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晚晚入画来》里云

29、命硬

　　一句话让在场的两个女人都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儿。

　　“你胡说什么！”王氏道。

　　她上前拉着儿子的手，“不过就是从马上摔了下来，怎么就好不了了，我儿正值壮年，还有几十年可过呢。”

　　卢乐正扯出一丝苦笑，“娘，儿子不能在您跟前尽孝，是儿子的不是。”

　　他说一句话要缓好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巧茹自嫁过来就没享过什么福，还望娘日后好好待她，您也好有个人说说话。”

　　“你在胡扯什么！”王氏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弯腰趴在床边抽泣起来。

　　甄巧茹拿帕子擦着眼泪，“夫君别胡说，你好着呢，将来你自己孝敬母亲。”

　　卢乐正是个好夫君，为人体贴又温柔，从来没苛待过她，甄巧茹是非常感激的。

　　只是一嫁过来没多久他就出了事，一夜之间，原本羡慕甄巧茹的人家都开始同情她。

　　虽然得了好多彩礼，但却嫁了个残废郎君，说不定还要做个年纪轻轻的寡妇。

　　王氏道：“把药端来。”

　　甄巧茹将碗递过去，王氏接了碗亲自喂药。

　　卢乐正把头转开，哑着嗓子道：“娘，不用了，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这药吃了也是白吃，娘，我不想吃了，太苦，给我蜜糖吧。”

　　王氏眼前一片朦胧，完全看不清儿子的脸了。

　　她颤抖着将药碗还给甄巧茹，取过了放在旁边的蜜糖，用勺子舀了一勺送进他嘴里。

　　“这是上好的蜜，你吃了若是喜欢，我再去买来。”

　　卢乐正吞了蜜糖嘴角扯出个笑来，“好吃，娘，巧茹也喜欢吃蜜糖，你给她多备些。”

　　王氏含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过了十多日，卢家传来噩耗。

　　正要去上值的穆晚在门口遇见了甄家的一个下人，那丫头道：“穆娘子，巧茹娘子的夫君去了，夫人叫我来同穆夫人说一声。”

　　穆晚顿了顿道：“知道了，我去告诉她，你回去吧。”

　　下人恭敬地告辞返回甄家。

　　穆晚倒回屋里，甄氏正要去王夕文屋里看润姐儿。

　　“娘，甄家来人说茹姐儿的夫君去了。”

　　甄氏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早知道是这样，可怜茹姐儿还那么年轻，卢家大房又只那一个儿子，王夫人不知哭成什么样，你可要去卢家走一趟。”

　　穆晚道：“我定是要去的，现在就去。”

　　甄氏道：“等卢家来人报丧的时候我再去吧。”

　　“嗯。”穆晚道，“我回去换身衣裳。”

　　穆晚将身上的红裙子换下，穿了身灰暗素净的就往卢家去。

　　卢家上下所有人脚步匆匆，原本红色的布面都换成了白色，卢乐正的房里已经响起了悼念死者的乐声。

　　丧事有条不紊的操办着，卢家对这一切是早就有准备的，所以办起来并不慌乱。

　　茹姐儿半跪在地上添香，她裹着一身白服，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苍白的。

　　卢乐正的棺材就停在屋中，甄巧茹在旁守着。

　　穆晚已经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轻声道：“巧茹，你且看开些，人既然已经去了你就别太伤神，你自己的日子还要过下去。”

　　甄巧茹看着穆晚红着眼眶点点头，“外姐……”

　　她唤了一句就伤心起来，声音有些哽咽。

　　穆晚抱了抱她，安慰着：“看开些，你还年轻，还有大把年华，我相信乐正也希望你余生安好。”

　　甄巧茹声音都哑了，小声道：“他临走前给我留了好多蜜糖，他说我喜欢吃……我是喜欢吃，可我一想到他我就难受得吃不下……”

　　“外姐……你说他怎么那么命苦。”

　　穆晚拍拍甄巧茹的背，柔声道：“人各有命，若人人都能提前知道先机，那不都是活神仙了，兴许人去了后便是苦难到了头，飞升成仙了。”

　　甄巧茹认真地盯着穆晚，“嗯。”

　　甄巧茹的模样还很稚嫩，眉目间还透着孩子气，十几岁的小娘子却也要被迫在这件事中变得深沉起来。

　　穆晚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说到底，这桩亲事是她促成的，若是不把茹姐儿嫁过来就好了。

　　可往事不能回头，更无法更改。

　　穆晚作为管着籍册的衙门公办人员，遇到丧事喜事必要时她也是要出席的，算做她工作的一部分。

　　所以，她第二日也来了卢家待着。

　　卢家派了人去报丧，亲戚朋友前来参加吊祭、送葬、吃饭……

　　甄家和穆家也来了人，纷纷吊唁一通。

　　甄昊乾去看了守在灵前的妹妹，看着自家妹子瘦了一圈，他也眼睛发酸。

　　甄昊乾将甄巧茹从地上拉起，“歇会儿吧，无需一直这样，你也可以去外面说说话。”

　　“阿兄。”甄巧茹唤道，“爹娘也来了吗？”

　　甄昊乾点头，“嗯，都在外边呢，你随我出去找他们说说话。”

　　甄巧茹便跟着甄昊乾去了，一家人在一起说着话。

　　另一间屋内，王氏正在听自己的姐姐胡诌。

　　王寡妇道：“茹姐儿命硬，咱们正哥儿又是天底下最温和的，哪里受得了。”

　　王氏坐直了身子，仔细听着她讲。

　　王寡妇又道：“你看看先前那闻家，说是从小便与茹姐儿定了亲，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一家人都死绝了。”

　　王氏也没全信，只道：“可问名纳吉时是卜过吉凶的，是在卢家祖宗灵前占卜的，是吉兆。”

　　王寡妇哎呀一声，“若都卜得准，世上怎还会有那么多克死夫君的，我看那甄家茹姐儿就是命太硬了，她八字上不也说了吗，命偏硬，她倒是能活个长命百岁，可不知身边的人被她压着了。”

　　王氏凝神沉思着，“阿姐，那你说我该如何，如今我膝下没有个孩子，她又是我唯一的媳妇，我难道还要将她赶出去不成。”

　　王寡妇道：“倒是也不必赶，你就说怕她念家，让她回娘家住着，每月来看你两回就好。”

　　“这怕是要惹得人说闲话。”王氏道。

　　“说闲话总比克着你强。”王寡妇道，“现在大房就剩了你一人，姑爷又不常回家，将来二房不骑到你头上，他们娶了个商家女，卢家的产业都要被他们捞了去，你怎么和他们争。”

　　刚说完这话，门外就进来一个人，正是卢文斌，王氏的夫君。