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兄台,兔肉分我一口 ...
-
“诶,让一让,让一让!你这人怎么回事!光站着不动弹?起开,莫要耽误我!”一个五大三粗的肌肉男一下子把江黎从小摊贩面前推开,她好不容易挤到最前排,刚想开口要两个包子,便被那粗人一下子推出了队伍,有了这人的插队,后头的人们索性也不排了,一窝蜂挤了进去,留江黎一个人站在外头不知所措,盯着那堆人叹气。
这阵子外头打仗,整座城被敌军围的水泄不通,百姓是有钱也买不上粮食来吃,眼前这家铺子也早挂了告示,最后一天营业,过了今日,城中便再无可买上吃食的地方了,江黎抬手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她气运不好,前脚刚进城,后脚便被敌军围困,在此地待了月余,城中口粮所剩无几,今日到城楼下看着,那守城的将士都瘦得有些脱了像。“嘶,虽说本仙就算三五个月不吃东西也死不了,但好歹现在是个肉体凡胎,死是死不了,但是会饿嘛!”江黎瘪了瘪嘴巴,耷拉着脑袋一边酝酿着如何趁饿的头脑发昏的守军不注意溜出城外,一边开始腹诽起罚她下界的师父来。
江黎原是天界太上老君座下的赤炼仙子,一身火系法术,在炼丹的老君面前格外吃香,且天资聪颖,九窍玲珑,更有传闻说她是万年前陨落的瑶光上神转世,再历练一番,熬过天劫,便能位列上神之位,江黎自己倒是不觉得和死了几万年的瑶光上神有什么像的,都是旁的仙友胡编乱造,她就是江黎,独一无二的江黎。
说起她如何被太上老君罚到下界,那也是几百年前天帝举行蟠桃会的事儿了,她在帮师父炼丹的时候打了个盹,火势没控制好,不仅师父要送给天帝作贺礼的养元丹被烧成了焦炭,甚至是师父的神殿都被她烧了小半,老君大怒,罚她下界历练,辅佐一个叫陆听风的小子称帝,江黎一听,不就是辅佐一个人当上皇帝,也不是什么难事,自知烧了师父的殿,心中不甚愧疚,当即领了罚,跑到下界去了。
这辅佐一个人当皇帝,确实不是什么难事,现今天下大乱,也不知何时才能一统,江黎想着,陪这个人一世,送他登上大宝,便也就完成了师父对他的惩罚,可世事难料,江黎在这个叫陆听风的人身边仔细算着,也待了有两世了,却还是没有寻到合适的法子让他当上皇帝。
第一世,江黎遇见陆听风的时候,他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江黎隐去身形,在那傻呵呵笑的小孩跟前翻了个白眼,“来早了,还是个臭小孩!”嘟囔了几句,想着这么点大的孩子,要他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都难,更何况是辅佐称帝了,于是转身便走,去人间潇洒了好一阵,再回来时,早没有陆听风这户人家了,据说是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全家丧命,无一幸免。江黎倒吸了一口凉气,于她而言一眨眼的功夫,怎么陆听风一家连命都没了?心有不甘的他捏了个诀,直冲地府而去,绑了阎王身边的牛头马面,嚷嚷着要查生死簿,不然就把阎王爷也绑起来烧他的胡子玩,阎王被吓得直愣愣的,将生死簿送到江黎面前,告诉她陆听风转世投胎去了何处,江黎才作罢,离开地府,继续寻人去了。
第二世,这回陆听风出生便是皇世子,生来就是要承袭皇位的,这活儿现今看来,也不过是坐享其成,一眨眼没准陆听风就当上皇帝了。但江黎吃了第一世的亏,不敢离陆听风太远,干脆化身成了太子少师,当起了陆听风的先生。怎奈世子身份总招来有心之人嫉妒。
一个颇得圣宠的贵妃诞下龙子,盼着皇帝能废了陆听风,送自己的儿子登上世子之位,这样,她这个做母妃的便可高枕无忧了。江黎自知道此事,便一直看那贵妃不爽,陆听风母妃又在诞下陆听风不久后过世,后宫之中,无人庇佑,纵是位高权重,但还是输在年纪尚小,天真烂漫。
那贵妃寻不到别的法子废储,心生恶意,指使宫人投毒,第一回被江黎用法术拦了下来,第二回,又想借别的嫔妃之手,永诀后患,那时正是皇帝在御花园设宴,一个不太惹眼的妃子喂给陆听风一颗荔枝,陆听风当即倒在地上,东宫之宴,江黎无权参加,她得到消息立马入了宫,那颗荔枝上的毒,也不过是寻常害命用的,她到陆听风寝殿时,可怜的小世子已经奄奄一息,宫中太医也无计可施,趁着宫内哭号一片,江黎偷摸着走上前,握住陆听风的手,身体还带着温热,或许,可以试着从阎王那抢抢,这一抢,也不是砸地府的意思,她逼出体内灵珠,渡了近一半真气给陆听风,又用仙术化去他身体里的毒素,这才叫世子有了鼻息。这一动作,虽是救回了陆听风一命,但逆转了生死,地府上报天界,天帝知晓江黎以灵珠救人一事,破坏六道轮回之规律,罚她在极寒之地思过三百年。
这第三世,已是江黎从极寒之地出来以后了,因陆听风上一世的命数被改,遭了几回畜生道的命,这次才算重新投胎为人,江黎本以为,事情都过去三百年了,师父总不会再罚她下界辅佐谁谁谁登帝了,怎料这回,也不知师父究竟在天帝耳边吹了什么风,天帝命她下界,还辅佐那个叫陆听风的家伙,甚至削去她一身仙术,给她一具肉体凡胎,虽不死不灭,但像人一般能吃会饿,接着一挥手,把她丢到下界去了。
刚下界的江黎既不知陆听风现今身在何处,也不知他是何身份,可有一统天下之心,只得四处去寻,每逢一个老君庙,就得进去同自家师父倒倒苦水,苦水倒多了,师父看不下去了,便给她指了条路,叫他去战火纷飞的城中寻,这才促使江黎来到了这里,在这座孤城里一困就是月余,最后人也没找着,肚子倒饿瘪了。
江黎叹了口气,摸黑从城楼上爬下来,可恨她天生是个法师,拳脚功夫只学了一星半点,对付一般的三脚猫可以,但这飞檐走壁穿云断月的事情,都是她往日捏个诀就能完成的,现今没了仙术,连越个城楼,都要用爬的!刚跑出城,他便闻见不远处有肉香,也不知是他饿极,还是怎的,觉得这气味扑鼻,叫人垂涎。
江黎循着香气一路走,见不远处有一火光,上头架着一直已烤的焦香的野兔,江黎猛咽了两口口水,小跑上前,“这位小哥,我可否买你这只兔子?”背对着江黎的人一身玄色衣裳,腰间别着一把短剑。
“想吃?”那人连头都没回
江黎连应三声:“嗯嗯嗯,想。”话语间满是急切,江黎自己虽为这样看见吃的走不动道的行径而不耻,可又控制不住想吃的欲望,这大概是下界以来,江黎不知道第多少百次嫌弃自己这具凡胎□□,怎奈削她仙术的是天帝,自己是有苦不能言啊。
听见江黎这急切的声音,那人发出轻笑,道:“也不是不行,三锭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兔!”说着,还将一只手举了起来,示意江黎给钱,江黎身上也就几个碎银,原先师父拨给他的钱都在月初霍霍完了,哪里还能拿出三锭银子给他,不就是一只野兔子,江黎摸了摸空空的口袋,对着那人背影翻了个白眼,“三锭???你怎么不去抢啊?”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不要了?”那人说着,站起身来,一手抄起烤好的兔子,用脚把旁边的草木灰扫进火堆里,将火灭了,“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将这兔子带回去,自己享......”
“别别别!我要!”那人话还没讲话,江黎已经将手放在了串着烤兔肉的棍子上,一把拉过来,朝兔子啃了一口,他发誓,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顿了,也不知是不是饿坏了的原因,竟觉得这兔子,比天界的琼林宴还要好上几倍,不过三两下,一只兔腿就下了肚子。
一个水壶突然递到江黎跟前,“你慢点儿,别噎着。”他接过水,就着兔肉吞咽,嘴上含含糊糊的道了声谢谢,又埋头吃了起来。
“诶,这位姑娘,你这兔子也吃了,是不是该结账了?”江黎还没从兔肉带来的饱腹感中回过神来,现下又一难题在等着他,所谓吃人嘴短,自己又确实没什么钱,她红着脸,从怀里掏出几粒碎银,“我只有这些...”
玄衣男子眉头一挑,笑道:“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都吃不上一只我亲手烤的兔子啊。”
江黎这时已经没了吃兔子时的豪横,那是饿的昏了头才做出此事,放在平时,平时是断断不会的!她支支吾吾答道:“要不,我再去给你逮一只兔子回来?”
“好啊,这城外林子也挺大,你既吃饱了,相信你也能逮上一只,我在此看着。”
江黎听着对方的回答,也当了真,将宽大的袖子束了起来,“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逮一只回来。”
淡粉的衣裙在夜幕中一跳一跳,搜寻了好长时间,却好像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稍稍听见一丝草动,便猛扑过去,结局总是扑了个空,什么也没抓着,倒是将身上的衣裳,弄得脏兮兮的,沾了好些泥,双手脏兮兮的她也不恼,而那位玄衣男子,性子也不急躁,倚在树旁看着那淡粉的身影在林间跑跳,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狐崽子,对什么都有一股新鲜劲儿。
林间跳动的身影似乎有些累了,刚停下伸了伸懒腰,却发现天已泛了白光,她回头看那债主,竟丝毫不困,面带笑意的盯着自己,要说神仙不睡觉她倒觉得正常,可一个凡人,一夜站那,不无聊,不觉得困?还未歇够,一个身着战袍的人跑到玄衣男子跟前,喊了声将军。
“尹照,又什么事啊?”玄衣男子不耐烦的回头看他,“如果不是城中守军献降这种好消息,我就不听了。”
“和献降一个等级的好消息。”尹照朝玄衣男子翻了个白眼,“城中粮食已完全用尽,百姓早已饥肠辘辘,恳求守军放其生路。”
江黎从一个草丛里蹦出来,闪到玄衣男子的身后:“小哥,我有一计,你要不要听?”
玄衣男子轻笑:“说来听听?”
“若是有用,那顿兔子钱就免了吧?”
“行啊,只要有用,给你免了。”
“城外施粥,现今百姓腹中空空,民以食为天,你若善心大发,在城外施粥,必得民心,届时便是民心所向,城中百姓自会帮你打开城门,请你入城的。”
玄衣男子听了,稍稍夸赞了几句,又道:“你一半大点的娃娃,哪里学来的?”
江黎白了他一眼,“你见我哪里像半大的娃娃?我岁数怎么说也是你奶,不是,也就比你小个三两岁吧。”嘴上虽是应承了自己比他小,可他好歹也是活了几万年的小仙子,对面一个不过数十载的凡人,才是半大点小子吧。别说这点小计策,她江黎怎么讲也是扮过,不,当个太子少师的人,会的自然不能少了啊!
“成,我就用你这一计,若是不成,你在天涯海角我也抓你回来赔偿我的兔子钱。”
江黎连应了几声,腿已经迈开要走了,“诶,公子!”江黎不耐烦的回头,“小哥,又怎么了?”他手头任务还没完成,连陆听风影子都没见着,谁知道这个陆听风是个半大小子还是已经长成大叔了,她得赶紧干完活回天界去。
“你的衣服脏了,不换换?”
“这种小事?我一个净身术就搞定啦!”
“什么术?”
“净身,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那不是入宫太监才要做的吗?”
“你,罢了,你不懂,我不跟你计较。”江黎一边为自己顺气一边喃喃着不跟他计较离开了玄衣男子的视线。
尹照站在陆听风身边,问道:“她的计策和你所想别无二致,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啊?”他一边问着,陆听风一边往前走,“诶,你慢点儿走,给说说啊,还有什么兔子啊?”
“有趣啊。”
“什么有趣?”
“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答应她,我说因为她有趣。”
尹照白了陆听风一眼,“得,将军大人您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