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木木铮

15、第15章

　　沿江长堤，江轸跟在邬岁芝身后。

　　她麻木的往前走，长发迎风向后飘扬，风吹拂她的衣料，腰身被吹勒，纤瘦若薄纸。

　　直至被风吹了个清醒，邬岁芝看见车站有公交到达，是大学城环线公交，她漫无目的上车，身后有人跟上车。

　　她以为是段谦旭，正要不耐烦，却见到江轸在她身后，愣住。

　　车内没人，她找了车后的双人座，坐在了车窗边，江轸在她旁边坐下。

　　遥想方才，江轸定是看到那一幕才跟来，她笑得苦涩，她说：“你特地来安慰我吗？”

　　“嗯。”长睫低垂，他脱下外套给她套住：“天冷。”

　　“连你也知道我冷，他为什么就不知道。”

　　“他眼瞎。”江轸想到那张脸，眼眸的憎厌一晃而过：“我送你回去。”

　　电动公交车沿江行驶，车内两人并肩坐下，一路未言，直至邬岁芝的手机鸣响。

　　她挂断拉黑，依旧有新的陌生号码打入。

　　“我来说。”江轸向她摊手，邬岁芝看他，眼前人眸眼干净纯澈，有这让她安心的魔力，她蓦然想哭，鬼使神差将手机递给他。

　　江轸将音量调低，电话里的人说了一堆，敏锐的察觉对面是男人的鼻息。

　　“你是谁，邬岁芝呢？”段谦旭不耐烦地问。

　　“江轸。”他报上名字，对面沉默了数秒，挂断电话，此后再无通话。

　　他把手机给她，邬岁芝接上他的目光，鼻子发酸。

　　“江轸，你现在是不是特可怜我。”

　　“没有。”

　　邬岁芝却自顾自的说下去，像搁浅的鲸鱼终于找回入海的路，在江轸面前，她终于能毫无保留的发泄。

　　她似在低辍，又在反思：“我明明有爱我的爸妈，有你们陪在身边，为什么看不开谈个恋爱找罪受。”

　　“江轸，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陌生。”

　　“没有，你一直都是你。”

　　“可我快认不得我自己了，他说喜欢卷发，我就烫了头发，他不喜欢我染指甲，我就把甲油去的一干二净，他喜欢我穿裙子，我每次都穿裙子见他，他说我胖，我连晚餐都戒了，这一年我围着他转，我好累，我到底在做什么。”

　　“你不用为谁改变，你是你自己，是独立的个体，不用因为别人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邬岁芝侧过脸看他，脸色竭力甩掉以往的欠乏，她双手抓着前面的靠椅，侧脸贴着手背，说：“江轸，我真喜欢你......”

　　恰好公交车经过减速带，颠了一下。

　　镜片之下，江轸眼帘稍抬。

　　“......的安慰。”

　　眼帘恢复到那个弧度，他浅笑以答。

　　“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别人失去自己的内心，你做自己就够了。”

　　窗外冷风扫入，吹拂他的碎发，衬得他的轮廓多了几分冷硬，下巴的锁骨凸致性感，邬岁芝只盯着他的眸子，从心的答应：“我会的。”

　　两人对视，她眼帘弯弯，长眉难得舒松：“江轸，还是和你相处最愉快。”

　　“是么。”他声色清朗，眉头舒坦。

　　“对啊。”邬岁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什么，你都不会干涉我，也不会嫌弃我，你最好了。”

　　没留意江轸眼底的愉悦，她亮起屏幕，将段谦旭的联系方式全删掉，嘴里絮叨：“讨厌的医学男，真讨厌，我邬岁芝再也不会和医学男谈恋爱。”

　　“别以偏概全。”他矫正她，嘴角止不住的微扬。

　　邬岁芝点头晃头，把话题挪到他身上：“江轸，你在大学里没有交女朋友吗。”

　　“没有。”他回答的很干脆，瞳仁温柔又干净。

　　公交车停靠，又适时向前

　　和邬岁芝目光接汇，他心轻漏，像是怕她听见内心的秘密，他抢先说：“有喜欢的人。”

　　“你是我的蛔虫吧，怎么知道我想问这个。”她凑近他，盈盈眸子堆满狡黠：“差点就怀疑你是......”

　　她做了个手指弯的手势，江轸嘴角抽了抽，在她太阳穴轻弹：“别乱想。”

　　——

　　大学城环线的公交车开到了终点，邬岁芝邀请江轸去吃烤肉，正好唐碧瑶来了关怀电话，她干脆把她拉出来一起吃烤肉，她觉得江轸一人不方便，让他联系简淮宇。

　　简淮宇一听能蹭餐，眼睛冒光，开着家里被他配备的车，踩下油门就到了。

　　烤肉店内，肉香四溢间，几乎满座，新年气息处处流露。

　　四人跟随服务员步伐，坐到了四人座上。

　　两位女生并排坐，邬岁芝对面是江轸，唐碧瑶对面则是简淮宇。

　　四人齐聚炭炉，唐碧瑶先是拉着邬岁芝确认她的感情状态，知道邬岁芝断的干干净净，她拍案叫绝，点了一打生啤，被邬岁芝问她这么激动作甚，她直言，“庆祝我们的岁芝脱离苦海。”

　　“你们男生也要喝。”

　　“简某在此舍命陪女侠。”

　　“江湖同道中人，何必一口一个女侠，就叫我瑶姐。”

　　唐碧瑶和简淮宇是自来熟的性格，又因同专业不同校的原因，共同话题可不要太多。

　　江轸和邬岁芝对视，一笑而过。

　　这氛围比他们想得还要好。

　　服务员上炭火，接着上烤肉，本来提供烤肉服务，但新年客人太多，实在招呼不来，江轸坐在走廊一侧，便无声揽下烤肉的功夫，他卷起手臂的衣袖到手肘，青筋凸显的手臂露在邬岁芝眼前，他慢条斯理却迎刃有余的给铁架上的烤肉翻面。

　　趁他将牛肉粒反面，邬岁芝洒下海盐，两人有着没约定的默契，看得另外两人赏心悦目。

　　“不错，你们已经是合格的烤肉服务员了。”

　　“附议。”

　　唐碧瑶和简淮宇对视，相互拍掌。

　　“请把小费结一下。”邬岁芝扫了他们一眼。

　　她盯着滋滋冒油的烤肉，看得她馋了，她望梅止渴，饮下杯里的啤酒，唐碧瑶正好斟酒，眼尖时，她说：“岁芝，你怎的把江学霸的杯子给霸了。”

　　一时间，两道目光齐刷刷看着她。

　　“啊？”邬岁芝看着自己捧着的酒杯，再看着桌边被冷落的酒杯，两个杯子都有自己的口红印，手里这杯喝得更多，她脸颊唰的红了，窘得想找个地洞钻。

　　“没事，我喝那杯就好了。”江轸气稳面色不改拿起另一杯，沿杯沿抿了一口，无声掸走邬岁芝的窘迫。

　　邬岁芝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他已经把烤肉夹到她碟子上，另外两个嗷嗷待哺，他给简淮宇递了个肉夹。

　　“......”简淮宇忍着一口气，接过夹子。

　　邬岁芝嚼着嘴中的肉，味觉在舌尖跳跃，两滴泪低落到她手臂上，她想瞒过去，可抬头就看见江轸担忧的目光。

　　灯色下，她小鹿眼儿盈盈似水，莹润在她眼底打转。

　　江轸无声的静着她，邬岁芝着了他的迷，边吃边诉，醉态初现：“我已经好久没吃晚餐了，我想大口吃肉，我讨厌说我胖的人，我讨厌段谦旭。”

　　“嗯，他很讨厌。”江轸把自己没吃过的烤肉让给她，又将新的肥牛片铺上烤架上，主动下单了数碟烤肉。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

　　唐碧瑶也喝不少，倒在她肩头，愤懑道：“还好你清醒了，段谦旭算什么男人，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追得时候情话连篇，又是送花又是送早餐，追到手了又不懂得珍惜，身边的妹妹多得去了，他就是恃着你离不开他，不自爱的男人，一律冲进下水道处理。”

　　一时间，对面两人纷纷安静，唐碧瑶指着简某：“你们男人只有挂在墙上才老实。”

　　简淮宇错愕，指着自己反问她，唐碧瑶错开他的目光，指向江轸，眼色迷离飘散，她勉强看清江轸清隽的轮廓，潜意识里，她竟然觉得这句话排除江轸，她说：“你除外。”

　　——

　　那顿烤肉酒水持续到很晚，四人酒肉酣畅，走出烤肉店，除了江轸，其余人醉晕晕的。

　　简淮宇无人驾驶的奔驰定位到路边，四人上了轿车，他坐在主驾驶位，唐碧瑶在副驾，江轸在后座陪同邬岁芝。

　　奔驰无人驾驶，沿江缓慢低速行驶，车内微醺酒气，弥漫开来。

　　路灯一盏接一盏的跳跃，漏入昏暗的车内。

　　邬岁芝的醉态是乖乖的，微眯着眼，手撑下巴，时不时打嗝，双眼迷离不聚焦，江轸给她把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

　　“我想吐。”唐碧瑶无意识一句话，吓得简淮宇醉意全无。

　　“姑奶奶可别吐我新车里。”

　　“你这新车，味道有点大。”

　　“怕了你了，我开窗，让你清醒。”简淮宇按下车窗键，冷空气溜入车内，唐碧瑶打了个哆嗦。

　　“你想冻死我是不是。”

　　“瑶姐，你好娇贵啊。”

　　前排两人叽叽喳喳，江轸倒不觉得聒噪，他看向身旁的邬岁芝，没想到她主动贴近他的手臂，使他一僵。

　　始作俑者更是索取热源般贴着他不走，小手在他腰上攀附，嘴里无意识嘟囔：“好冷啊。”

　　窗外砰的一声，烟花迸发巨响。

　　“跨年还有一分钟，外面有烟花看。”简淮宇说完，将车子调停，按下敞篷键。

　　头顶的车顶遮掩不再，湖面上的烟花绚烂不绝，于黑空中霓光十色，映在他们的眼底。

　　“十 九 八七 ....”江堤边，人群的倒数声贯入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