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灵傀儡书》昆仑君

1、雪月

　　深蓝的夜空掩映翠绿的群山，游鸟从枝杈间被鼎沸的人声惊动，振翅飞上高空，凌厉的寒风又裹挟着刀锋般的雪片将它逼退，它停在木色陈旧的屋顶上——那木屋被雪完全覆盖，游鸟落上去时双脚就深深陷了进去。
　　“哇哇！”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再次惊动了它，它歪过头来看着这间小小的屋子里里外外围着的人，他们或是站坐，或是焦急的踱步，门开开合合，死寂一般的气氛被打破了。
　　一个老妇开门出来了，霎时所有人都看向那扇门，他们不约而同的凝滞了一秒，继而争先恐后的涌了过去。
　　“等等！”那老妇拦在了门前，昏黄的眼珠转了转，她扫视这十几个男男女女，他们的年龄不一，神色也复杂万千，各怀心思。
　　“长老！她怎么样了！”
　　最年轻的那个男人如此焦急地发问，他身边紧紧跟着位约莫二十来岁的女人，同样眼神急切。
　　老妇瞥了他们一眼，“急什么？她是什么人，用得着你们着急？塑造灵体对她来说和剪下来一块指甲一般，不痛不痒，况且又不是要她自身去孕育，不过灌魂仪式出了点问题，那孩子什么也不记得。”
　　所有人听此一言皆变了脸色，叽叽咕咕的议论起来。
　　那年轻女子一把推开男人，奔溃道，“我就说这方法行不通！你们还都不阻止她！她……”
　　“行了！”
　　众人浑身一震，全都哑了火一声不敢出。
　　屋子里的灯明灭了几番，窗边映出了一个长发女人的剪影，方才便是她呵止了嘈杂的场面。
　　“仪式是出了点纰漏，不过是少了一块碎片，总会找到的，你们都回去吧，别在这待太久，会被发现的。”
　　“可是……”那男人皱了眉，犹豫不决的看向窗子。
　　“回去吧，我本就戴罪之身，祸由我起，必由我止，我欠上面的，这多年修为便算是代他偿还，你们不必再劝了，都回去吧，各司其职，上面离不开你们的。”
　　众人见她态度坚决，都不便反驳，终究犹豫许久，接二连三的告别离开了。
　　“我不走，梦，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让我留下来吧！”
　　只剩下那男女二人了，女子推搡着老妇要闯进去，男人在后面拉着她。
　　“灵，别胡闹！”男人无奈的低声斥责，手上却不敢松一点的劲。
　　“梦，你就不后悔吗，那明明就不是你的错，你什么也不知道！”森灵嗓音尖锐的喊叫着，屋顶的游鸟看了半天的闹剧，喉咙里发出咯咕的怪叫，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清河，带她走。”
　　咚的一声，女人被清河打晕了，消停下来，软倒在他怀里。清河抱着森灵，没动作，他看向被老妇守住的屋门，定定沉默着。
　　梦叹息一声，“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
　　“梦，我也想知道，你这么做值不值得，自请降罪来到这里，屈尊于此，就为了让他回来，可你失败了，你怀里的根本不是他，为什么还要坚持？上面不可能让你一直呆在这里的，你应该明白所有人都知道当初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清河说着，语气也渐渐激昂起来，其中蕴含的不解和愤懑不比森灵少。他质问着，一边跪倒在地，几乎恳求着说，“回去吧，我们需要你。”
　　“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她顿了半晌又接着说，“至于你们的问题……清河，我是一个领导者，可我也是个母亲，我的孩子犯了错，除了我，还有谁能护着他？不必再劝了，如若这一次他失去所有还那么选，呵……“
　　“那便是，你们所有人都错了……”
　　“家主！家主！她生了，那个女人生了！是个男孩！男孩！！”
　　“男孩！好啊，你拿到那孩子的血了吗，验灵玉怎么样，天赋几何？”
　　唐穆激动地起身抓着那弟子的肩膀，眼角的细纹被眸中精光掩下，他激动万分，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没，没有，我没拿到……她布了结界，我根本没进去，但是她身边的那个老太婆亲自来禀报了，男孩，天赋，天赋只说了，能满您的意……”
　　唐穆兴奋之情稍霁，回过味来皱起眉头，不悦的看向那诚惶诚恐站着的人，“废物，要你何用！”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何如此憋屈，但遇见那个叫清梦的女人时，那人已深受重伤，却依旧护着自己的肚子，他本不欲管这闲事，可那女人却将猛兽向他引来，偶然间鲜血滴进他袖中藏的验灵玉上，他才改了主意。
　　现在想来，那女人必定另有图谋，可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为的就是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为的就是那个可能，那女人的血他后来又验过，天生天灵体质，能沟通万物，天赋卓绝。
　　“家主，那女人还说，她要自己给那孩子取名……您看……”
　　“胡闹！”唐穆气的胡须颤颤，他噌的站起来，焦虑的踱步，半晌，却又好似带着些许不耐烦地，无可奈何地意味，他又愤愤坐下。
　　唐穆颤颤巍巍的伸了手，指甲缝里还残着血。那是当初救下清梦时受的伤，还没好利索，气急攻心下，体内灵气窜了窜，冲了伤势。
　　费了那么大劲救下的天才，怎能到了眼前又眼睁睁看着另投了他处？那孩子必须要是唐氏的孩子，父亲可以随便伪造一个，那孩子就是唐氏的孩子！不是收养，不是赐了姓，必须从一开始，就当做是唐氏的直系血脉。
　　世家之间的争斗，直系弟子是决定一个家族兴衰的重要因素，从名到义都必须毫无瑕疵。
　　“你！你告诉她！唐氏为什么救了她，我们就为那个孩子，她明白！她掂量清楚！那孩子必须姓唐！必须是我唐家的人，必须姓唐！”唐穆指着门字字清晰的说，仿佛那动作可以将这话一并带到清梦耳边。
　　“是，家主……”
　　半晌，门吱呀的响了又响，门外白月和白雪将天地都染白，带着惨惨的光照进屋子里，清梦靠在床畔，听老妇灵枢报了家主的意思，她拍了拍孩子的襁褓，终于在那长久的寂静里短促的笑了下。
　　灵枢听着那笑，将腰微微弯下，做出更加恭敬的姿势。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清梦垂眼看自己的儿子，“我从上面逃到这里找到了你，你终归还是逃不过这些。罢了，寄人篱下……”
　　她叹息着，“可凤凰，终归是凤凰，有的人，也注定不会因血脉和身世，被锁住。就当是以此为起点，再给你一次考验。”
　　她拨开襁褓，刚出生的婴儿脸是皱缩的并不好看，可酣睡的神情却惹人怜爱。
　　“若你微渺如尘……”她顿了一下，“我想知道这次你会怎么选？”
　　“唐微……”
　　雪还在飘，将门边一株山茶的颜色尽数掩埋，婴儿沉睡中，发出低低的呢喃，忽的啼哭起来，似是知道了自己那无法逃脱的宿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