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瞌睡33

2、雏菊

　　这家花店原是由一对年轻夫妻经营的，因为从前明遥常拽着温祁一起来买花，长此以往，也算得上见面要打招呼的朋友。
　　可面前这个人温祁从未见过，难不成没来的这一年里他们新招了店员？还是自己其实记错地方了？
　　温祁这么想着，又抬眼望着墙上的店名，上面写着“暖意”二字。
　　没走错啊。
　　“怎么不叫人进来？”门里突然走出来一个男子，他把店门敞开着，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向外看去时才诧异道，“温祁？”
　　来人是暖意的店主，不对，应该说是前店主了。
　　“怎么突然就不干了？”
　　温祁坐在店里的沙发上，有些别扭的搓了搓手中的一次性杯子。杯子里的水很烫，把人的思绪都热的迟缓了些。
　　“我父母身体不好，两个老人最喜欢孩子，正好我们家娃娃也到年龄该上学了，所以我和我老婆一商量，干脆回老家住算了。”张丰年又往温祁的杯子里掺了些凉水。
　　温祁点点头表示谢意，没有接张丰年的话。从前他与明遥外出时，和人唠家常这样的活计向来是明遥揽下的。而他，负责坐在旁边点头附顺便倒个水。
　　“凡事紧着老人来嘛，活了大半辈子总要享几年福的，儿孙在跟前，他们也高兴。”
　　那个蓝色身影走到柜台后面，整理着上面的东西，搭着话。
　　张丰年笑了笑，他算是平常人眼中“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典型代表。有着相爱的妻子与可爱的女儿，父母虽然身体不好，但都不是什么大病。这么多年过的辛苦，但平凡且幸福。
　　他拍了拍那个青年人的肩膀，向温祁介绍道：“差点忘了给你说，我们走之后，这家店就盘给了沐阳，这孩子是我老乡，靠谱。”
　　“温先生以后要是想买花还可以继续来这里的。”刘沐阳停下手里的活，笑着看他。
　　他们对视了一眼，温祁转开视线，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已经放的有些凉了。
　　“是啊，这孩子刚毕业，是学园艺的，专业得很。我记着你家里不是也种了好些花儿，要是有问题了也可以找他帮忙，交个朋友嘛。”张丰年使劲吹捧道。
　　刘沐阳也不谦虚，在卫衣口袋里翻了翻，翻出来一张名片，递给温祁。
　　“欢迎来找我。”
　　他的声音像某种古典乐器，明明是干脆的说完了一句话，尾音却能持续着，钻进温祁耳朵里。
　　温祁接过名片，那张名片四周都烫着金边，有一个雏菊花做背景，右下角写着两个字母——MY。
　　夜晚。
　　紧闭的门窗把这座城市的繁华尽数挡了出去。客厅没有开灯，一片黑暗中唯有电视的光影照在温祁的眼镜上，他窝在沙发上，从烟盒里又倒出一根叼进嘴里，无视了手机一次又一次的亮屏。
　　叮咚——
　　门铃声打破了这份寂静，温祁皱着眉坐起身，打开手机粗略看了一眼，拖着身子去开门。
　　来人看着温祁皱了皱眉，把温祁叼着的还没来得及点着的烟拿掉，语气不善的说道：“我说你在家干嘛呢？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了也不接，你再不给我开门我以为你在家自杀了！”
　　温祁捂住耳朵没有答话，又拖着身子重新窝回沙发上。
　　赵一尘驾轻就熟的找到了垃圾桶的位置，把手里的烟扔了进去，又把来之前买好的粥放在茶几上，开了灯。
　　忽然的强光让温祁被迫举起胳膊护住眼睛，他转头看向赵一尘，带着点质问的意思。
　　“我看你就是闲的，整天窝在家里灯也不开，电视开着也不开声音，怎么，喜欢上看默剧了？”
　　电视上正放着最近大火的综艺节目，主持人聚在一起笑作一团，原本是很放松人心的一幕，可温祁静了音，在黑暗的环境下显得有些诡异。
　　温祁倒也不生气，他知道这位是个什么脾气，平常嘴上最是不饶人，可也是最关心他的人，从大学刚认识时便是如此。
　　赵一尘家里有两个弟弟妹妹，从小父母工作忙，自己又当爹又当妈的，养成了个操心的性子。刚认识温祁时，操心温祁太独交不到朋友；看着温祁与明遥谈恋爱，担心温祁陷得太深无法自拔；明遥离开后，又担心温祁什么时候想不开跟着明遥一块去了。总之，就是一直操心的命。
　　“他们太吵了。”温祁试图给自己辩解。
　　“那你干脆把电视关了不就好了。”赵一尘白了他一眼。
　　“……太安静了。”
　　赵一尘被这么一句堵住，想了半天，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硬生生转移话题，把方才的买好的粥拿了出来。
　　“路过学校门口顺便买的，趁没凉赶紧喝了。”赵一尘把包装袋打开，推到温祁面前，又感叹道，“我看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
　　温祁看了眼店名，正巧是上大学时他常吃的那家，笑了一下，向赵妈妈道了谢，端起来一勺一勺喝着。
　　赵妈妈看着眼前恨铁不成钢的儿子，又没忍住叹了口气。他是个了解温祁的人，虽然不明白温祁所谓的“他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在温祁心中明遥意味着什么。去年他刚知道明遥离开时，就怕温祁这个痴情种也不活了，也要去知道知道殉情不是古老的传言。
　　所幸，起码到现在从外表看起来没有这种倾向，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去冲淡，谁离了谁活不下去呢？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温祁放下勺子，声音慢慢悠悠的：“你怎么知道自杀对我来说就不是个好归宿了？”
　　赵一尘愣在原地，一时间没意识到温祁在说什么，缓了一会儿才会想起来自己刚才进门时说的话，心里一阵慌张。
　　“你，你胡说什么呢？”
　　赵一尘的声音有些抖，好像只是听到温祁那么一句话，就立马看到了他手上拿着匕首倒在血泊里。
　　温祁看着赵一尘紧张的模样，笑了起来：“逗你玩呢。”
　　赵一尘瞪大眼睛，怒气冲冲，说着就要上手去拧温祁的耳朵：“你怕不是有什么病吧？”
　　像是感觉不到耳朵上的疼痛感，温祁放声笑着，十分开心的模样。
　　两人打闹了一阵，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早是成年人了，这才停下。
　　从前他们也是如此，在寝室时莫名其妙的吵起来，打起来，然后因为顾及根本无人在意的形象，又停下来，装作一副正经人的样子。从那时到现在也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这花再不弄一下怕是要活不成了。”
　　赵一尘徘徊在阳台，伸手去摩挲着那些枯黄的叶子，语气颇为可惜的说着。
　　正是从前明遥扮哲学家时养的那些花儿，十分珍惜。自明遥走后，温祁也不大提得起精神去照料它们，时间久了，叶子枯得枯、黄得黄，怕是命也不长了。
　　温祁听到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朝那些植物看去时，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了白天遇见的那位年轻店主。
　　“对了，我明天去跟一学园艺的朋友吃饭，你跟我一起去吧。”
　　温祁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现在园艺专业这么红火了？
　　“你跟朋友吃饭，我跟着去干吗？”温祁从卧室里拿出来两个毯子放到沙发上。
　　“这不是也让你认识认识新朋友嘛。顺便问问人家，你们家这一片枯草怎么办。”赵一尘顺手接下毯子。
　　温祁没有说话，算是默认。赵一尘一直担心他总是窝在家里会有个什么心理疾病，所以无论干什么总想拉着他出去转一转，或是认识个新朋友，又或是培养个新爱好，总之比一直在家里当躺尸强。温祁虽然不是很情愿，但知道赵一尘是好意，也就不好推脱。
　　他趴在一个单人沙发上，旁边是今早去“暖意”时买的一束雏菊。那捧雏菊在一片枯黄的花草里十分显眼，富有生命力的气味散在空气中。这样温暖人心的花朵，只是看着心情都会好很多，难怪明遥会那样喜欢。
　　温祁就这样看着花，没一会儿困意就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