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海鸥的梦想

39、第 39 章

　　所以最后在左思告诉老师之前，李在飞把所有能占的便宜都里里外外占了个遍，争取让这个“处分”的值得度达到最大化。

　　天渐渐亮了，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了进来。

　　两人一晚上没睡，前半程李在飞忙着占便宜，后半程两人坐在床上聊了很久。

　　下次见面，就是高考之后了。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李在飞的成绩决定了两人未来的走向，即使左思并不介意李在飞考任何成绩，但李在飞自己介意。

　　乐观地想，短短几个月后两人便可以在B市再会了。但悲观地想，也许今天便是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

　　气氛有些压抑，但两人都不点破。

　　左思起身，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个盒子递给李在飞。

　　李在飞打开，里边是一副眼镜。

　　“试戴一下，不合适可以换。”左思说。

　　透明的镜架，镜片一周是微微的黑……“所以……这是你那副的同款黑色吗？”

　　“是。”左思把自己的眼镜送给李在飞后，又配了一副一模一样的，而给李在飞选的，是自己那款的同款黑色。

　　“情侣款？”李在飞笑着问。

　　“嗯。”左思点头。

　　戴上眼镜，李在飞看看远处，又拉近看了看左思，他展颜一笑：“很合适，我果然是近视，清楚多了。”

　　李在飞把眼镜摘下，把镜腿合上，小心地收到眼镜盒中，心中无来由一阵闷。“下学期……可能更忙了，可能连和你视频的时间都没有了。”

　　左思明白李在飞的意思，其实再忙，几分钟的时间还抽不出来吗？但每次两人视频，都不约而同地找各种理由延长视频时间，聊完了学习，两人还要聊一会别的，即使关掉视频，愉悦的心情也要平复一阵。

　　“嗯。”

　　“我可不是不想和你视频，我是……”

　　“我明白。”左思打断李在飞，嘴角泛起笑容，“不用和我解释。”左思顿了顿，眼神专注而真诚地望着李在飞：“我唯一想让你答应我的是……即使最后结果出现了一些偏差，那么……再给我一个机会。”

　　李在飞听后无奈地摇头笑笑，然后轻叹一声说：“我何德何能？”

　　“我说过，你习惯性自我否定。”左思说。

　　李在飞伸手拍拍左思的肩，“你这么说，潜意识里还是不相信我。”

　　左思一怔，连忙说道：“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在飞把双手搭在左思肩上，认真地讲：“相信我，我不会给你机会给你机会。”

　　左思偏头，眨眨眼，说：“你再说一遍。”

　　李在飞又道：“我不会给你给你机会的机会。”

　　左思忽然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虽然他理解了李在飞的意思，但这句话说的莫名好笑。

　　李在飞啧了一声，也觉得很好笑，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最后在欢乐的气氛中，两人却不得不面临告别。

　　李在飞把左思送到了家门口，两人站在路边，相视沉默。

　　左思开口打破了沉默，“这几个月，也不是一次都不视频的意思吧？”左思问。

　　李在飞笑着点点头，没说什么。

　　左思也跟着笑笑，“好了，再见了，几个月后B市见。”他说。

　　“嗯。抱一下可以吗？”李在飞问。

　　如上次分别一样，两人轻轻抱了一下，像朋友一样最后告别。

　　李在飞望着左思消失的那扇门，沉默许久。掏出没剩几根烟的烟盒，一根根把里边的烟全部抽完。

　　他知道，这次他真的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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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往年过年他都很烦，但今年例外。

　　即使是除夕最后几个小时，他依旧在写手中的试题。过年对他来说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而他必须抓住平平无奇的每一天，包括过年这天。

　　在钟表指针指到零时那一刻，窗外鞭炮声四起。李在飞稍稍停了停笔，透过窗子隐约可见外面时明时暗，放炮仗的声音和烟花升天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好吵，李在飞想。

　　笔尖重新落在纸上，手机却忽然开始震动。李在飞打开手机，一条条信息全是过年的祝福。就在他要关机的时候，看到了左思的信息。

　　左思：过年好。

　　笑容攀上了李在飞的脸庞。

　　李在飞：过年好。

　　发完信息后李在飞把手机关机，拉紧窗帘，回到座位，继续手中的试题。

　　即使过年只有试卷为伴，但却是这么多年过得最充实的一个年。小时候家里因为父母常年吵架，没过过一个好年。稍稍长大后，过年便是连人都不齐了。

　　这年除夕，他独自一人在宾馆，心里却再也没有任何杂念，只有对那个他必须要达成的目标的执念。

　　忘掉不愉快的最好方法是从内心真正放下，而更好的方法是有一个新的目标，一个更值得的目标。

　　李在飞，新年好。新的一年，全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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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开学时，学校的气氛明显发生了变化。教室后的黑板写上了倒计时还有X天，学校组织的动员会一个接着一个。很多上半学期玩玩闹闹的同学，也加入了学习的队伍，因为如果再不认真，就连最差最差的专科也考不上了，那么结果可能就只能去外省打工了。

　　压力肉眼可见的弥漫，只有确定只混个高中毕业证即可的同学才会没心没肺地继续玩闹，更多的同学都在悔恨前两年的摆烂，同时对几个月后的高考无限担忧。

　　李在飞的心态倒是与第一学期并无二致，只是把睡觉、吃饭等一切与学习无关的时间压缩、再压缩，只是眼神和精力再也不会浪费在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上，只是连话都几乎不再说了，除了与李曼和老师们交流试题，他利用可利用的一切时间伏案学习。

　　与左思的联系从几天一次，到一周一次，再到半个月一次。每次联系不是短短几句问候，就是李在飞汇报自己的学习进度，他的成绩又提高了，模拟考班级排名又提高了，校排名又提高了……当然不只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比如A市几个学校的联考，他的总排名并不理想。

　　其实这并不出乎意料，联考的其他学校有好几所都优于他们学校。李在飞最近几次考试在自己学校的排名保持在前30名，但这次的大排名却很不理想。

　　张老师说想考B大，成绩要在学校排名前10，目前他却连前20都只进过一次，何谈前10？而B大招生看的是全A市成绩排名，李在飞的竞争对手不是自己学校的这些人，而是整个A市的考生。

　　“压力不要太大，”左思柔声说，“我看了你这次的试卷，你确实是在稳步进步，而且还有提升空间，高考还有两个月，利用好这两个月，前景是光明的。”

　　左思关了视频，一阵隐隐的担忧渐渐攀上他的眉梢。他对李在飞说压力不要太大，但又何尝不是对自己说的。李在飞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李在飞前两年耽误了太多时间，仅仅一年的努力，真的能顺利考入B大吗？

　　他相信李在飞，但同时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事物的最终结果是受客观规律控制的，现实是想考B大的考生中，有多少人努力了三年？凭什么努力一年的李在飞可以与他们相提并论，甚至超过他们其中一部分人？

　　其实去年当李在飞告诉他要考B大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够了。

　　不可否认，两个人条件越接近，就越可能走得远。但人是流动的，一个愿意努力的人，会有低谷，也会迎来高峰。只要李在飞肯努力，便一定能考上本科，只要是本科毕业，以后就业就会有一定保障，那么两人便不至于差得太远……

　　牵挂一个人的感觉既幸福，又难受。左思预测不了李在飞高考的结果，更预测不了两人的未来。对于未知的惶恐令他十分难受，但他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坚定地相信李在飞。

　　李在飞挂断视频，心情随之沉重起来。

　　左思告诉他不要有压力，但他却处在人生中压力最大的时刻。往日里很多方面他似乎都能闲庭信步间就比别人强，所以潜意识里他有种自己都没留意的傲慢。事实是虽然他确实有些自己的优势，但依旧不能违抗客观规律。这世界上笨人很多，但聪明人也很多，聪明而努力的人也不在少数。他再努力，也很难比过那些比他更聪明更努力的人。

　　李在飞摇摇头，驱散这些没用的想法。他放下笔，摘掉眼镜，捏捏皱得发紧的眉心。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开始了，跪着也要走完，何况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肩上还背负着另一个人对他的希冀。这份希冀，是他最大的动力，也是他目前最大的压力。但他并不会因为压力而放弃，甚至连一秒的动摇都不会有。

　　他打开手机，看着那个最终的日期怔愣许久，然后关掉手机，展开试卷。

　　两个月，61天，1464小时，能干的事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