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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她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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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冬腊月,万物凋零。
一年轻女子身着最简单的素衣,不疾不徐行走在漫天飞舞的雪地里,女子没有撑伞,一根木簪挽起的三千青丝,却无一丝雪花落在上面。
往后看,雪地上也无脚印。
女子走到一棵百年古树下站定,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延绵不绝的山脉。
少顷,女子伸出干净白皙的手指,轻弹了弹衣摆,喃喃自语道:“就这里吧,百年倒计时也该开始了。”
女子名叫南家,是一年前来到这个朝代的。
南家天生有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宛若仙女下凡,无需过分雕琢,便见之忘俗。
选好了地方,接下来便是封印并巡视领地了,这么想着,南家便有些迫不及待,抬脚便想离开。
就在此时,一个卖姜茶的老婆婆,冒着风雪,推着简陋的板车,晃晃悠悠来到古树下。
南家收回往前一步的脚,笑的眉眼弯弯,露出两排白牙,正待问询附近的情况。
“哎哟~好俊俏的郎君哟!”老婆婆扬起一张满是褶子的脸,笑的像朵绽放的菊花。
南家激动了,想她空有一副“倾国倾城”之美貌,却至今无人懂赏,时而还被双亲连番置疑“非亲生”,好在她自幼心胸宽广,坚信各花入各眼,总能遇到独具慧眼之人。
这不,终是给她等到了!
如今多年夙愿一朝达成,南家忽然就觉得,老婆婆那张沟壑不平的面容,瞬间变得年轻俏丽了许多。
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咧嘴笑出声来。
“嘿嘿嘿……”
“鹅鹅鹅……”
“鹅”的笑声一出,与其相呼应的,是两只正在村口觅食的呆头鹅兄弟,此时正“嘎嘎嘎”朝着南家摇头摆尾的走了过来。
乐极生悲,小腿被大白鹅尖利的嘴巴狠啄了两口,南家“嗷…”的一声痛破了音。
“铁锅焖大鹅、红烧大白鹅、白切鹅……”南家一边念叨,一边开始了反击,一来一往间,南家手握两根鹅毛战利品,喜提大小腿十几次处不同程度的青紫。
看着灰溜溜逃走的大白鹅,南家继续乐呵呵的笑。
“……这怕不是个二傻子吧?”老婆婆腹诽道,默默往跟南家相反的方向挪了两步。
想了想,婆婆又往回收了一步,还是不能离摊子太远了,万一这二傻子看上自己板车,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的,不说有没碰瓷的机会,就怕是赔了夫人还折兵啊……
南家终于笑够了。
想她一“倾国倾城”的美女,在这大云国溜溜哒哒、兜兜转转一整年,真就第一次碰到这么慧眼识人的好婆婆,重点是前面那个“哎哟”可真带劲,听起来简直不要太欢喜。
可就这一句夸赞,完全听不过瘾啊。
南家看了看自己与老婆婆之间的距离,往前跨了两大步。
然后,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这就有点尴尬了不是?
“婆婆,给来碗姜茶呗。”南家决定采取迂回策略。
嚯~吓死老娘了,来碗姜茶这么大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土匪就要开始打家劫舍了呢,老婆婆心思百转千回,放松紧握的拳头,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好嘞~ 俊俏郎君稍待片刻。”
“好,待…我待……”
俊俏?南家开心极了,不由原地蹦了一下,一时得意忘形力道没收住,一蹦六尺高。
咕咚~老婆婆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这人不会是打定主意不想给钱,先给自己来个下马威看看吧?
老婆婆正想着要不要吼一嗓子惊动村里人前来帮忙,就见小桌上多了十个铜板。
十个?老婆婆一脸呆滞。
“不够?”南家撇撇嘴,又肉痛的往小桌上放了一枚,眼带询问。
老婆婆回过神来,动作快的像闪电,迅速将十一枚铜钱收进自己的衣兜里,仔细放好,之后像是不放心似的,用手重重拍了好几下,听了个钉钉铛铛响。
嗯~果然第一印象没错,还真就是二傻子,自己怎会以为他是土匪的呢?
南家抱着花费十一文,实则不过一文钱的姜茶,捏着鼻子“咕咚咕咚”一气见底。
当我姜茶是毒药呢?老婆婆一言难尽地别过脸,眼不见为净。
这时,一个面容黢黑的老大爷赶着牛车在古树边上停了下来。
“哟~好俊的爷啊。”老婆婆再次扬起那张满是褶子的菊花脸。
……南家捧着空碗,两眼空洞,整个人呆滞在了原地,冷风灌进四肢百骸,鸡皮疙瘩争相冒出,忍不住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
南家悲愤的将空碗还给老婆婆,委屈巴巴地快步离开。
老大爷呆呆望着南家离去的背影,半响才醒过神来:“踏雪无痕?莫非这世间真有会轻功的世外高人不成?”
老婆婆微微一愣:“莫非是刚才那小郎君又一蹦六尺高了?”
“什么郎君?人家分明是个女娘,您这眼神啊,是越来越不咋地啰……”
南家耳聪目明,不由踉跄两步,站定,心下茫然,老婆婆之前说的竟是“郎君”吗?
“是个狠人,等我忙完,看我不支个茶摊跟你抢生意,到时我一碗只要十文钱,卖一碗送一碗,遇到夸我美貌的,两文三文随便给,哈哈哈……”
南家畅想着打败老婆婆后,独霸古树的场景,傻乐个不停。
“诶,那女娘为何会在雪地里打滚?”老大爷一脸震惊。
老婆婆舀姜茶的手顿了顿,顺着老大爷的目光看去,哪有半分女娘的影子?
“莫非是你家姜茶有毒?”
老大爷恍然大悟,忙不迭坐上牛车,扬长而去。
“嘁~一文钱都不想花,还诬陷我茶里有毒,个老不死的……”
把姜茶重新倒回锅里,老婆婆望着远去的车屁股,咽下一口黄连,骂骂咧咧。
南家收起满脑子幻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到群山脚下。
绕山巡视了一圈又一圈,南家越看越满意,不愧是自己一双慧眼相中的地方。
走着走着,南家来到了官道边上的一个小破庙里,许是年代久远得很了,小庙残破不堪、摇摇欲坠,透着股极荒凉的意味,连之前供奉的土地神像也不知所踪。
南家却很高兴,没了土地老儿跟自己竞争上岗,南家大大方方拿出自己的神像放了上去,摆出个坐北朝南的造型,拍拍手,叉腰大笑三声,心里美滋滋的。
一个修缮诀,再来一个清尘诀,破庙瞬间焕然一新。
南家满意的点点头,刚准备离开,就见两个书生打扮的少年,来到小庙前驻足观望。
“不愧是本仙女,神像一镇,便引来了香火无数…” 无数在来的路上…
南家暗自窃喜,给自己掐了个隐身诀。
“咦,我是不是记错了?”蓝衣书生率先开口,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更像是看错了。”白衣书生睁眼,闭眼,再睁再闭……
“进去看看?”也不等白衣书生回答,蓝衣书生迫不及待进到庙里,环视一周,惊喜不已,“于兄,快,快进来,里面不仅暖和,还干净极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衣书生于慎之心中警铃大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犹疑半响,也硬着头皮进到庙里。
“能遮风挡雨,还这般干净,咱们今日便宿在此地如何?”蓝衣书生欢欣雀跃的提议。
“容我想想。”于慎之不放过任何细节,一寸一寸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在看到南家神像时,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般。
“我懂了,定是哪个大善人途经此地,见庙里没了土地神像,便找来土地婆的神像放了上去,顺手将小庙修缮了一番。”
“有道理,就是这土地婆的神像摆放的有些歪了。”蓝衣书生说完,朝土地婆拜了三拜,恭敬的伸出双手,将神像摆成个面朝正门口。
“…土…土地婆?有这么年轻美貌、仙气飘飘的土地婆吗?这两位的眼睛莫不是看书看瞎的?”
南家一口老血含在嘴里,“还有,什么叫摆歪了?坐北朝南懂不懂的?读书是读了个寂寞吗?臭书呆!”
南家真想立马离开小庙,来个眼不见为净,可她已经有一年之久没有亲自品尝到供奉了,今日极有可能是她愿望达成的一天,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于是,南家只能耐着性子,忍着满心憋屈,坐到离两个书生最远的房梁上,做一回梁上君子。
等了半响,两个书生才堪堪将火升了起来,升火也不做饭,像是感觉不到饿似的,两人不停看书背书,还时不时相互间讨论学问。
等着等着,南家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南家就闻到了淡淡的美食清香,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我们不过是过路的穷书生,实拿不出多余的奉品,便想着在用膳前供奉于您,膳食我都给您摆上了,您请慢用。”蓝衣书生碎碎念,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待到他日,我得中秀才,必带奉品前来补上,尤善说到做到。”
“给我画饼呢?我像是那么好忽悠的人吗?”南家看着碗里四张没什么热呼气的饼子,瘪嘴叹气,聊胜于无的吸了一口。
没想到味道还不错,南家接着又猛吸一口,两口,三口……直到打了个饱嗝。
南家满足了,看两位书生也比之前顺眼了许多,便挨个打量起两人来。
见尤善生性纯良、与人为善,眉宇间却隐有黑色,似有小人一路跟随作祟,致其一生前程坎坷,有志难伸。
吃人嘴短,便当日行一善以报之吧,南家伸出两指凭空画了一张“去小人符”,直朝着尤善丢了过去。
许是受小人影响较深,在符隐匿进眉间时,尤善明显感觉到了灼烧感一闪而逝,随即,满身疲累顷刻消失,浑身轻松。
南家撇嘴,亏了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