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与勇者》24k

61、神殿与祷告（4）

　　看到歌达玛像是迷失了一样地在自言自语，竟然敢把圣父都叫成了圣母。洛亚便是有些担忧看向了菲尔方向，只是他还没有看清菲尔的情况，就在忽然地，急促地一瞬之间，感觉到了心脏处传来的剧烈震痛。

　　洛亚以为自己的身体是在这种时候出现了什么问题，而他周围的环境，却在此时化为了一片灰茫茫的虚无。他在一种忽然觉得非常悲伤的情绪之下，陷入了某个，类似是‘梦境’的环境里。

　　洛亚下意识地便想在这个梦境里探寻，或是挣脱。

　　可他的身体就像是经受了睡眠瘫痪一样，他的四肢无法伸展，他的眼前也只有一片灰蒙。

　　在这种什么也看不到，做不到，只能感觉到心痛的环境下，他便是忽然听到了一个，语言是尤加利语，但是麻木不仁的，男子的声音。

　　“一个本就应该为所有人牺牲的祭品！居然妄图拥有‘自我’！”

　　这是谁的自白？我为什么会这样难过？

　　听着这个男子的自白，洛亚就感觉到心口被揪住一样的疼痛。他在这一场梦里，似乎和这个声音的主人，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情’。

　　“我来到这世上最大的错误...就是有了‘自我’。”

　　“如果没有自我...我就不会这样痛苦...”

　　虽然不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前因后果。但洛亚能够从‘共情’的体验上，被迫和那个声音的主人一样，陷入到了一种绝望的情感之中。

　　“我渴望从痛苦中解脱。”

　　随着这句话的推动，洛亚便忽然闻到了一种，淡淡的苦杏仁味。就在他还在奇怪这种身体瘫痪的情况下，是怎么还能闻到气味的时候，他的身体便在下一刻，经受了一种如触电般的全身痉挛。

　　短短数秒的电击感，已然让洛亚痛苦到无法呼吸。皮肤上逐显出的红斑，便是在提示他所经历的，是能让神智迅速模糊，并使身体陷入抽搐的，严重的食物中毒。

　　这急促的窒息感，让洛亚的思维转不过来。

　　他只有在窒息后的那一刻缓冲时间，才领悟到自己是在体验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只是这死法看似轻松的食物中毒，却仅仅只是，那个声音的主人，在寻求死亡路上的，小小的开端。

　　感知到死亡威胁的洛亚，已经非常想要从这种未知又恐怖的噩梦中逃离。然而他现在的感受就和那个声音的主人一样，他们都只是在第一场的噩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还处在那第二轮，又一轮的噩梦里面。

　　“我为什么还活着...”

　　那个声音的主人，从无法死亡的噩梦中苏醒。

　　他以为自己能在梦中安稳死去，却发现第二天他还能醒来，睁眼看见这个悲怆的世界。

　　他便无助地咆哮道：“我为什么还活着！”

　　所以他哭了，他开始变得敏感脆弱。

　　他哭诉自己的无力，连杀死自己的这件事情，都无法达成。

　　再也受不了了的他，便是再一次地，选择了又一种新的死亡方式。

　　洛亚也是在这种，还没从上次死亡中缓过来的状态下，紧接着又体验到了脖颈处，似乎有被绳索瞬间勒住的，并往上吊的巨大创伤。

　　那个声音的主人，是想要自缢而亡。

　　可我还不想死！

　　洛亚呼喊道。

　　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感觉到持续性的窒息与极致的压抑，洛亚做出了不同于想死的反应，而是想要疯狂地求救，求生！并求他放过自己！

　　可无论洛亚怎样挣扎，他唯一能够听见的，却只有那求死之人的声音。

　　那个声音的主人，在头与身体仿佛被矫正过了一样，便是嘶哑地喊出了一声：“不！不要救我！”

　　似乎有人把他从吊死的绳索上放了下来，洛亚身体上的垂吊感与脖颈处的窒息感，才能在此时得到了一丝喘息。

　　“为什么不让我死去？！”

　　连续两次的失败死亡，让声音主人的心态，从悲伤转为了愤怒。他像是要对某人，或是救下自己的人诉苦：“我知道自杀违背你们的旨意！你们是不会愉悦的！”

　　“可我受不了了...”

　　“我再也不想活在你们的谎言与控制之下了...！”

　　洛亚感觉到他在和别人对话，可他又听不到别人的回答，也推测不出什么。但他能够感同身受的理解，求死之人想要死去的愿望，就是他最大的欲望。

　　“可我就连自己的死亡，都要顺从你们...”

　　声音的主人，早已只有哀莫大于心死的悲伤。

　　只是洛亚心中的炎魔精神，还在和那求死之人斗争，祈求他能够在不影响他人精神的情况下，选择一种安静又美好的死法。

　　然而共情的双向绑定，让洛亚无法逃离这种无故的死亡经历。洛亚便是在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情况下，感觉到了一种，许久都未进食过的饥饿状态。

　　当身体出现这种特征，洛亚就已经开始害怕，那个一心求死的家伙，是不是想要饿死自己。

　　“你们为我编造出了无数个‘自我’。”

　　“我却不知道哪个才是我！哪个才是真正的我！！”

　　“又或者说，都不是我。”

　　“‘我’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就不应该存在...”

　　经历过中毒和自缢，这个绝望的求死之人，似乎还是个死不了的怪物。洛亚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死不了’的力量或是困扰。但就目前的观察而言，这个想要死去，却死不了的怪物，一定是一个很爱这个世界，却不爱自己的人。

　　感觉到饥饿无力的洛亚，便是在这种无助的情况下，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些，灰雾之中逐渐散发的光芒。

　　洛亚朝着那道微光望去，那求死之人质问的声音，又随之而来：“我要怎样才能够死去？！”

　　光芒微微地闪了一下。

　　“哈！”

　　“竟然这么简单！”

　　求死之人的一声气笑，也刺痛了洛亚的心脏。他像是听到了一个，简单到难以置信的死亡方式。这个方式似乎是可行的，可行到让他觉得可笑。

　　“我就这么微不足道吗？”

　　光芒比原先更亮了一些。

　　求死之人便是在光芒照耀的答案之下，苦笑着留下了最后一句遗言：“您真仁慈。”

　　随着这麻木不仁的话语说出，眼前的光点也随之逐渐放大。那神圣的光芒让洛亚的视角，彻底地切换到了求死之人的...第一视角。

　　这第一视角下的求死之人，以十字的姿势，被钉在了一个鲜血直流的棺材板上。他的身心早已痛得哀哀欲绝，却还没有因此断气。

　　歌颂‘受难日’的圣歌正在耳边响起。求死之人便是在听着这哀歌的情况下，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要经受的，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心如刀割的刑罚。

　　在第一视角的展示之下，洛亚便惊恐地看到了一把精美的手术刀，正朝着他的心口刺去。

　　那尖利的手术刀，就像是一把在雕刻雕像的美工刀。它正在一刀又一刀地，随着乐曲的节奏，优雅地剜开那求死之人的心脏。

　　不！不！！

　　不同于之前的死亡，这是一次极致的疼痛。

　　所有倾泻的情感，随着胸口处的鲜血蜂拥而出。行刑者便是从那鲜血淋漓的胸口之处，掏出了一个完整的心脏。

　　洛亚与那求死之人，已经在那痛不欲生的疼痛感下，望不见了那行刑者的面貌。行刑者的掌心如同是一个艺术品的展柜，他们只能在那模糊的余光之中，看见那置于行刑者手上，仿佛像是红色苹果的心脏。

　　它还在鲜活地跳动着。

　　紧随着这极致受难的纠缠之下，洛亚带着一种像是休克了无数遍的痛苦，终于睁开了属于自己的双眼。

　　那控制不住的，生理性的眼泪不断地从眼中落下。

　　他太痛苦了。

　　甚至痛苦到要失去理智。

　　他已经分不清现在是在梦境还是现实，但他能够模糊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是抓住了谁的臂膀，或是在向谁的眼睛求救...

　　洛亚的神智依然混乱，甚至难以判断出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五感正在慢慢恢复，也是在这短暂的恢复时间，他听到了一个更年轻的声音，正在努力地安抚着他，并呼唤着他的名字。

　　是‘木头’的光芒把他带回现实，也是那人手中的木剑，同时还抵御了他的突然攻击。

　　洛亚感觉到自己现在的体型，似乎变得和以往不同...

　　“洛亚...商璃！你快清醒过来...”

　　只是，本应该有着众人祷告声音的教堂，却铺天盖地地，发出了人们惊恐的叫声。那些混乱的声音之大，已经快要盖过了菲尔的声音。

　　没错，这里是现实。

　　只是在这残酷的现实里，洛亚化身为了一只半人半魔的怪物。他在那场极致痛苦的梦境之中，无意识地‘魔化’了。

　　这不完整的‘魔化’状态，让他在保有人体结构的情况下，体型变得更加庞大，面容也一定变得不同于人类时的狰狞。

　　他像是要吃掉自己的祭品一样，把那位尊贵的王子按倒在了地上。

　　所有的一切，也都只发生在，顷刻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