释放灵形时那丝似有若无的阴暗气息……
　　“够了！”
　　张政突然消失在原地，转眼就出现在了元浅荏面前，手中一柄黑色的完全不反光的匕首抵在了她喉咙前。
　　“元浅荏，既然你认出我了，你就更应该闭好你的嘴，而不是在这里乱吠。”
　　青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神情阴郁，眼底疯狂，全然没了平日里嘻嘻哈哈懒散没型的样子，他一双眼睛里藏着深渊，底下闪着一点银光。
　　那眼神很可怖，带着嗜血的，深切的恨。
　　“你别以为元覃能在家主的位子上一直坐下去，你也别自诩大小姐的身份来教育我，元氏无德，为了掩人耳目杀了我父母，打压灵氏还对张氏残余的寥寥妇孺赶尽杀绝。”
　　“你别以为你还能嚣张多久，我迟早会去报这个仇！”
　　七圈灵环从青年脑后悠悠浮出，黑色的，中心却闪着一点银光的如一潭深渊一般的存在，才是噬月的完整形态。
　　那灵力传导出的威压已是七环中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