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海鸥的梦想

52、第 52 章

　　左思恭敬地叫道：“妈妈。”

　　一股凉意从李在飞的后背泛起，左思妈妈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冷冽而透彻，仿佛要将他看穿，仿佛已经将他看穿。

　　“跟我回趟家。”左思妈妈的声音里透露着毋庸置疑。

　　左思没有回话，而是转头看向李在飞。

　　左思爸爸开口道：“明天你孙叔有个宴请，希望小辈们也一同参加，本来要给你打电话的，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

　　左思点头，他把手中的购物袋交给李在飞，然后说道：“不要担心，回来后再和你解释。”

　　左思说完拉开门上了车，车窗缓缓关闭，转瞬间，黑色轿车便消失在了李在飞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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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购物袋放到客厅地上，李在飞坐在餐椅上，陷入了沉思。

　　如果左思父母反对他们，他们要怎么做？

　　对，他想的是要怎么做，跳过考虑坚持还是放弃这个步骤，直接思考解决方案。因为他不可能放弃，世界上没有任何理由能让他放弃左思。

　　但……要怎么做？

　　他可以强硬一些，因为他知道，左思无论如何也一定不会放弃他。但那并不是一个好的方案。

　　左思和他不一样。左思的父母虽然从小对他有着极其苛刻的要求，但同时也给了左思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怀。他不能自私地要求左思以放弃父母为代价和他在一起。所以他们要做的是共同说服左思父母，但……左思的父母并不是轻易可以说服的对象……该怎么做？

　　左思的态度又是怎样？

　　他紧蹙的眉头皱成了川字，本来就冷的脸此时异常冷峻，低垂的眸子里蕴含着无数复杂的情绪。

　　人生果然是翻越一座山，又有一座山的艰辛历程。他脱离了A市，跳脱出了令他反感的那些人、事，竭尽全力走到了左思的世界，但这并不是happy ending，新的困难、新的挑战马上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人生也是一条路走到黑的历程。选择摆烂，很大程度上只能被迫一直摆烂。就像范志伟，学生时代不断摆烂，就意味着自动放弃了人生很多可能性。而范志伟现在又想找更好的工作，又想享受更好的生活，投身于大城市，迷失于大城市，与其这样，还不如回A市继续摆烂，不想回A市，便只有彻头彻尾地改变多年的行为方式这一条路。

　　而李在飞早就放弃了摆烂，他既然选择了前进这条路，就绝不会后悔，哪怕有一秒的犹豫或后悔，都是对自己的努力、以及对左思的亵渎。

　　所以他只能继续向前。他暂时还没想到要怎么做，但他已经确定，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要做的都是拉起左思的手一起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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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的等待后，左思终于在周日晚上赶了回来。

　　左思没带钥匙，是李在飞给左思开的门。进门后，李在飞先是检查了左思一番，在确定左思的身体和情绪都没有太大异状后，才稍稍放下心。

　　左思放下手里的东西，扭头对李在飞笑了一下，“他们不会打我。”

　　李在飞当然知道左思的爸妈远不至于对左思使用暴力，但忍不住担心他们会在这一天中发生冲突，以至于影响左思的心里或身体。

　　“我想咱们必须要认真谈一下这件事，现在有时间吗？”左思说。

　　李在飞点头。

　　两人在餐桌上对面而坐，场间的气氛有些压抑，接下来的话题，直接影响着两人的未来。

　　“我要先说明一下，”李在飞开口道，“无论他们同意与否，我都绝不可能放弃你，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吗？”

　　左思注视着李在飞的眼睛，非常肯定地说：“当然。”

　　李在飞沉俊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缓和。只要能得到左思的肯定，就足够了。

　　左思开口缓声道：“我……首先要和你道个歉。”

　　左思此话一出，李在飞表情一凝，他刚刚柔和了的眼神，此时现出了黯淡与困惑。他枉然地看着左思，平直的嘴角因僵硬而抿得更直。

　　左思的心随之紧紧地揪了一下，他一把握住李在飞的手，解释道：“不，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向你道歉，是因为一直没和你说明我和父母的状态。”

　　李在飞依旧困惑。

　　“我父母并没对咱们的关系表示反对。”左思说，“只是……这对他们来说有些突然，他们没想那么早见到你，我也没想那么早让你见到他们。咱们的时间还很多，可以慢慢来，本来不必操之过急。昨天是个意外，我父母去参加一个活动，回去的时候正巧在路边看到了等公交车的你我。他们乍然间看到你，没能马上接受，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否认了你我的关系。”

　　左思的话没有解开李在飞蹙紧的眉头，反而让他更困惑了。

　　“都是我不好。”左思语气真诚地道歉，“我太沉溺于和你现在的状态了，所以想把困难滞后……都是这种逃避的态度，才导致今天的麻烦。你……愿意听我把所有的事情梳理一遍吗？”

　　李在飞用力回握住左思，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

　　“嗯。”左思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娓娓道来，“我从A市回到B市……准确地说是从C市回到B市后，心情很糟糕……”左思抬头看向李在飞，“这其中的原因，你必然十分清楚。即便如此，我依然和父母进行了一次彻底的谈话，我把我的诉求完完整整告诉了他们。他们虽然不能认可我，但他们愿意暂时接受我的选择。我很感激我的父母，在他们的心里有一套真理，只有强者才配活在世上，弱者只能被动接受别人的剥削，所以他们对我的要求向来严格，而我的选择与他们的生存之道相悖，但他们最终依然愿意接受我的选择……”左思脸上泛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所以……”左思顿了顿，继续说：“所以我把关于你的事原原本本地与他们说了，起先他们也有些震惊，但随着你考上了B大，他们总算是接受了你，因为他们感受到了你的诚意……”

　　“等等……”李在飞的脸色发白，眼角不禁抖了两抖，“你……早就把我的事告诉你爸妈了？？？”

　　左思眨眨眼，然后点点头，“嗯。”

　　“什么时候？！”

　　“大概过年的时候。”左思说。

　　李在飞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过年期间发生的事，最后语音艰涩地问道：“所以……你爸妈知道当时你去宾馆找我了？”

　　“嗯。”左思再次点头。

　　“他们知道你和我过夜了？？”

　　“嗯，知道。”

　　这个消息有点突然，李在飞坐在椅子上缓了半天，才消化左思爸妈早就知道他这个事情。

　　“他们什么意见？”李在飞问。

　　“总结的说就是不反对，需要观察。”左思说，“嗯……你可以理解成自己的女儿，突然带一个男性和家里见面，家长的心态会很复杂。”

　　李在飞揉了揉一直紧皱的眉头，问道：“他们……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吗？”

　　“不完全算同意，只是不反对。”左思说，“他们信奉精英教育，但其实精英里也有txl，妈妈公司新加坡地区的经理就是txl，在公司是完全公开的。所以我是txl这件事，对爸爸和妈妈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情，但也没那么糟糕。”

　　李在飞低着头，良久才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妈的，我担心的心都快炸了，结果他们竟然早就知道我的存在！？”

　　左思非常自责地说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没有找时间和你讨论这件事情……”

　　“不不！不要误会。”李在飞抬起头看着左思说：“不是在怪你，不但不怪你，还要感谢你的先见之明。你……你为什么要告诉你爸妈？你不怕他们反对吗？”

　　左思想了想后说：“因为爸妈是我很在意的人，所以我必须要把我的状况和想法如实地告诉他们。我当然很怕他们会反对，但爸爸妈妈是优秀的人，也是优秀的父母，他们可以沟通，即使他们不同意，我也会一直和他们沟通，直到他们同意为止。”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误会，一年前左思说她母亲打了他，还把他放逐到了A市，他便一直以为左思父母是强势到不能沟通的人。但仔细想来，父母一夜之间发现给予很大期望的儿子是txl，还因此在学校闹出了新闻，哪个家长能马上就接受？再开明的家长也很难坦然面对。

　　见李在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左思有些担心，他安慰李在飞道：“你……不要怕我妈妈，她是故意想给你压迫感，其实她没那么强势……”

　　“我能理解……”李在飞缓声说。这么完美的好大儿被人拐走，还是被一个男的拐走，还是被一个小镇穷小子拐子，不生气才怪。站在左思妈妈的角度，完全可以解释的通，不下车揍他就不错了。

　　“所以……他们也知道现在你和我住在一起？”李在飞问。

　　“嗯。”左思点头。

　　李在飞叹了口气，继续问：“你到底跟你爸妈说了多少关于咱俩的事？”

　　左思笑了笑，说：“除了不方便说的，全都说了。”

　　一股莫名的羞耻感顿时升起，在他不知道的日日夜夜，有两双眼睛一直审视着他，配合左思妈妈凌厉的眼神，他背后一阵发凉……

　　“抱歉，不知道会给你带来这么大困扰。”左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的初衷是提前和父母沟通好，最大程度降低他和李在飞在一起的阻力，但见李在飞的样子，他有些后悔，当时应该和李在飞商量好再告诉爸爸妈妈的，但……李在飞那时候一心学习，他怕打扰到他，所以才自作主张的。

　　李在飞摇头笑了笑，这一切不正是最好的结果吗？左思早就把两人的事告诉了父母，要比被父母发现然后鸡飞狗跳要好得多。

　　李在飞抬起头，冲左思招手说：“那你过来坐我腿上。”

　　左思起身，绕过桌子，上前几步，然后十分听话地坐到了李在飞怀里。

　　李在飞伸出双手，把左思紧紧抱住。

　　左思则笑了笑后，也回抱住李在飞。

　　过了很久很久，直到两人都因为别扭的姿势有些难受时，才松开对方。

　　“我觉得认识你之后，我的人生都顺利了。”李在飞感慨道。没想到他以为的巨大困难，就这样化解了，联想到遇到左思后，他突破了人生中很多的困难，左思是给他带来幸运的人。

　　“嗯……”左思犹豫了一下，幽幽开口道：“我爸妈他们……想约你下周一起吃个饭，要去吗？”

　　李在飞面色一凝，但马上肯定地说：“去。”去，刀山火海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