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掠娇》飞鸟藏

17、第 17 章

　　他似乎只是单纯来看霍幼安一眼。

　　而等他离开，霍幼安腿一软，竟直直跌在地上。他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她。

　　霍佑恩面色苍白，想躲着虞掠衡的心思拉满到极点。

　　“女公子，您没事吧？”宫婢走过来扶她起来。

　　霍幼安摇摇头，借着她的力起身，脸色是不好看，唇也是白的，“我没事，去见昭仪娘娘，不能让她多等。”

　　宫婢：“是。”

　　踏入昭阳殿内，霍芷正在插花修剪瓶中的杂枝，昭阳殿金碧辉煌，甚至皇帝还破例，用了皇后才能用的椒房暖。此时也点了灯，气派亮堂。可霍幼安却觉得，这时候的她霍芷起来和中午有些不同，她一个人站在空荡的大殿里，有些孤独。

　　“你来啦。”霍芷放下手中的剪刀，冲霍幼安招手，“快过来，外面还有风，你怎么不说一句就过来了，说了我去看你，若你病得更严重了怎么办？”

　　霍幼安：“我没那么娇气，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你快坐着。”安置好她，霍芷又对着侍女道：“你去把那瓶玉露膏给女公子带过来。”

　　“这是虞将军今日特地送过来的，说对你脸上这些疮很有用，托我转交给你，说她一个外男不方便。”

　　难怪她会在昭阳殿见到虞掠衡，可他，明明有机会直接给她。拖姑姑的手，就无疑是让她得承下这份恩情，甚至她连拒绝的可能性都低。

　　霍幼安咬咬唇，“姑姑，我不想用。”

　　霍芷有些惊讶，“你这是闹什么脾气，女娘怎么能不中意自己的脸呢？何况还是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天底下有多少人想得到你却弃之如敝。”

　　说完，她打开了那瓶药膏，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传了出来。

　　霍幼安：“可是我怕欠虞将军的人情。”

　　霍芷懂她的意思，她拉着霍幼安坐下，看着她有无限的怜惜。一个从小到大都泡在蜜罐子里，接受别人赠予的人是不会想到欠by欠人情这回事，幼儿园本也不该吃这些苦，若不是当年那场战争。

　　“那你想过你拒绝会是什么结果吗？”霍芷放柔了眉眼，“让虞将军难堪，更何况这是由我转送，不接，这就是下两个人面子。”

　　霍幼安，只想着不欠虞掠衡的人情，和他少打些交道，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原来对于上位者来说，不接受他的馈赠，也是在忤逆他。

　　可她就是想忤逆虞掠衡，最好忤逆到让他脑子里这些失心疯的想法毁于一旦，不要再来招惹她，喜欢虞掠衡的女娘，或许有很多，可她霍幼安绝对不在其中。

　　“别怕。”见她脸色一直都不好看，霍芷拉着她的手，柔声道：“姑姑只是给你讲这些，并不是计较你什么，无须担心还这份人情，他总会在官场上有求你于你的阿父，这些就不是我们这些女娘该关心的事。”

　　可虞掠衡有图谋的人是她啊，这让她如何不心焦。

　　“等等，你是担心……”这下霍芷和霍幼安想到一块儿去了，“你是担心他对你有意思，而并非政治上的事？不会的。”

　　依着虞掠衡之前的作风，霍芷想都没想就拒绝，可是好像哪里又不太对。虞掠衡一直是孤臣，从来不与任何人走得近，也想不出他有什么事情要有求于霍兄长霍蓄，反倒是自家兄长有事求他才合理。

　　唯一的答案就是他想娶霍幼安，可是这个答案更加不可能，虞掠衡会喜欢人，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霍芷瞬间觉得这药膏烫手，虞掠衡自小由圣上教养，她也跟着见他长大，如果她的女儿还活着，为了安稳，她也不愿意将她嫁给虞掠衡……可是女娘的脸更重要。

　　霍芷剜出药膏，将它涂在霍幼安脸上，“无碍，一切都有姑姑在，姑姑被困在深宫里许久，若连护着你的能力都没有，姑姑岂不是白被困了？”

　　困？

　　霍幼安不明白，姑姑有权势，有容貌，还得到了圣上的心，为什么要用困这个字。

　　瞧见她眼里的疑惑，霍芷非但没生气，反而替她答疑解惑，“他先是天下的皇帝，再是昭仪的圣上，最后才是我的郎婿。”

　　一层层身份盘剥下来，谁又能说得上最后的爱意到底珍不珍贵。

　　霍幼安似懂非懂，可她也明白了姑姑不像表面上那样开心，姑姑也有心事。

　　好像她自从来了镐京，她的心事也与日俱增，汇成了愁海。

　　药膏抹在脸上凉凉的，倒是缓解了她适才的痒意。

　　摸完药，霍芷拉着她一同去修剪花枝。

　　“你看看，我修了半天，总觉着这哪里不对，不太好看。”

　　霍幼安没学过这些，可她依着自己的天性看，“这里多余了。”

　　说完，她抽出了那根多余的枝丫，带出来的水溅在了黑色漆器上。

　　“是吗？”霍芷带着疑惑去看，等看见空净时才明白我霍幼安的意思，眼里的欣喜异常明显，“你学过这些？”

　　“没有。”霍幼安诚实摇摇头。

　　霍芷：“那你怎么……”

　　霍幼安：“我只是知道开在山野里的花，它不长这样。”

　　“山野……”霍芷神色恍惚，喃喃自语，“果然心境如此，造出来的景也如此。”

　　也真是好笑，一个几十年都未曾出过宫墙外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出来外面的光景。

　　“姑姑。”霍幼安喊她，方才霍芷的笑很难过，她不想让她那么难过。

　　她拿起刚刚扔出来的枝条，在手中挽了几下，挽成花环，“姑姑你看，漂亮吧？”

　　“好，给我带上。”霍芷眼里的阴云一扫而空，她收到过无数珠宝，可都比不过今日这枝花环。

　　霍芷坐铜镜前看向身后的霍幼安，“你莫怪我将你留进宫来，我想与你说说话，旁人，我又实在没这个心思。”

　　霍幼安点头，“我知晓。”

　　等到虞掠衡去平定漠北，她愿意时常来找姑姑陪她说话解闷。

　　又给霍芷讲了些离郡发生的趣事之后，霍幼安回了偏殿，脸上的红疹因为虞掠衡的药已经好了一些，待明日祛了红，就能完全康复。

　　她感激他，可也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牵扯，可惜天不遂她的愿，她越是这般想就越是与虞掠衡有了更多的交集。

　　倒叫她心乱。

　　不想了，霍幼安洗漱好之后，躺在了床上，合眼打算睡觉，可换了一个新环境，她失眠的老毛病又来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直到她的脚不小心碰到哪里，拔步床左侧的暗格被打开，里面是一柄做工精细的桃木小剑，它的主人想必十分爱他，一柄木剑都给磨出了刃。

　　她好想看看，可惜这是别人的。

　　霍幼安颇为遗憾，就是有机会，她倒想与之前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人聊聊，她也爱摆弄这些冷兵器。

　　若是小时候能有这么一柄木剑，她会带着它逛遍去漫山遍野。

　　霍幼安起身摸索暗格，想关上，可是她也不知她方才无意碰到哪里。

　　“女公子。”

　　突然传来一声，惊了霍幼安一下，“何事？”

　　宫婢呈上一个绣着祥云纹和睚眦的黑色香囊，“这是于将军吩咐奴婢拿给女公子的，里面添了助眠的草药，他说女公子能用得上。”

　　霍幼安瞬间觉得这不是香囊，是要她命的白绫。

　　她拿走用不上的话还没说出口，虞掠衡又留了后手。

　　“虞将军说，若是女公子明日还顶着黑眼圈，气色虚弱，怕是不能回家。”

　　霍幼安呼吸一滞，她不明白这虞掠衡的心思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她的想法他一清二楚？

　　“好了，我知晓，你放下吧。”

　　宫婢目露为难，“虞将军还说了……”

　　说说说，他怎么说个没完？这么喜欢说话，应讲给平都公主听，她倒是喜欢得紧，少来烦她。

　　“这八布床上有暗格，里面藏了一柄他幼时的木剑和一些玩意儿，女公子若是睡不着，拿来玩一玩也是可以的，奴婢告退。”

　　这下霍幼安说不出话了，就在刚刚，他还想着要与这柄木剑的主人认识认识，没想到眼下这人就主动来到了她的眼前。

　　只可惜这人是虞掠衡，他样样都好，唯独是虞掠衡这点最不好。

　　香囊与木剑摆在她左右，虞掠衡此时不在昭阳殿，可他又在霍幼安身边，惹得她心烦。

　　虞掠衡这人不知道放弃怎么写吗？她分明都说了不想与他多有交集。

　　霍幼安更睡不着。

　　那枚香囊到底有用，暗香浮动，霍幼安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是她启程回镐京之后，第一个没有失眠的夜晚。

　　一夜好梦，直到第二日被喧闹声吵醒。

　　“霍凝不是说他妹妹貌比天仙吗？怎么如今一瞧是个丑八怪。”

　　“不是我若生成这样，早就跳河或者自尽，以期着不给家族蒙羞，怎么她还有脸活着。”

　　“听说这霍家五小姐自幼养在偏远的离郡，兴许就是因为她长得丑，霍家才不要她，一个贵女自幼养在道观，像什么话。”

　　“我估计啊，就是为了遮丑，霍家丢不起这个人。”

　　“就是，就霍凝一个武将的女儿，粗鄙不堪，居然妄想当什么太子妃，我看这霍家上下都一样，都是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接着就是闹作一团的嘲笑声，叽叽喳喳，刺耳吵得人耳朵疼。

　　里面有一个声音她熟悉，是昨日刚被虞掠衡奚落的平都公主。

　　霍幼安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