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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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田予旋一恢复了力气就急匆匆的跑上前，“那个拽了二五八万的扑棱蛾子就是唐微的契约者？”
如果紫心走得慢点，听见田予旋给他起了这么个诨号，怕不是气的能把云外飞花楼拆了。
墨无愿一脑门官司，他可能毕生的耐心与脾气都浪费在了唐微身上，但凡和这人沾着点关系他就有点反常，就如现在，他忽视了田予旋的问题，径直回了楼里。
“哎！他这什么态度啊！”田予旋目瞪口呆，第一次没被墨无愿调侃反而忽视，让他心里落差蛮大。
“别惹他，没看见脸快黑成煤了！”
卜辰歌一扇子拍在田予旋脑袋上，啧啧称奇，犹觉得这热闹没看够，于是拿胳膊肘捅了捅叶蔓。
“哎！你见过他什么时候这么吃瘪过吗？”
“有啊！”叶蔓挑起眉，“他见林夕的时候也这样子！”
两个人对视一眼若有所思，不约而同的勾起嘴角。
“孽缘啊孽缘。”
田予旋看着这两个明显和常人思维不同的家伙在一边笑的贱不兮兮，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就往宿舍走。
“两个疯子……”田予旋一脸的嫌弃。
“你干嘛去？”杨羽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田予旋：“我找唐微去啊！”
杨羽曜目瞪口呆，“你怎么一会功夫就能有十七八个想法啊！你不是要进学生会吗？”
田予旋耷肩，“唐微不是退出了吗，我还去干嘛？”
杨羽曜嘴里的话噎进了喉咙，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从他将田予旋救回来之后，在最初那一年里，这个脏兮兮的小猫对一切外界事物和人都抱有着极强的警惕与攻击性，但唯独对他有着依赖行为。
墨无愿只能拜托杨羽曜去照顾田予旋，那一年里，他们几乎吃住同行，杨羽曜教田予旋说话，生活，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也亲眼看过他夜晚时因过去的苦难陷入梦魇而蜷缩成一团，在他怀里颤抖的样子。
直到一年后，田予旋灵形失控，发狂咬人，他不敢下重手，只能一手抚着他的头发试图安抚，另一手紧紧地将他的胳膊箍在一起，按进怀里。
田予旋神志不清，咬着杨羽曜的肩头，血肉模糊，见了白骨。
墨无愿事后笑着说他可算是遇着个大麻烦。
杨羽曜却觉得自己拉回了一个流浪的灵魂。
但那之后，田予旋说什么也不和他一起住了，吵着要回灵敏世家，再也没有最初对他的依恋，反而像现在这样，一点就炸，每一次两个人在一起都会吵的不欢而散。
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的关系会变成这样，直到唐微出现后，他更不明白了。
“你为什么就非要管那个唐微？我都告诉你他不是简单角色！你被他骗了利用了怎么办？我不能每一次都能去救你！”
杨羽曜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田予旋说话，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可田予旋离开的背影却有些扎眼。
穿着白衣的少年脚步停了一下，但却没有回头。
“你一直都觉得我长不大，你一直都想要把我护在怀里，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田予旋了。”
他低沉的声音随着背影渐渐远去。
“唐微是不简单，但我却知道他一直把我当做朋友看，我难得交个朋友，你却要我离他远点，你凭什么啊？你是我爹妈吗？”
杨羽曜被这番明显是叛逆之下带着反骨的言论气的呼吸急促，就想追上去时却被卜辰歌按住了。
“还不明白？”卜辰歌摇着扇子叹气，“你越不要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孩子长大了啊……就是有些叛逆，你现在的行为就是不断把他往唐微那里推！”
“我是为他好！”杨羽曜不耐烦地甩掉了卜辰歌的手。
卜辰歌摇摇头，没法了，“你看！哪个孩子受得了这句话？我告诉你！没有！过了好几个轮回！你永远这么不长脑子！”
叶蔓也上来劝他，“算了，你也别管他太严了，我看唐微也没有对他有什么不好的意图。倒是你！你反思反思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吧！”
杨羽曜怒言，“唐微怎么没有不好的意图？他把那小子蛊惑的五迷三道还三番五次给他说话，这难道是正常的？还有无愿！他每天都搞什么幺蛾子？要我说唐微这人就和我们凑不到一起！我……”
“得！”叶蔓与卜辰歌齐齐出声打断他的话，然后转身一并窃窃私语着进了楼。
“我看就是嫉妒了！”
“我也觉得，啧啧啧，没想到曾经的战神会栽在一只小野猫手里。”
“何止！我觉得唐微才是厉害啊！表面上淡淡的人畜无害，背地里翻个肚皮就能勾一堆人喜欢，把我们无愿都套了进去。这，像什么来着？”
“像个兔子吧！看着软，急了咬人能撕下一整块肉来。”
“栽在一只猫和一只兔子手里，啧啧啧。”
他俩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杨羽曜黑沉的脸。
“活该！”
杨羽曜：“……”
唐微进了宿舍后就看见紫心坐在桌子前，抱着胳膊一脸的严肃，边上放了一溜的刑讯逼供专业用具。
唐微，“……倒也不必这么隆重，想知道什么我说还不成？”
“那来说说。”紫心冷哼一声，“好好的，说什么解除契约的狗屁！”
唐微无奈，“我记得我没教过你说脏话。”
“狗屁不是脏话，是形容，用来形容你唐微说的话连狗屁都不如！”紫心咬着牙说，显然今天是被气得不轻。
他不耐烦地眯起眼睛，“别岔开话题！快说！”
他垂着眼看着紫心怒气冲冲的脸，看了一会后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了，脸上神情淡淡，眼睛却不看他。
“我要死了……”
“放屁！”紫心脸色一变，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嘴里能有点真话吗？”
唐微仰视他，眨眨眼，“你知道我什么脾性，我从来没把你当做仆人，我一直当你是我的交心之友，这契约太不公平了，我们当初就不该签这个……”
紫心眯了眼，把这话咂摸了一番，“你要去干什么？是很危险的事吗？你不想连累我和你一起？”
唐微笑笑，“太煽情了这话。”眯起了眼，“我哪有那么好心？我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好好活着，怎么会寻不痛快？”
“那你提什么解除契约？”他一脸不爽的坐了下来。
唐微看向他，目光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愧疚，看的紫心心里一紧，汗毛竖了起来。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收起那种眼神，唐微看向阳台小茶几上的山茶花，开口道，“紫心，白旻说你是暮清梦派来我身边的，她要你和我签契约守我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你怎么就脑子进了水答应了她？”
紫心这下子明白了，感情这点还是绕回了暮清梦身上。
唐微自从猜到自己的身份不寻常后，就一直在暗中调查暮清梦的真实来历，按照唐穆的说法，他是在碧玉山后一片林子里，遇见了重伤濒死的暮清梦将她带回来的。
那时候暮清梦身怀三甲，灵力波动很不稳定，触发了唐穆身上带着的验灵玉，光芒大盛。他当时就知道这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一般，再想想生灵世家境地，一个本族成长起来的强者，是这个没落世家迫切需要的。
于是暮清梦化名清梦，顺势留在了唐氏。
清梦一听就是个无姓的名，她死不愿冠唐姓，唐穆又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能由了她，但无姓者为神弃，是众所周知的，于是清梦的存在少有人知，连带着知道的那些人对她也多多少少厌恶，可清梦实力难测，唐氏知道她的都退避三舍。
但至于暮这个姓……千万年来只有一人姓过暮，三大主神之一的生命女神。
联系一番她认识神兽白旻，来历不明的身世，还有让紫心做他契约者这些，神的身份几乎被敲定了。
但她为什么来了又去？她“创造”出唐微这么个怪胎有何目的？为什么一定要复活“他”？“他”是谁？所谓被整个大陆所敬仰的神界，究竟有何秘密？
直到唐微来到圣语，进了基元塔，巧合中发现了塔内联通圣语湖圣语岛的传送阵，楼阁内藏着的几卷明显年份不同的卷轴回答了他的疑问。
神光大陆是三千世界中的一个世界，也是最后一个世界。
而这世界上从始至终都只有过一个神，他将世界分化为三千碎片各自运转，并赋予它们创造生灵的力量，创世真神陨落后只留下种子，游离与三界之外，散发特殊的力量维系三千世界。
三千世界可以用自身的力量孕育出生灵，其中尤以人类最为强大灵慧，他们甚至可以将世界元力转化为自身灵力变得更强，然后在死后灵魂聚集的力量逸散于天地重新孕育新的生灵。
直到后来，贪心的人类妄图突破世界的约束，永无止境的去获得力量，于是伪神诞生了。
有一有二，无数人突破世界束缚，以图更加强大，他们蚕食世界元力，在人间留下信徒，以创世神留下的种子建立了神界，并以信徒作为媒介吸收世界元力来维系自己神的高度。
三千世界不堪重负，那些被伪神夺走的力量无法回到世界本身后，便会导致世界无力再诞生生灵，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变得荒芜，没有了风雨，也没有了川流，更不用提绿树红花，草长莺飞。
直到创世神留下的种子萌芽了，诞生了半神。
伪神们惶恐之下，仗着半神初有意识，撒下弥天大谎。
于是有了世家，有了神祖，有了那一个又一个欺骗了所有世界也欺骗了半神的“神的故事”。
后来，谎言破灭，半神试图改变这种局面，然而伪神们拥有的力量远超过半神，他们决定流放半神。
那时候，只剩下神光大陆一个世界还拥有完整的元力循环了。
半神在被流放前抢先自爆神格，用灵魂铸造了一个神器，为了拯救三千世界，他将自己的一切化为一个命轮，包裹住了神光大陆，所有生灵在死去后，灵魂和力量进入命轮轮回，被送回神光大陆重生。
这样一来，命轮就像是一个水闸，切断了源源不断流向神界的世界元力，元力回到世界本身，这平衡堪堪维持千年，护住了最后一个世界。
但命轮有个致命缺点，每百年会选择一个天赋卓绝之人，将他的灵魂融入自身，维系命轮运转，那便是历史上存在过的，神眷，或是神弃。
唐微收到白旻的信后，知道自己是这一轮回里被选中的人，几乎是毫无波澜的就接受了，那从他有意识后后就被牵着走的命运感，果然不是暮清梦说的那么轻巧的。
而最让他不理解的是墨无愿，这个名震大陆的“神眷”，又是怎么一回事？
圣语阁告诉了他答案。
如果他没有猜错，墨无愿，叶蔓，卜辰歌，杨羽曜这四个人，很可能是在命轮中轮回时，没有被洗掉记忆的特殊存在。
他们知道世界的真相，才有这么斩钉截铁的理念推翻神界。
而为什么他们会带着记忆重生，就和那位历史洪流中的中流砥柱——神弃主，圣语阁创始人黎渊有关了。
他将自己发现的这些挑挑拣拣告诉了紫心，那时候两个人都以为墨无愿才是这个百年被选中的人。
倘若暮清梦是生命女神，就有可能就是神界安插来神光大陆的突破口，为了从内部瓦解命轮，才“创造”了唐微。这样一来唐微的身份就更待商榷了。
他该相信自己是被选中的人，还是该相信墨无愿是被选中的人？
如果是前者，暮清梦作为神界一员为何要创造出唐微，还引导他补齐灵魂献祭命轮？如果是后者，那他就是暮清梦放在神光大陆上粉碎命轮的工具，那神界又为何带走她？
唐微下意识选择相信了前者，但原因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因为如果他拼齐灵魂，那那个灵魂岂不是会被命轮当做能量吸收？毕竟谁都预料不到傀儡身体会再次诞生出灵魂与意识来。
她留给了唐微两条路，两条都是死路，但唐微不想让紫心和自己一起死。
如果有一天他会消亡，他希望是悄无声息的死去，没有任何人发现，因此他要在死前斩断所有的牵绊。
紫心不该陪着他死。
“我说，你真的是冷血无情啊！”紫心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是！我承认一开始我是因为暮清梦才和你一起的，但是这么久的生生死死，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因为暮梦清吗？”
“正是因为暮清梦，我才要解除契约，我想和你有更平等的关系，我不想我们之间在未来因为我的疏忽害你和我一起受罪，我不想这种契约成为你低我一等的壁垒。我不想别人说起你时，称呼你为‘唐微的契约者’。”
唐微睁着眼说瞎话，编的一套一套，明明心中毫无波澜，却偏偏说得目光真诚，表情严肃，紫心当即就被这位演技派的实力战将哄得一愣一愣，竟然信了。
“你……”他目光复杂，抿紧了唇，“我其实没关系的，这个契约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不是吗？我又不是在意别人看法的那种人。”
“可是我在意！”唐微垂了眼睛，故意暗哑着嗓子颤抖，“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了，我希望你被人称为‘紫心’，而不是‘唐微的契约者’。”
那一刻紫心被唐微这副模样极大的触动，当即眼眶就红了，他前半生被那位陨落半神的执念侵扰，浑浑噩噩。好不容易活过来后，作为暮清梦的下属，受命和唐微签了契约跟在唐微身边，尽管唐微对他没有什么主人的姿态，但本质来说他从未有过自由。
之前他未在意这一点，却不知道唐微为他担过这么多的心。
唐微眼里似真似假的挣扎与愧疚淹没了他。
紫心心里一酸，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了，那被他深深压在心底的冲动终于泄了一道口子，他站了起来，绕过桌子抱住了唐微，声音颤抖。
“唐微……唐微……我……”
唐微听着他失控的声音，眼里的情绪退了下去，抬起手哄骗似的安抚的拍着他。
“我不想我们之间横着一道契约，我希望没有契约，我们依旧是能彼此托付生死的交心之友。”
“……好”紫心抬起眼，红肿着眼眶看着唐微，“我答应你。但是解除契约的反噬会持续一个月，你准备好我们再开始吧。”
“不！”唐微抬起头，嘴角上扬，眼里泛着光看着他，抬手抓住了紫心的手，“我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开始！”
心头本源血铺就的法阵在灵力注入下泛起紫金色的光，然后带着血色一道道从唐微身后穿过每一处穴位，化作紫金色雾气飘进紫心身体里。
那是他们签契约的时候紫心留在唐微身上的烙印。
同样的，莹白色的另一个法阵里，紫心也被那道法阵剥离着唐微在他身上的烙印。
他们身体中每一处灵力运转的穴位里都留着对方的印记。被古老的，鲜血铸就的法阵从脚部穴位开始一点点剥离，直到最后眉心灵台识海中的灵魂烙印。
白色的光带着心头血穿过眉心，扎进灵台识海里属于唐微的那个烙印时，紫心心里突然就慌了起来，他睁开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唐微。
唐微当初结契时灵魂里特殊的封印导致最后紫心没能留下灵魂烙印，所以唐微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剥夺，一脸虚弱的睁开眼睛看着他了。
脑海里的剧痛让他有些看不清唐微的表情，但是隐约的，他感觉到唐微正散发着让他心头一跳的情绪。
不好的感觉愈发浓烈，今天唐微说的话所有的行为在脑子里滚了一圈，越想越不对劲。
但是法阵不可逆转，剧痛中灵魂烙印开始分崩离析。
“等，等一下！”
紫心有些慌了，睁着眼努力想看清唐微的表情，却于事无补。
“我要死了……”
这句话突兀的在心尖上回响。
但来不及让他思考了，最后的烙印崩散，他彻底陷入了昏迷。
唐微平淡苍白的脸上终于动了一下，浓浓的疲惫浮出，他眼神茫然的抱住了昏倒的紫心。
“抱歉，我说了一句真话，但你本能的没有相信。”
你不该和我一起死，所以我只能骗你和我解除契约，你对我是很重要，但不至于陪我去走那没有未来的路，我不能那么自私。
唐微将他抱到床上，失血反噬的难受终于击垮了他多日来强行提聚的一口气，虚弱的靠坐在床边看着火一般殷红的夕阳。
极度虚弱的身体里，那些陈年的伤毒似乎又在隐隐作祟了，蚂蚁一样细细密密的疼泛上来。
这身体……即便他想要活也活不了太久了，不如趁还活着，多做些他能做的事。
唐微忍着身体里的痛，嗤笑了一声。
“墨少主总是喜欢做梁上君子吗？这是第几次偷偷摸摸来看我了？”
唐微懒得再收拾自己的神态，总归他的狼狈样子又不是第一次被对方看到，已经没必要掩饰了。
“这说的什么话？阵法牵动的灵力场这么明显，我总要来看看。”
墨无愿从阳台上跳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唐微。
他笑了笑，“我倒是不知你还有这等出神入化的演技，近身相处一年多的人都能被你骗得团团转。”
“彼此彼此。”唐微嘴角笑了笑，眼睛里却无笑意，“和您千年的演技不值一提，墨少主。”
墨无愿脸上的笑淡了下来，眼神里带着叹意，“你果然已经知道了，看来上次安魂香没能把你撂倒。”
“托你的福。”唐微说道，“睡得很香，但是下次记得不要在木质桌子上放香炉，风一吹香灰就烫到桌子了。”
墨无愿眯起了眼，“唐微，你太聪明了，可我拉拢不了你，怎么办？你知道的太多了！”
唐微仰头，火红的夕阳让他苍白的脸短暂有了血色，使得扬起的那段脖子看起来十分脆弱，毕竟不久前那处被墨无愿咬伤过。
此时此刻，墨无愿盯着那段脖子，暗中舔了舔牙齿。
他看见唐微勾着唇角，本就色浅的眼珠子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那就来杀了我啊？”
那个勾动他心弦的人说道。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