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世界》三七二十六

1、第一章 跳楼

　　我叫徐禾，一个普通的三年级学生，三年级，一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居然是我被校园霸凌的开始。
　　2003年，我落地在江苏台州的一家医院，我的爸妈只是普通的打工族，也才二十多岁的年纪，似乎无法承受一个孩子给他们带来的所有未知的地方，但其实也可能是还没做好当父母的准备，我被送回了浙江较为富裕的外婆家里，这一待，就是十二年。直到六年级，我才转学回到了那个带我来世界却不存在我记忆里的地方。那个年代，没有户口要上学实在是难，外婆花了不少钱上下打点，才将我塞到了那个地方最好的一所小学里，简单的来说，最有钱的，成绩最好的，脾气最差的，这里都有。这，也造成了我悲惨小学生活的开始。
　　从小身边就没爸妈的管束，外婆是个烈性子，所以耳濡目染，我也养成了这样的性格，可笑的是我似乎对外人就远远没有那么大的脾气，或许我活该被欺负吧。听远方打电话来的妈妈说，外婆原先也不是这样的，也是一个很温柔的外婆，自己打拼了一番事业，可是，有一天骑摩托车的时候，和一辆小轿车相撞，当时的情况十分严重，伤到了神经，所幸还是从鬼门关走了回来，可是好了之后就性情大变，可当时的我还小，哪里会因为这样的话而改变，我的性子依然如烈火般，整个人又贪玩，这导致我长大之后常常回忆，我的叛逆期是否结束在了小学时候。简单的时候只是会对吼，严重一点会各自搬着板凳摔来摔去。这样的时候在我去了那所学校之后到了更严重的地步。一年级二年级的时候，我在一个普通的小学里长大，我会和朋友们用画在本子上的衣服裙子买卖，也会互相分享自己的课外书，男生女生都单纯极了。而到了三年级的时候，我就转去了那个所谓的好学校。
　　好的学校作业无休无止，上课讲的内容也又快又难，我自认为是个笨蛋，上课也不愿意好好听讲，除了语文的文采稍微好一点，其他科目的成绩简直难看至极，老师厌恶我，甚至不愿意看见我，将我安排到了教室的角落，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角落。我们的教室很大，后面有一大片空地，她把我的桌子搬到了一角放着扫把拖把垃圾桶的地方，让我和垃圾坐在一起，因为我的成绩太差，拖了班级的后腿，让她拿不到奖金。大家好像都觉得我很脏，没人和我玩，很显然，我被孤立了，我很害怕，很难过，可是我却没有什么办法，我会用彩色的小纸片折成好看的图案，因为那在当时很流行，我撒谎这是我们上课必须的东西，于是外婆不情愿的给我买了一沓子，我把它们仔细地折好送出去，然后收到我折的小花的那位同学举起手，向老师报告我打扰她学习，我被推到了门外，门一关上，我好像进入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当我罚站结束，进去的时候，我的身后都是他们在嘲笑我的声音，我很麻木，也很迷茫。语文老师每天放学要背一篇课文才能走，我的记忆力不太好，每天都要被留到最晚，出去我的外婆早就不耐烦了，一路上的数落和批评砸在我的身上，回家翻开作业本，好不容易做完了，想看看电视放松一下自己，外婆的责骂声却又不绝于耳。家里有台电脑，而那个房间，常年锁着。我经常会趁着外婆不在跑进去玩电脑，这也导致我很早熟，我知道比同龄人多得多的事情，当年流行非主流和葬爱，在身上划几刀都是那时候最帅的人，在学校受了欺负我就跑到网络上对骂，我觉得很痛快，但痛快的皮囊下仍然是痛苦。
　　三年级的下个学期，班级转来了一个很胖的胖子，到现在我都记得他的名字，只要我的脑海里想起他的名字，我就忍不住呕吐的冲动，他叫郭槟，他是噩梦。听说他也是借读生，被卖猪肉的爸爸用钱塞进来的，他喜欢惹事，和我一样也被安排到了最后边，只是对着垃圾坐的还是我，而他只是坐在了中间的空地。毫不意外，他注意到了我，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因为长期的孤立和欺压的环境，已经让我透不过气，我每天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去上学，最开心的时候，是上学自己走路的那一段时间，因为放学的时候是外婆来接我的，外婆的生活里好像没有开心的事情，我也是。
　　郭槟刚开始好像在试探我的性格，当知道我懦弱又自卑的时候，他就露出了本性，他开始用铅笔尖尖戳我，放虫子在我的桌洞里，用剪刀剪我的头发，还会在上课的时候趁老师不注意掐我，他威胁我，要我带饭，不然就要一直打我，可能大家会说，为什么不告老师，希望大家知道当时的我，根本没人可以相信，我自己的情绪也临近奔溃，我只是一个三年级的学生，不是可以独立思考的大人。好像他的家里对他也很严格，因为我看到有一次他被请家长的时候，站在教室前，被一直踹到了教室后面，他爸爸一脚一脚的踩他，好像重合成了他一脚一脚踩在了我的身上。可是我自己都没钱，怎么给他带饭。我的外婆格外痛恨外面所有的食物，根本不给我钱买任何零食，我的身上甚至找不出一角钱。可是我不想被打了，于是我开始偷了。
　　我会乘着外婆外公不在的空隙，去任何可能藏钱的地方偷钱，那几天给他带饭，我似乎过的格外安稳，没人再把垃圾倒在我的桌子上，而我也感受到了身上有钱的快乐，我终于可以吃我想吃的东西了，每天上学我都会格外早起，为了买我想吃的东西，连懒觉都不睡了，好像那段时间也蛮快乐的，知道被外婆当场逮到。当时我正开心的在小摊边上等着我的糯米饭，我的外婆一下冲过来，扇了我一巴掌，并且大喊着“敢偷钱？！我不让你吃外面的东西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她尖叫着，让小贩退钱，小贩不愿意，他们在校门口大吵着，那时候正值上学高峰，我似乎在朦胧中看到几个同班同学在看着我，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可是我觉得我想离开这个世界，我在那一瞬间感到无所不有的累，我想我来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呢？
　　不知道如何离开的，我被外婆推搡进了学校，看她的架势，似乎不把那五块钱吵回来不罢休，我走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响起了上课的铃声，好巧不巧的是，这节课是那个极其厌恶我的班主任，她让我站在门外一节课，我背着沉重的书包，眼泪一颗一颗的下来，我的脑子里在问：“凭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等到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我才能动一动已经僵硬的双腿，班主任从班里走出来，连一点眼神都没有施舍到我，和她的课代表笑颜如花的走了。我动了动，还能走，我径直走到那个角落，垃圾已经蔓延到了我的桌位边，平常我都会把他们扫走，但是今天我什么也没做，我走到座位，放下了书包，郭槟还没来得及要他的早饭，数学老师就走了进来，她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上课从来不是说普通话，地方话只有他们懂，所以我上数学课，从来没听懂过。上课的间隙，郭槟压低声音问我他的早饭，我没有理他，他似乎恼羞成怒了，使劲的掐了我的胳膊一下，我用冷冷的眼神看着他，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但是我就是想这样做，他看我好像不服气的样子，怒火似乎一下子被拉了起来，他丑恶的嘴脸扭曲起来，在我眼里变成了一个怪物，他拿起来一边的垃圾，一下子全倒在了我的桌子上，后边的同学有的听到了动静，回头看了一眼，似乎与他们无关，我恨，恨身边人的冷漠，恨老师的不管不管，恨同学们的莫名孤立，我大吼一声，痛苦的哭了出来，郭槟似乎被吓了一跳，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坐好，数学老师被声响吸引，皱着眉头回来，用地方话问了我一句咋地了，我根本听不懂，我的情绪也不支持我回答她，她看我不回答，就烦躁的说：“要你说你不说，你在那里哭到死吧。”你说奇不奇怪，偏偏这句话，我就能听懂。
　　我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边上，这个时候，教室里面，没有一个人看我，转过头的老师也只是匆匆一瞥，然后继续讲课，那一瞬间，我好像知道，冷漠这个词语的颜色了，是灰色的。可笑的是，只有郭槟在用眼神警告我，别犯病，通过刚刚大家的态度，他认准了我就活该被欺负，心里没有产生一丝片刻的惭愧，我也是才想明白，人之初，性本善本就是错的，每个人生来就是一张白纸，我们要教他们的，本来就是去做正确的事情。
　　我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