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台等风》楠沂枝

3、天台（3）

　　那天之后，唐念雪就进了医院。
　　“小颂，你说，这里会下雪吗？”病床上，少女病恹恹的。
　　“会。”
　　唐念雪睁大眼看她，一脸不可置信。
　　“柳絮纷飞的时候，我们就当做雪吧。”李颂拉着她的手。
　　“我生病的事，别对他说。”前几天陆惊川找过李颂，问她唐念雪在哪。
　　“可你这样瞒着他不行，他迟早会知道的。”
　　“他知道的话，也会是他结婚的那时候。小颂，你要死守这个。”
　　“那你是喜欢陆学长吗？”
　　唐念雪笑了笑，“我不想说，我也不是太清楚。”看到他会脸红，不见到他时又会想他。
　　“好吧，那你把这颗糖吃了吧，吃了糖说不定就好受点。”她掌心里是一颗像橘子样的硬糖。
　　唐念雪张嘴，糖果在她嘴里蔓延开来，可是没有味道。
　　“真甜。”她笑着，是那样快乐。
　　李颂强忍着眼泪，那糖明明是酸的。
　　“小颂，你走吧。我想睡觉了。”
　　虽然李颂不想，但看她很疲惫的样子还是走了。

　　唐念雪把糖果吐出来，干呕几下，咳出些鲜血。
　　眼泪无声的流出来，她想告诉老天让她多活一年，或是两年，她想在喜欢他一年。

　　*
　　“唐宗林，你跟我说清楚，她要治病，那我呢，我嫁给你，什么都没有，你现在为了个长大可能都不会给你收尸的白眼狼治病，你心里怎么想的？”争吵已是家常便饭。
　　旁边唐希硕哇哇哭着。又慢慢踱步到病床，拉着唐念雪的手，而她手上是刚刚还没来得及擦掉的鲜血。
　　“唐希硕干什么，脏死了，快过来。”苏越灵尖叫道。但始终不来到病床前拉开他。
　　“那你在干什么，只站在那里，姐姐在病床上都不能动了，你还在这里吵架。”小奶音很稚嫩。唐希硕知道生病要治病，但治病的前提是钱。
　　“你知道什么，她就活不久，你以为你是谁，她是你能关心的，只不过就是个吃白饭的家伙。”
　　“闭嘴吧，你有没有良心，苏越灵，嘴巴这么毒。”这些年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挣回来的钱全流进她口袋。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你还为了她跟我吵，我告诉你，要不是看中你忠厚老实，我早跟着那有钱人走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心甘情愿看到她。”苏越灵手恶狠狠指着唐念雪。
　　唐念雪虽心有不甘，但也只是抓住了床单不语。她本来就活不久了，还奢求什么。
　　她张嘴想要制止，却只是吐出口鲜血。
　　苏越灵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来唐希硕。
　　“我说了，恶心死了，衣服脏了可没人给你洗。”
　　唐希硕瞪大眼，眼泪挂在脸上。
　　“都是因为你们，姐姐才这样。”
　　“什么是我们，她本来就活该这样。”苏越灵狠狠打了唐希硕两拳。
　　这下他更恼了，哭的更厉害。

　　唐念雪也不知道那天那场闹剧是怎样结束的。
　　她只记得爸爸手上沾满脏污的机油，在那里发着呆，很痛苦吧，她不知道。
　　真的有是非对错吗？重要吗，不知道。
　　那女人脂粉涂的很厚，但始终摸不掉心里的狭隘，自私。

　　*
　　“橙子哥哥，我来了。”唐念雪摆着手，朝着陆惊川笑着道。
　　“我就说糖糖一定会见到雪的。这一年，她没在欺负你吧。”
　　“没有，我很开心啦，终于能够远离她了。”唐念雪笑得开心。
　　“最近没有感冒吧。”
　　“早好了，你以为我还是病秧子吗。”

　　唐念雪也来的很及时，北溪的雪没过两个月就下了起来。
　　两人漫步走在校园里。
　　唐念雪冰凉的手放在陆惊川脖颈上。
　　“糖糖你怎么了，手像冰块。”
　　“没事，就是有点不适应啦。不过，能看到雪，还是很开心啦。”

　　她们在校园里打雪仗，玩的快乐。
　　岁月静好一切完美。
　　玩了一会，唐念雪就说累了要休息一会。
　　陆惊川也陪着她休息。
　　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黑洞在吸着她们一样。空间起了大雾，看不见对方。
　　“糖糖，你在哪？”陆惊川不断拨着弥漫的大雾，但雾还是没有散去。
　　“橙子哥哥，我见到我的妈妈了，好开心。”
　　唐念雪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可是她妈妈早在她七岁那时候因为意外去世了，怎么可能见到。
　　“你骗我，你怎么可能见到。”他大喊道。
　　“没有骗你，我很幸福啦。”她的话里还有几分快乐。“所以你也快幸福吧。”
　　“什么？你告诉我，你出来好不好。”
　　无人应答。

　　*
　　清晨的墓园总是伴着大雾的。
　　柏树下，男人把白山茶放在墓碑前。
　　上面少女笑得灿烂。
　　“糖糖，还是没忍住，今年又来看你了。”少年已经有了男人的雏形，但在这里还是没忍住，眼泪掉下来。
　　掉在土里晕染开，不见踪影。
　　“我昨天梦见你了，我们在大学里看了雪。多美好。”
　　“为什么，我为什么不早告诉你，我很喜欢你，我不想做你的哥哥。”
　　“你的同学告诉我，我结婚时她才会对我说，可我想说不娶别人，只有你。”陆家只有这一个独生子，自然从小就呵护的很好。
　　“可是，我始终不能决定我自己。明天我就要结婚了，糖糖，我爱你。”他把结婚请柬放在那里。转身离去。
　　彼时，男人三十五岁。

　　少女在一个寂静的晚上离世，谁都不知道，静悄悄的，不愿告诉世人。
　　发现时，身体已经冰凉了。只不过面上带着笑。
　　唐宗林抱着她的尸体，不愿说一句话，李颂看着唐念雪躺在她父亲怀里，也不愿意相信。
　　她趴在墙上，可眼泪却不争气，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只有苏越灵看着那情形就怕拍手叫好了。
　　少女葬在林榆，和她妈妈葬在一起。毕竟她很喜欢妈妈，可是却不能让妈妈看着长大。

　　一阵春风拂过，叶子轻轻掉在少女脚边，她莞尔一笑，跑着走开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